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难得的暖阳在天空高挂着,地面上仍旧散出潮湿阴冷的气息,坎坷不平的简易马路上的一个个积水潭,在马蹄之下溅起一片片泥浆。土坪镇南的独龙岗下,十五匹骏马经过饮水喂食短暂休息,十五名身穿本地民族服装的精壮汉子牵着马匹,顺着道路络绎登上了光秃秃的独龙岗。
天空中隐约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上到半坡的十五人立即加快度,打马快行,上到数十米高的高岗上还没来得及下去,两架银白色的敌机皂-经从西向东飞开来。
秦干事吓得面无人色,扔下马缰大喊一声“空袭”飞也似地冲下山岗,夹在队伍中间的李霄龙和其他两位干事也奋力打马,拼命冲下山路。唯有护送他们四人返回总部的周营长和一个班的战士仰望天上盘旋的飞机,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牵马下山,来到躲在坡脚路边巨石后面的李霄龙等人身边,停下休息。
李霄龙仰起头看到飞机没有扔下炸弹,心定许多,站起来走到周营长身边,再次仰望天空上逐渐南飞的飞机,好奇地问道:“老周,你怎么知道敌机不会向咱们扔炸弹的?”
三十五岁精明强干的周营长笑着说道:“长,这两年咱们看见的敌机太多了,师长说这种窄窄长长的飞机叫侦察机,不会扔炸弹,也不会向地面扫射,主要作用是侦探地面的情报,所以每次看到这种飞机咱们就不怕它。再说了,这会儿咱们身上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国民党又不是小日本,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对老百姓下手的。”
李霄龙听得尴尬不已,躲在巨石后面的裹-参谋三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看到飞机不再返回来,长长地吁了口气。在江西苏区反围剿和从赣闽根据地撤离突破四道封锁线的时候,红军上下都被飞机炸怕了,尤其是湘江一役,成千上万的红军指战员死在飞机疯狂的狂轰滥炸下,因此这会儿一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跑向安全地方躲起来,此刻听周营长这么一说,虽然臊了个大红脸,但是心里仍在暗自庆幸。
“上马吧,长,这会儿前出探路的小分队和县委的同志恐怕已经在前面十多里的地方联系上了,我们赶过去正好吃晌午饭,争取在日落前赶到湄潭,估计党中央现在已经到了那里了。”周营长和气地建议道。
李霄龙点点头,接过战士递来妁马缰,刚要上马,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老周,刚才飞机飞得很低,你看到机身上画着的那个长着翅膀的狐狸没有?”
周营长哈哈一笑:“飞机飞得那么低,怎么会看不到?我听师长说那是国民党最大的地方军阀安家军的飞机,他们比中央军装备的飞机还要好一些,飞行度更快也飞得更低,但是他们从不向村庄和老百姓扔炸弹,上个月在川鄂交界他们追得咱们很紧,也没有在咱们头上胡乱扔炸弹和扫射。很多时候咱们各团弟兄听到飞机响,就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国民党军队的旗帜用棍子撑起来,所以那些飞机转J1几圉就飞走了,咱们从不挨炸。”
李霄龙哭笑不得,心里暗骂几句“安毅你***等着”秦干事等人却对黄汉部将士的机智勇敢甚为佩服,笑声重新回到大家身边,一群人快上马赶路。
天刚擦黑,李霄龙一行通过道道警戒哨,穿过一队队快西行的红军队伍,进入湄潭县城。
进城后,红军将士们对风尘仆仆却威风凛凛的三十余人骑队非常好奇,路上的官兵远远就主动让路,少数保卫局的干部看清马队中间的李霄鹏和秦干事等人,立即热情地迎上去领路,所有人都意识到名气越来越大的黄汉部近两万生力军,就在中央身边不远了。
马队在保卫局干事带领下穿城而过,来到城西,路上听说中央领导们刚用完晚饭接着在开会,估计还得等上一阵子才有空接见。
李霄龙不以为意,赶往三板桥的中央军委驻地提交资料,签字完毕看到领导们一个不在,只好急忙返回,把周营长和一个排的警卫战士带到政治部临时驻地,吩咐食堂司务长快点儿弄些吃的来,独自走了一圉也没找着同事,只好坐在临时办公室里,接过女干事递来的热水,坐下歇一歇。
连日的奔波忙碌,再加上很久没有连续长时间的骑马,李霄龙感觉非常疲惫,但心里却无比的满足。昨日凌晨四点的时候,中央及时复电,命令李霄龙立刻带着资料火返回,而且命令黄汉必须派出精干队伍确保人员与资料的绝对安全。
昨日凌晨四点半,大地还笼罩在一片黑幕中,黄汉就命令麾下最精锐的警卫营战士分批出,一路探查,按照李霄龙的指示,顺利找到沿途县委和农会的同志。李霄龙等人也没有歇着,五点就跟随出「经过一天的艰苦艘1涉,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大半路程,中午吃饭时才从接待的县委同志口中得知黔军在两天前已逃跑殆尽,心里放心了很多,随后的一路非常顺利,唯一添堵的就是安家军频繁出现的侦查飞机。
李霄龙刚眯上眼睛想打会盹儿,一旁的女干事看了下桌上的闹钟,几步走到墙边的桌子旁,拧开上面摆放的一台老式收音机快关,一阵噪音过后,川南广播电台那个女播音员的熟悉声音清晰响起:
……红军第一方面军强渡乌江,败黔军林秀生旅,另有一部红军约一个师攻占余庆,截止今日中午,黔军全线撤退,红军主力各部攻向开阳、息烽、修文等贵阳周边重镇,目前…”
李霄龙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不对,不对,川南广播电台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连我军的进攻方向和相关的军事调动都说得明明白白,就算不懂军事的人听完也知道个大概,更不要说围追堵截的国民党军队了,问题严重啊!”“是啊,李主任,我们也都很震惊,保卫局的同志这一段时间都非常紧张,给这个无孔不入的电台害惨了,周主席分析说话是这几天天气晴朗,国民党的飞机可以频繁侦查,再加上他们推测才得出的结果,应该不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你想想啊,如今各师连电台都没了,寻常奸细怎么能够把这么准确的消息传递出去?”女干事笑着回答。李霄龙释然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则消息,立即举手示意安静。
……我革命军队中的无耻败类陈定远,在任司令部军需处副处长两年时间,累积贪污特别军饷及军用物!$采购款高达三万八千余元,昨日归案时仍负隅顽抗,企图殁灭罪证,被我叙府行营宪兵及时制服,经军事法庭特别审理判处死刑,于今日下午六点在军事监狱执行死刑。陈定远身为党**人,官至辛移土处长,不思为国效力勤勉忠勇,反而贪污腐化……”“李主任,你怎么了?”
女干事看到李霄龙站了起来,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李霄龙顿时醒悟过来,说句我立刻去见周主席就跑了出去,十分钟不到来到总部临时大院,保卫局长邓正好出来,看到李霄龙高兴地招招手:
“霄龙快来,周主席等你好一会儿了……哎呀!你小子这回可立下大功了,下午的会上主席和老总们直夸你是福将啊!咦,等等啊,跑慢点儿,这么急干吗?”
这个时候李霄龙哪里还有心思考虑什么立功,他大步走进屋子,对着周主席立正敬礼:“主席,我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你汇报。”“坐吧,霄龙同志,辛苦了!坐下喝杯水,慢慢说。”周主任和蔼地招呼道。
李霄龙没有坐下,反而上前一步:“主席,这事很重要,刚才我无意中收听到川南广播电台的新闻,其中有一条新闻是叙府行营枪毙了一个叫陈定远的军需处长,我突然想起昨晚在正安时生的一幕,以及黄汉同志对我略微提起的安插在敌人安毅军队内部的重要情报员……”“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
周主席拉着李霄龙的手,在屋子中央一张空着的长凳上坐下,亲切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李霄龙详细说完,周主席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非常沉痛地说道:“那条新闻刚才我也听到了,那时候我们刚开完会,正要走出来透透气,闻天同志刚好打开了收音机,这段时间川南电台的七点新闻报道的消息非常重要,所以我们都停下脚步认真收听,听完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立刻吩咐机要局长把你刚送到的资料拿出来,其中有一封黄汉同志向中央汇报的信,里面提到了这位陈定远同志。
从我们获得消息到现在,仅仅两天时间,敌人下手很快啊!李霄龙难过得直摇头:“不知道黄汉同志听到这个消息,会多么的悲痛!”
“是啊!这么多年来,国民党反动派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挥起屠刀,多少仁人志士优秀儿女惨死在敌人屠刀之下,这次川南的这件事,也令我非常感慨,按理说这个安毅是个同情革命的开明将领「有爱国心也很重感情,可是这次,危害到他自己身上,他就毫不犹豫露出了本来面日,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必要争取这个人了,他这次如愿以偿当上了国民党中央执委,就能充分说明他的坚定反动立场,想当初在黄埔……唉,不堪回啊!我也看走眼了,怪不得国民党军政高层给他取了个‘笑面虎的绰号,名副其实啊!”周主席痛心地叹了口气。
李霄龙气愤地霍然站起,走了一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缓缓坐下,两眼却失去了神采一十他自认对安毅非常于解,知道安毅表面和气,其实内心坚韧,尤其他身边的一群将领,个个都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之辈,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比他的众多手下好得到哪里去?俗f6说的没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如此啊!“霄龙同志,节哀吧!”
周主席接过警卫员递来的水,轻轻放到李霄龙手里:“你昨天晚上回的部分关键情报,根据我们的连夜证实,全部是真实可信的,特别是黔军毛光翔部的位置和兵力,非常准确,为我们昨晚起的战斗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
“刚才我已把密码本移交到电讯处,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如果真的能够准确破译敌军无线电通讯的话,这份资料的价值,将可以用无法估量来形容。这件事,还请你严格保密,目前知道此事的人迹不到九位同志,而你和黄汉、还有二十军的那个独立团长,也是九个知情者之一,其中的重要性,你应该明白。”“是!霄龙是主席领导下的政工干部,知道组织纪律和保密条例,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组织的事情。”李霄龙连忙站起来。
“好!霄龙同志,我也不留你了,在此我先通知你一下,提前做好调动工作的思想准备,经组织研究决定,派你到二十军担任军政治委员,二十军离开组织太久了,虽然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做出号-巨大成结,也是我们革命队伍中一支极为重要的军事力量,但是仍需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来不得半点儿麻痹懈怠,因此组织上才决定让你去的「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李霄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在母主席信任而充满期望的目光中挺起胸膛:“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好!我对你有信心!”
“我……组织希望我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明天我们就要打遵义了,北面的桐梓一线,需要一支强大的部队顶住虎视眈眈的国民党第二十四军,这支凶残的国民党王牌部队,已经彻底变质了!调令和文件会在今晚送达你手上。”“是!我明天一早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