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场上空响彻着唐军反攻的号角时,渊盖苏文差点晕倒马下。
“休矣!”
狂风吹过,战场上空的硝烟云吹开不少,喊杀震天的战场,也终于显露大半。渊盖苏文在距离战场不过数里左右的一座小土坡上,能够将远处战场尽收眼中。
两万高句丽骑兵的冲锋之下,尤其是两万骑兵还已经冲进了唐阵的情况下,唐人的那些个方阵,居然还都保持着完整。
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说,一群只有一根长枪的汉人农夫,结阵就能够抵御住高句丽骑兵们的冲锋,那他会先朝那人脸上吐一口唾沫,然后再狠狠的踹上几句,再让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敢这样不要脸的吹捧唐人,这肯定是一个高奸。
但现在,这个荒谬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那么的真实。
那些白袍子,真的挡住了高句丽骑兵们的冲击,他们的阵形并没有散。
他伸手去数。
一二三四,四个大方阵一个不少,然后是那三道方阵群。
有太多的高句丽骑兵在中间,但唐军的那些白袍子太显眼了,战场上依然还是能够认出他们的一个个几百人的方阵。
一二三三五六七八。
一二三·······
他数了几遍,四个大方阵,二十四个步兵方阵,这二十八个阵居然一个没少。
也就是说,他的两万骑士冲进唐军阵中,冲杀半天,连一个二百人的唐军方阵都没有摧毁。
与其说他们在马踏唐军,不如说他们已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在唐军阵中乱窜。
不管他们冲到哪,唐军都是抱成一个个的方阵。无数把长枪对着他们,他们就好像是在一片充满钢刺的丛林里,顾了前面,结果顾不了后面,顾了左边,顾不到右边。
高句丽骑兵,其实是轻骑兵,要是称为弓骑兵也行。
这些人以骑射为主,本来正常情况下,骑兵对步兵,哪怕步兵结方阵,那也是骑兵的靶子而已。
这这些大大小小的步兵阵却让高句丽人现异常的难对付。
他们甚至后悔,不该高兴的太早,不该早早的冲进这些无数唐军方阵组成的迷宫里了。
他们想用弓箭对付这些唐军,但唐军大阵里,那些方阵与方阵之间,并不算太宽阔,他们骑在马上对唐军放箭的时候,也一样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唐军弓弩手的反击。
更要命的是,这些卑鄙的唐人,他们还一直向他们投那些会出巨响和火光的疙瘩。
手雷的威力确实不算大,但对高句丽骑兵的杀伤却极大,那些战马十分惧怕这些手雷的爆炸,无数战马受惊。
受惊之后的战马无法控制,有的直接把骑士甩落马背,有的带着骑士疯的乱跑,甚至冲撞自己的人马。
这让雪上加霜。
然后还有更要命的,那些步兵阵的白袍,原来并不只是一杆长枪。
他们不但会向冲过来的高句丽骑兵扔手雷,还会拿着长枪躲在盾牌后,在四角弓弩手的保护下,对着冲来的敌骑刺杀。
不仅仅是刺杀,见鬼的,他们的长枪还会喷火,出巨响。
大大小小的唐军阵,就如同无数只竖起利刺的刺猬蹲在那里,高句丽骑兵们无从下嘴,还被刺的满身是血。
许多骑兵手雷、火枪击下马,被长枪刺死,被唐军的强弓劲弩射落马,被那些一团团聚在一起的红袍刀牌手们砍死。
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打到后来,这些高句丽骑兵已经如无头苍蝇一样的在乱跑,除了不停的在那些方阵之间跑来跑去,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要干嘛了。
去射那些唐人?
别开玩笑了,敢放缓度停下来,不等他们开弓,四面就是一堆的手雷扔过来了,还有更多的弓弩射来。
处于阵中,他们每个人好像都得面对无数的唐军。
高句丽人恐惧了,胆怯了。
而依然保持着完好的大阵中各个方阵的唐军,却越杀越胆壮。
就连那些白袍志愿兵,也在见血后更加疯狂。
他们没有逃跑,没有慌乱,身边的同袍,远处一个个坚固的方阵,就是他们最好的依靠。
祝振东虽然胯-下受伤,可没退下。
十个手雷已经全扔掉了,十个火药筒也都用完了,连那两个被血染湿引火药的,也被他换了引线扔出去了。
效果也是非常好的。
在他的面前,应当说在他们这一队人的面前,倒着一堆的高句丽人,还有他们倒卧的战马。
梨花枪在没了火药筒之后,又恢复成一把普通的长枪,不过此时,长枪早已经染满鲜血,甚至握着都打滑。
手上缠着从高句丽骑兵尸体上割下来的布条,握着枪免于打滑,他抬脚往面前那个死不瞑目的高句丽骑兵身上重重一踹,把刺透高句丽人的长枪收回。
对着那尸体狠狠吐了口唾沫。
“第十个!”
开战半天,在这硝烟、血腥味和无尽喊杀声里,他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一直在杀。
扔手雷、打火枪,长枪刺击。
在他的眼里,这些陌生的高句丽蛮子们,就跟他以前杀猪当屠户时,杀掉的那些猪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老子说了,一定要杀满十个,割够十条高句丽蛮狗的玩意的。”他叹息着,喘着粗气。
反击的号角吹响了,唐军包在两翼和侧后的三千骑终于杀了出来。
高句丽人开始慌乱的在逃。
是的,他们在逃。
打到此时,他们反而被打晕了。
更激烈的号角声传来。
一骑传令兵飞快的驰过阵前。
留下一道军令。
“军阵前移,剿杀东虏!”
祝振东看着面前的那堆尸体,迅的拔出了插在身边的横刀,上前一把,一刀割开了刚被他杀死那人的裤子,然后找到那条玩意,一刀割了下来。中间扎一刀,拿牛皮索穿了过去。
那条牛皮索,本来是府兵们的标配,是用来在战俘上捆绑俘虏的。可现在,却被祝振东拿着来绑了高句丽蛮子的鸡儿。
整整十条。
很丑陋的串在上面,可祝振东看着这串玩意却笑的很开心。
他把牛皮索两头合起来打个结,就成了一串鸡儿项链,直接挂在了脖颈上。
刀入鞘,重新握起长枪。
“走!”祝屠大喊一声。
祝屠这一队五十人,大战半天,死了八个,半数人受伤,包括队正祝振东。
战死的和重伤的被留下,其余人红着眼睛继续向前移动。
大家看着老祝脖子上的那串玩意,都不由的皱眉,队头的口味也太重了。听说,以前郯国公罗士信罗大将军,早年打仗的时候,也就是喜欢割敌人的耳朵挂在颈上,自家这位队头,居然把人家的鸡儿割下来挂颈上。
“队头,这玩意割下来带着干嘛?”
老祝哼了一声,“老子下面伤着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等打完仗,老子把这些玩意放火上烤了吃,补一补,也许就保住我的玩意了。”
“烤了吃?”问话的旗手拿眼瞄了一眼他劲上那一串,终于忍不住扭头到一边吐了。
老祝嘿嘿一声,转头对着留下来的那几个重伤员道,“你们几个,一会把这些辽狗尸体搜一下,值钱的都扒拉下来,衣服鞋子也不要放过,对了,给我把他们的那狗玩意全都给割下来,给我留着,到时我一起烤了吃。”
旗手本来已经吐完了,听了这话,胃里一阵恶心,又是一阵大吐。
“队头,求你别说了,恶心!”
渊盖苏文气的身子在抖。
唐军开始反击,骑兵在冲锋,那些步兵方阵居然也开始动了,他们在向前移动。虽然移动的不快,可却在反击。
高句丽骑兵已经在逃。
他不愿意相信面前的事实,可这就是事实。
“吹角,撤兵!”
撤退的号角响起,高句丽骑兵终于再无半点恋战之心,开始转身就逃。
这个时候,他们只希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老师,高句丽人在逃跑!”
李手里举着千里镜,自然也是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
“让尉迟恭追击,但只许追击十里。”
这一仗赢了,可李没过于盲目。
尉迟恭只有三千骑,后面的可全是步兵。
追出十里,是极限,再远,那就跟步兵完全拉开了。若到时高句丽反身一击,尉迟恭反倒成了以寡敌众。
“有点可惜啊,若是我们骑兵再多点,哪怕再多三千,也能一直把这些人全都击溃截下了。”郑仁泰叹息道。
“见好就收吧,这一仗我们能赢,也靠着三分运气的。”
这一仗能胜,五分靠的是这个军阵之功,还有两分靠的是新武器的火器之利,剩下三分其实靠的是运气。
渊盖苏文轻敌,加之新武器高句丽人并不了解,兼之战士们的士气高,这一战才能取得这么好的结果。
不过既然正面击败了两万高句丽骑兵,那接下来渊盖苏文还拿什么跟他打?他们还敢再打了吗?
尉迟恭带着三千骑一路狂追猛打,杀的高句丽溃逃骑兵伏尸遍地。
“停!”
尉迟恭勒停了战马,叫停了手下。
已经差不多追出十里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