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喝个凉水也能塞牙。
常平仓放粮,粮价暴跌,让张超心情很不好。结果等到了药铺,又得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张掌柜的告诉张超,碱石等几味张超要采购的药材存量不足,价格得提高。
碱石、芒硝等张超需要的几样材料,都是药铺里不怎么常用的药材。药铺里存量很少,就算现在要加大进货量,也一时进不到太多的量。而张超需要的量却很大,张家药铺得从其它渠道调货,成本无疑也会提高不少。
“涨价?涨多少?”
那边粮食跌价,张超心塞,现在这边药价上涨,他更心塞。他刚才还在想着,以后黄馍馍的利润下跌,就指望着卖面碱来赚钱了。可现在药铺却还要涨价,这不是不让人活了吗?
“如果按你现在要的这个量,我们实在难以供应,若是你长期要这个量,长安城都没有一家药铺能按这个价卖你。”张掌柜的还是很客气的,虽然要涨价,却表示的很抱歉。
但涨价就是涨价,而且涨的很厉害,直接原价翻了一倍。
张超差点就想甩袖而走了,但张掌柜的很诚恳的说了,整个长安城,东西两市所有的药铺,不管他换哪家药铺,这些药材都不好弄,还要这么大量,只能是这个价。
气虽归气,可事实如此,张超也没有办法。
他在心里算账,他一升面碱现在卖给崔胖子两贯钱,而成本也不低,差不多得要五百文钱。不算上他的人工钱,他的技术价值,他提炼出一升小苏打,能赚一千五百文钱。他一天给崔胖提供五升,能赚七贯半。
现在张掌柜狮子大开口,原料直接翻一倍。如此一来,一升面碱的成本就上升到了一千文,他的利润只剩下了一千。
虽然利润减少许多,但只要材料供应的上,也还能接受。最让张超不能接受的是,掌柜的把价格翻了一倍,居然还说不能保证如数供应。
跟张掌柜好说歹说,可张掌柜也依然是那个态度,张超要的这些药材,不是常用药材,就算去组织调货,可也难保证得了这么大量的供应。
心情不爽,张超也不想再在长安多呆了。
“回家。”
出了西市,先去了秦府跟秦琼等人告辞,秦叔宝挽留他们吃饭,不过张老爹没同意。他们都不是长安人,长安晚上执行宵禁,他们要是留下吃晚饭,那今天就别想出城了。
今天张超心乱乱的,一想到家里还有个收粮组正到处收粮,还是用的斗粟三百钱的原高价收粮,他心都在滴血了。
得早点回去,早点停止收粮。原先收的那些,只能自己咬着牙付高价了,但以后必须得随行就市。
秦琼让秦敢叫几辆车,把张超爷俩还有他买的钱家五口送回灞上。
回去的路上,张超一直在想着,不知道家里收了多少粮食了。收一石糜子就得亏九百文啊。
他现在全部家当,就只剩下手里十五两黄金和家里的十两黄金了。这二十五两黄金,还有十两是崔胖子八天的面碱订金呢。
一路上,张超不停的催速。
快马加鞭,很快回到了张家沟。
张超一到家,立即急匆匆的找到负责收粮的赵叔。
“赵叔,家里收多少粮了?”
赵叔一脸兴奋,“三郎啊,乡亲们都很仗义呢,说是月结也没有关系,都愿意把粮卖给咱。我们今天一天,整整收了五百多石粮,都够我们做上两三月馍了。”
张超脸一下子就僵了,感觉头都炫晕了。
“怎么收这么多粮啊?”
“附近村子的乡亲们听说咱们收的粮比市价每斗高一百文,都赶着来粮呢。”
张超心疼,滴血。他都没记住还有这回事,原本糜子一石三贯钱,他还每石加一百文钱。这么算下来就是每石得三千一。
而现在在长安城里糜子都跌到每石两千一了,这意味着每收一石就亏一贯钱啊。
妈蛋,收了五百多石,这他岂不是一天就亏了五百多贯?
而按他估计的,糜子还得降,估计会降到原价一半。那他买的这五百多石粮,那还得亏上千贯?
握草,要破产了。
“赵叔,马上停止收粮,不能再收了,一斗也不能收了。”
“咋了?大老远的粮都送过来了,咱不能让人再拉回去吧?”
“真不能收了,长安城里常平仓放粮了,赵叔你知道粮价跌了多少吗?一斗米从五百钱跌到三百五,一斗粟从三百跌到二百一。咱们收多少就亏多少啊,五百多石,我们今天就得亏五百多贯啊。”
赵叔听了也吓一大跳。
“三郎别吓我,真有这事?”
老爹在旁边点头。
赵叔吓的脸都白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府兵,被车骑府派到老爹身边做了个仗身随从。老爹爷俩对他们很好,晚上有暖炕睡,吃的也很不错。给老爹干点活,还能另有一份工钱,一天两升糜子面呢。
自己也是感激,费心用力的为张超爷俩收粮,一天脚不停地的帮着收了五百多石粮食呢。本还想着等张超爷俩回来表个功,谁知却闯下了大祸。
五百多贯钱啊,那可是五十多万钱。就算现在在糜子跌价了,也还能买二百多石糜子呢,两万多斤呢。
赵叔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哟喂,我我”连说了几个我字都没说完整,赵叔眼皮一翻,就往后倒。
老爹几个连忙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不容易赵叔才醒了过来。
“铁枪哥,我,我对不起你们,我真不知道粮价跌了啊。”
“赵叔,你先别急,这事又不怪你。收就收了,接下来不收就行了。做生意买卖,总是有风险的,亏就亏点,没啥大不了的。”张超连忙安慰赵叔。
赵叔脸色灰白,“三郎,要不我去跟乡亲们说下,咱们把这粮再退回去?”
“这样的事情哪能做啊。粮都收上来了,也早说好了是到月底结账给钱,现在粮价跌了,咱们就要退粮,这不是得让乡亲们戳我们爷俩脊梁骨骂嘛。做人得讲信用,做生意更得信用。我们之前说好了价格才收的,那就不能再改了,更别说退了。”
“不管了,不就是几百贯钱嘛,我还陪的起。”张超这个时候也只能打肿脸装胖子硬撑了。虽说农民们朴实,但百姓也喜欢占点小便宜的。
正是之前张超愿意每斗加价十文,这些百姓才纷纷送粮过来的。现在在张超真要敢说退粮,说不要了,那还不得千夫所指,以后张家别想在这乡里混了。
别说五百贯,就是一千贯,到时也买不回一个好的名声。
况且,对别人来说,五百贯可能就足以彻底的压垮他们了,更别说上千贯。但对张超来说,千把贯钱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被坑了一回,可他有把握赚回来。
“好了,赶紧通知大家不再收粮了,也告诉下大家原因。就是京城常平仓放粮了,粮价跌了。另外告诉那些已经卖给我们粮的乡亲,不管粮价跌还是涨,我们收时跟他们说好是什么价,我们月底就用什么价结算给钱。”
张超的话,让老爹既感欣慰又有些担忧。欣慰的是这个儿子关键时刻显示出很优秀的人品,但让他担忧的是,如此一来,张家收的那些粮可就专了五百多贯了,这还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继续跌的情况下。
赵叔连忙跑去村头宣布这新消息去了。
消息一出,果然引得前来卖粮的人大惊。那些已经把粮卖进张家,拿到了粮票条子的人家,自然是满脸的高兴,他们不停的说着张家父子人好。
而那些还没来的及把粮卖进张家的人家,则是一个个既惊且急。
“赵大,我们一大早赶了十几里路把粮拉到这里来,还在这里排了半天的队,现在都轮到收我们家粮了,你说不收了,这不讲理嘛。”
“哎哟,这位老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你们也听到了,京师糜子一天就跌了三成价,这让我们还怎么能收啊。收多少亏多少,你现在在硬塞给我们,到月底我们拿不出钱来给你们,这不也白瞎。”
但赵叔的这番话并不能抚平这些急怒的乡亲。
他们都想让张家把粮收进去,而且是按原来的价,这样一来,等于他们的粮就能多卖不少钱呢。
眼看着越吵越不像样,张超适时的出现了。
“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兄弟们。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也没有预料到的,粮食我们张家实在不能收了。对此,我表示非常抱歉。对不住大家了!”
可那些乡亲根本不肯接受张超的拒绝。
“这样吧,现在这里拉了粮来又还没有收的各位乡亲,我粮不能再收了,但我按原先说好的,斗粮加十文,给你们一笔补偿。拿了补偿,乡亲们再把粮食拉回家去,怎么样?”
晒场上,还有大约百来石粮没有收进来,这是数十户百姓送来的粮。张超不可能把这些再收了,再收还得亏一二百贯钱。
张超愿意退一步,给他们一些补偿,这样也平息下他们的心情。一石补一百文,这剩下的那些粮食,张超总共再拿出十来贯钱补偿他们,也算是很良心了。
那些人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事到如今,这也算是张家很难得的诚意了,最终,大家还是都接受了张超的提议,拿补偿,然后拉着粮食回家。
散出去十几贯钱,那些人也陆续的开始拉着粮食回家。
那些已经把粮卖进了张家的乡人,则在张超一遍遍承诺保证月底肯定如数按原议定价格结算后,才满意而去。
村里的仓库里,张超看着那一堆堆的粮食,感觉好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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