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一样,每年秋后,朝廷的税吏四出,而各地的诸侯和封疆大吏们则开始6续入京朝集。
天竺。
克伽河北岸,室罗伐东,广严城。
“行装打点好了吧?”
“回大王,已经准备好了,按大王的吩咐,我们这次走克伽河水路,直抵永吉港。”
到复兴十年,虽然戒日国还没有完全被大华征服,但到今年,克伽河也就是恒河这条重要的河流,已经被大华打通。恒河两岸的数个戒日藩国被大华军扫灭,海军的舰船已经能够通行河中。
从东部孟加拉湾的永吉港,行船能够直接抵达到张珲天竺北战区司令部所在的广严城。
过去他回中原,基本上是先向西回舍卫城,然后往西抵达坦尼沙,再到犍陀罗,经信度河乘船到新吉港,再出海回到中原。
而现在可以直接在克伽河上行到永吉,直接少绕了一大圈,缩减了许多航程。尤其是克伽河航线打通之后,张珲也得到朝廷的大批补给,方便多了。
这几年,张珲身为天竺北战区司令,虽然没能娶到戒日女王,但也表现不俗,在克伽河北岸频频行动,继攻灭室罗伐后,又往东横扫了广严城等几个藩国。
“有没有把那个摩竭鱼带上?”张珲问。
在天竺呆了多年,将近而立之年,他也变的沉稳了许多。
“那怪鱼真要带上吗?有些太奇怪了。”
张珲让侍卫长带回京的摩竭鱼是一条很奇怪的鱼,这鱼有一十八个头,三十六眼,这十八头还各不相同,有人头象头马头等。
张珲让带的这条鱼当然不是活鱼,是一条很大的鱼雕塑,由黄金打造,十八个头活灵活现的,极为传神。是过去广严城一位国王令工匠打造,很是精美。
传说这条头有个传奇故事,据说鱼的前生是个叫劫比罗的婆罗门论师,他的父亲挑衅如来的弟子失败,郁郁而终。他为了辩倒如来的弟子们,假意出家为比丘,学习但是明白教理而并末证果,还是辩不过。
后来他母亲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如果辩不过,就骂比丘,而比丘碍于不恶口戒,就不会反驳。这样一来,围观的群众就会以为比丘们是不敌落败,所以沉默,这样他就能赢了。
劫比罗依计行事,在辩论中用十八种恶口骂比丘们,最后果然赢得辩论胜利。但是他也因此种下恶果,他的母亲吐血而亡,堕入地狱之中。而他在命终之后,也投生为了十八头的摩竭鱼。
张珲对于这个传说故事自然是不信的,但也觉得这故事还是有点警世作用。兼之他知道皇帝最喜欢的并不是异域的金银珠宝,也不是异域美人,皇帝喜欢的是异域的各种书籍图画雕塑等等,那些文化艺术品,甚至就是佛经佛像等也一样喜欢。
皇帝并不怎么崇信那些神佛之类的东西,张珲知道皇帝喜欢的是各国各族人的那些文化。
汉京的京师大图书馆,就搜集有天下各地的书籍画卷,甚至是许多岩画拓土等。在汉京,还有一座极有名的译书阁,就是将那些各族的书籍翻译成汉文,加以保存。
然后还有专门的编书局,组织许多学者把其中的一些有用的知识汇编起来,吸引到大华的新儒学体系中来,充实新儒学里的天文、地理、数学、历史、哲学、美术、音乐等学科。
皇帝每年往这里面投入的资金很多,各地的督抚,异域征战的司令将军们,如果给皇帝送什么美人财宝,不会得到奖赏,弄不好还要挨骂,但若是弄些书籍回去,尤其是一些珍贵的孤本之类的,那绝对会得到奖赏。
而如摩竭鱼这样的黄金珍宝,虽然说不是什么书籍,但也算是一种有文化艺术价值的珍宝了。
“大王这次回京,陛下当封大王为天竺王了吧?”侍卫长问。
张珲只是笑了笑。
曾经的他确实很期待着能够受封为天竺王或戒日王,那个时候,他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也应当得到这个奖赏。
但转眼快三十岁了,在天竺也这些年了。
虽说不是把恒河以北都扫荡踏平,但也确实把恒河中上游北部地区都攻破了。加上泥婆罗,张珲这些年前后已经扫灭了十三国。
十三国有大有小,但若按当年皇帝答应他的,那他的封地绝不小。
只不过这些年,他每攻破一国,皇帝也确实赐给他一块封地,但并不是和他原来的泥婆罗封地连在一块,而是在新攻破国划一块给他。以至于到现在,张珲已经有了十三块封地,可全都零零碎碎的,加起来确实不小,可这么一分散,就显得鸡零狗碎的了。
想让皇帝给他调整下封地,凑到一起,绝无可能。
他现在也想的明白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这两年他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拼命了,他灭了十三国,在天竺四战区里算是功绩最大的,再拼命打仗,那就有些过了。
攻城夺地的劲头小了些,但生孩子的劲头这些年却没减过。
到现在,张珲前后也是纳了有十几房妻妾,儿女都生了有二十来个了,这方面,倒是深得老张家的真传,子孙繁盛。
“兄弟啊,跟你说,我现在对这个什么天竺王已经没有什么稀罕了,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我如今儿子十三个,正好,也不用陛下给我把封地凑一起了,将来我这十三个儿子一人一块封地,有本事的,就拿块大的,没什么本事的,就拿块小的。”
侍卫长愣神。
张珲却知道,他这样的决定,只怕会让他那位太子大哥和皇帝父亲都很高兴的。
不论是宗室诸王还是异姓封侯里,张珲现在的封地绝对是最多的,实力也很强。若把十三块封地连一起,那在整个天竺,甚至要包括上雪山高原,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力。
真这样,谁能放心的下。
可如果他的封地是分散的十三块,将来还分给十三个儿子继承,那朝廷就能高枕无忧了。
“大王,这些封地可是你辛苦打拼下来的。”
“你说的没错,但这整个天下,却也都是皇帝的。现在皇帝是我爹,将来皇帝是我大哥,再以后皇帝会是我大侄子,反正宗法制下,大宗这一枝才有继承权,怎么也轮不到其它人。”
十几岁的时候,张珲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张璟只是比他早出生那么一会功夫,结果却成为世子、太子。
等到二十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争一争。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个心了。
皇帝还那么年轻,太子又那么优秀,他虽然表现也不弱,但跟太子比起来,差距还是极明显的,更何况,不管从哪方面比,他都比不过太子,没太子的能力强,没太子的支持多。
特别是如今太子回京监国,表现的还那么好,更是让他最后一丝念头都打消了。
“有时候,我挺羡慕王总督的,年轻有魄力,因为是天子门生,所以深得信任,又因为是不是宗室,倒也不用如我这般有太多顾忌。你看他这几年在克伽河南边打的多欢快,虽然说他攻灭的小国没我多,但人家还打上了中天竺高原,把遮娄其都啃下了几块肉来。真是痛快啊。”
侍卫长却不这么想。
“王总制在信度多年,也是有些风头太过了。我听说,朝廷里有人说要挪挪他了,说以免将来信度地区都姓王了。”
“功高震主啊!”
“屁。”张珲不以为意的道,“王玄策是极得我父皇信任的,陛下是绝不会对他有什么猜疑的,不放心的也是内阁和议会的那些人。要我说啊,这一届的中枢,可比起上一届来差远了。”
“殿下,这届中枢其实大多也还是上届的人啊,好些人不过是对调了下而已。从内阁去了翰林院,从贵族院到内阁,没啥变化。”
“当然也是有变化的,不管怎么说,内阁责任制,内阁相还是极关键的。过去马周是相,他跟我父皇是多年老搭档,相当能领会圣意。但现在是褚遂良做相,虽然说褚遂良已经当了两任的次相,但他来挑大梁当相,还是差了点。其实要我说,让褚遂良当相,还不如让房玄龄来当。”
侍卫长笑笑,“殿下这话可莫在外面说,若是让褚遂良听到,说不得会给你点小鞋穿。我听说这褚相公是个有些记仇的人,上任相两年,排挤了不少人呢。”
“这倒没什么,当相嘛,肯定也得拉拢几个帮手,排挤几个对头,只要做的不过火,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张珲捏着下巴,问一起长大的侍卫长,“如果王师兄这次真要挪窝,那我这个北战区总司令也不好再继续当下去了,得了,回京之后,我就上个辞呈,主动请辞这个天竺北战区总司令,反正戒日国也搞的差不多了。换谁上,都能成功,我们也得给中枢这些宰相啊学士院长们一点机会,让他们也好安排下自己人过来捡点便宜,摘个桃什么的,这样识趣点,也皆大欢喜嘛。”
侍卫长听张珲居然能笑着说出这么番话来,也是无语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