有了秦筠雷霆之势,禁卫所达到了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老实宁静。
开始不是没有人挨了板子之后,反应过来亲王蓄养私兵跟造反无异,秦筠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吓他们,觉得受了欺骗,捂着屁股在禁卫所里面骂骂咧咧。
那人越说越激愤,还煽动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咒骂,但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漠然。
吴雄见平日里压他一头的官家弟子都一声不吭,轻蔑道:“你们被那么羞辱难不成就打算算了,晋王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们下马威,你们平日不是气焰旺盛,现在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
其中一个五品官的庶子瞥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无异:“所以你打算怎么有血性,是去晋王府找晋王理论,还是去皇宫外长跪不起求见陛下告御状。”
吴雄一噎,但隐隐作疼的屁股又不能让他这么算了。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你们难不成真信晋王能把我们爹都撤官了,陛下怎么可能任由晋王胡作非为,晋王又不如以前一般我们怕个卵……”
见他越说越不像个样,之前被他煽动的那些人清醒过来都离他远了些。
晋王本来应该是皇位的继承人,当今天下的主人,如今皇位被现在的陛下继承,每个人都觉得会有一场龙争虎斗,陛下一定不会放晋王自在。
但这种事自个心里琢磨琢磨就是了,这个吴雄倒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往外说。
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模样,吴雄冷哼了一声:“我就不相信晋王能无视王法。”
晋王当然不敢无视王法,但撤个八品小官的职务能算的上什么王法。
再说罚他们这件事上,晋王并没有什么错,要不是他们偷懒耍滑,晋王也不会有由头罚他们,就是告到陛下那儿去,说不定他们还得挨一顿。
吴雄的话传到了秦筠的耳边,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有官员上门拜访的时候随口提了两句,第二天吴雄他爹便带着痛哭流涕的吴雄,跪在了晋王府门口。
秦筠自然不会见他们,而常荟嫌吴家人会坏了秦筠的名声,派了个人出去威胁了几句。
犯了错想下跪求饶,他们连晋王府大门都没资格跪,这事传到禁卫所,就是还有些小心思的都通通熄了火。
谁敢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横。
晋王要是想当不讲理的人,那她就是这京城中最横的纨绔。
这事过后,让秦筠本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多了不少崇拜者。
这些崇拜者大多都是禁卫所那些官家子弟,秦筠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是崇拜她什么,不就是羡慕她有靠山,可以仗势欺人,处理起人来人狠话不多。
以防他们有样学样,在外头打着她的名号,在外面打砸抢,秦筠跟教官们商量了平常的训练,想了想又给他们翻了一倍。
她本意是为自己省事,让他们把多余的精力泄了,方便管理。
吩咐下去,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样会被说成残暴不仁,灭绝人性,但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被她手段吓到了,加重了训练的意思被翻译出来就是:晋王看重他们,让他们好好干。
方德那边过来的反馈基本上没一点坏话,听得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菩萨降世,拯救他们与水火之中了。
“你说他们每天晚上睡前都讨论如何能得到我的夸奖,还羡慕谢沣他们能做我的贴身侍卫?”秦筠皱着眉看向方德,任哪个女人听到一群男人睡前热情似火的讨论自己,还想着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好跟她亲近,都难免心情古怪。
“是是,王爷可觉得最近大伙都努力了许多,这都是为了王爷。”方德感受着跟外面恍若两个世界的凉意,弯着腰笑眯眯地应到。
秦筠因为嫌弃禁卫所没有个乘凉的地方,来的第二天就动这些挨过揍的兵,帮她在校场的台子上建了一个凉亭。
如今建好了,雪松带了熏香搁在中间,四处也摆上了冰盆,方德每次都禀事都恨不得把话说长一些,好跟着多享受享受。
秦筠点了点小丫头给方德倒了一碗凉茶,方德拿着天青色汝窑茶盅,手都是抖的,也只有晋王财大气粗,连那么好的茶盅也能随便拿出来待客。
听着校场传来的哼哈声,秦筠想了想,起身凑到台边看了一眼,天气热,都是男人,所以这些小兵们也不讲究。
烈日下就都是裸着上身,汗水流淌,皮肤被阳光晒得黑黝黝的亮。
这架势的确是比她刚来之前要向上许多,有人眼尖看到秦筠在看他们,小范围的悉悉索索一阵,那个范围的兵,就像是打了鸡血,拳打的虎虎生威。
秦筠摸了摸脸,本来还以为是方德夸张,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不管他们为她的原因是什么,他们这架势总是好事一桩,她也好跟赵邺交差。
看了一会,秦筠见每有一个区域现她,那一区的人就灌了鸡血,觉得这情形十分有意思,原本她来这儿只是混日子,只要这些人乖乖办事不出篓子就行了,但是现在看来,倒也可以做些有意思的事。
“今日日头大,提前一炷香的时辰让他们休息,让厨房准备好凉茶,银子从晋王府出。”
方德眉开眼笑:“怎么好让王爷破费。”
禁卫所的银子都有定例,最近东部受灾,他们这边的银子都压缩了许多。
“做的好,凉茶算是什么。”
秦筠这句云淡风轻的话传到操练结束的小兵耳中,沸腾的声音不比当初全员受罚的时候小,不过这次却没任何人像上次一样有什么怨言。
一个小兵看着头一次加了冰的凉茶,不由感叹:“跟着晋王有肉吃啊!”
没想到他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何止是吃肉,晋王财大气粗,听说封地还有几座金山,我们要是被他看中,就是去挖矿,怕都能娶上两个媳妇。”
“嘿嘿。”那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好生活。
说这些话的大多都是招募到禁卫所的官兵,但一旁的官家子弟,听到也都没人反驳。
他们的消息可比这些没背景的小兵灵通多了,自然更清楚晋王不止银子多的花不完,权势更是惊人,要是得了晋王青眼,跟飞黄腾达没什么区别。
至于陛下跟晋王的龙争虎斗,这都还没斗着呢,他们这些小人物急着站边也没用。
……
……
秦筠这儿还不知道她又一次让禁卫所热血沸腾,打算在禁卫所做些有意思的事后,她脑子就一直在琢磨,下了值,马车快到晋王府了,她才反应过来这天还没黑着呢。
想到晋王府里赵邺给她指派的那个师傅在等着她,秦筠愁眉苦脸的叫了停车。
“我出去转转再回府,你们先回去。”
“王爷,总得多带几个伺候的人。”
闻言,秦筠直接点了谢沣:“谢沣跟着就是。”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能得到那么好的效果,常荟立刻闭了嘴,眼周满是皱纹的小眼睛浮现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尖细的嗓音格外明亮。
“谢侍卫可得好好保护王爷。”
雪松没反应过来,这意思是只让谢沣跟着,也要走到秦筠后面,被常荟一爪子给抓走了。
“雪松姑娘就跟杂家一同回去吧。”
秦筠颔,就带了谢沣,朝闹市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
“王爷似乎不像之前那般排斥在下。”
走在秦筠身后安安静静的谢沣突然出声,没了旁人,他仿佛自在许多,本来就不错的嗓音说起官话,字正腔圆,悦耳的很。
秦筠回头去看他,这些日子他晒黑了不少,但眉眼间的儒雅斯文,依然能让他从一众男子中脱颖而出。
“你家人能委屈你一个贵公子当我的奴才,我虽然不至于却之不恭,但偶尔使使也不是不可以。”
明明是侮辱人的话,但谢沣的反应就像是秦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笑如暖风:“能被王爷偶尔使用,是属下的荣幸。”
说的像是她要临幸他似的,秦筠眼白了白,没再搭理他。
夏日日长,走了几步,秦筠就嫌太晒,打算找个酒楼厢房逗留到天黑再回王府。
看出了秦筠的打算,谢沣便如数家珍的说起了京城的食馆酒楼,口气就跟在京城土生土长的无异,秦筠没什么异议,便从他嘴里极好的几家挑了一家名字顺耳的。
“天香楼,”听到秦筠的选择,谢沣微微皱眉,“那一家去的多纨绔子弟,不算安静的地方。”
秦筠似笑非笑:“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秦筠大概生了一张金嘴,才说想见识,人还没到天香楼,就遇到了不长眼的。
一辆马车路过秦筠又倒了回来,从上蹦下了一个身无三两肉的男子,手上拿了一把洒金扇,腰上配了一条镶满红宝石的腰带。
看到便觉得伤眼睛。
“哪里来的美人!这水灵灵的小模样,比怡香院倩儿可美多了。”
秦筠看着冲着她的男人,左右瞟了瞟,周围可见的都是些年纪不小的大妈,实在当不得美人这个头衔。
“你是在说我?”
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话本她看了不少,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遇到,而还是有以男人的装束。
秦筠有趣地看着面前身材削瘦,眼底黑青的恶霸。
见秦筠饶有兴致的模样,谢沣见状只是上前了半个身子,隔开了秦筠和那人的距离。
王青刚看到秦筠,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扮男子出门玩耍,但听到她清脆不似女子柔软的声音,略微失望,但见她一笑,模样动人,雌雄莫辨的五官比起他以前看过的任何美人都诱人心魂,那点失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手上的扇子一开,王青纵欲过度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笑容:“可不就是小美人你。”
“我是男人。”秦筠不忘提醒他道。
“断袖之欢,爷一直觉得小男孩才有意思,美人今日怕是要破我这个规矩了。”王青从上往下把秦筠打量了一遍,目光露骨,若不是当街,估计他都有扒衣服验货的意思。
秦筠漂亮的眉头蹙起:“小男孩?”
她本来是想听听话本里的经典对话,才饶有兴趣的站着没走,哪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那么恶心的东西。
“嘿嘿……小美人要是想玩,爷不吝啬与你共享。”想到小美人跟男孩青涩柔美的身体交.欢,王青表情淫.邪笑了笑,知道秦筠不是他拿钱就肯跟他的主,直接朝左右跟着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
见状,秦筠退后了一步,谢沣顺势迎了上去。
王青身边的随从有十几个,谢沣实在不禁看,动气手来,王青连忙朝秦筠招手:“小美人快到我这里来,要是伤爷可得心疼了。”
秦筠虽然学武不成,但却看得懂一些,见这人手下都是些花拳绣腿,唯一厉害的两个也不是谢沣的对手,笑着看向王青:“刚刚没注意,我们两个衣服竟然是同一个料子。”
王青怔了怔,刚刚自顾注意秦筠的脸,倒是没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什么。
今天秦筠穿的轻容纱制的广袖长袍,其上有秀娘小心用银线绣的缠枝花和飞禽,在光线下这淡淡的光,放在哪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你是哪家公子得宠的娈童?”王青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过见她似笑非笑的高傲小模样,那一丝犹豫瞬间便掐灭了。
这京城的世家子弟他心里都有个数,不管秦筠是谁的人,他想要的东西可都没有要不到的。
“你主子怕没告诉过你,我是谁,你就是再得宠,我要是想要你,你主子也得开开心心的把你双手奉上。”
“哦,”秦筠长吟了一声,“我可没记得姓秦的中有你那么一个人。”
秦是皇姓,天香楼附近人来人往,周围原本有认识王青看热闹的,听到秦筠这句话纷纷哑声互看,猜测秦筠是谁。
说完,不管怔愣的王青,秦筠瞥了一眼快结束的混战,朝谢沣吩咐道:“把这个人往死里打,本王在王城都不敢那么嚣张,他倒是胆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