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大营,刚刚准备出前往静海的安毅接到宛平来的急报,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向送行的胡家林道:
“这件事交给冯治安将军和杨冠共同处理吧告诉他们:日寇向来心狠手辣,毫无信义可言,前几天驻天津日军刚刚制造了‘粮台惨案’,导致数百无辜平民蒙难,若是就此放过河边旅团,谁能保证事后那些作为人质的百姓会得到安全?日军向来极重面子,为了保守秘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
说完,安毅向第五军团一干将校挥了挥手,屈身钻进车门,沈凤道尾随而上。
随着车门关上,方鹏翔、李煜甫等一干直属将校向第五军团的同僚依依话别,先后上了车,林耀东和卫队成员也各就其位。很快,由十二辆“大豹子”、一辆通讯车、两辆装甲车组成的庞大车队,缓缓启动,驶出营门后逐渐加。
看到安毅上车后沉默不语,沈凤道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安毅苦笑一下,目光从窗外收回:“你看看云集保定城内外的难民?从卢沟桥事变至今,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现在的情形还算好的,民众还在观望,视时局的变化决定自己的去向。想想看,若是我们不能守住平津一线,坚决制止日寇侵略扩张的野心,一旦局势恶化,届时会有多少人南下或者向西北、西南地区内迁?我们的粮食能否支撑这么大的消耗?我心里没底啊
“还有,这段时间空战,中央空军已经损失了好几十位飞行员,这还是在本土作战,所有跳伞的飞行员得到有效救治的情况下的结果。我现在非常担心,一旦我们的战机、飞行员在频繁的空战中消耗殆尽,失去了空中的优势,我们如何才能把战争维持下去?”
沈凤道安慰道:“我们的物资准备充足,至少一两年内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至于飞行员的储备,我觉得以前我们还是太过保守,现在是时候扩招了。旬月来,平津和沿海地区的大学、中学内迁的很多,许多知识青年若是参加6军直接开上前线去拼消耗,那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招入我们的西南空军,先接受系统的训练。若是大战真的如你所预料的那样,会连续打上好几年,这些补充的飞行员,将会成为未来我们空军的中流砥柱”
安毅眼睛一亮:“这个建议不错,想必国难当头,委员长也不会责怪我未经中央允许擅自扩大飞行学校的规模了。这样,咱们一口气招收一万名学员,若是其中能有一半成才,就算是成功了可是——到哪儿去找这么大的学校来容纳学员呢?”
说到后来,安毅摇了摇头,脸上的喜色很快变得暗淡。
沈凤道笑着提醒:“为了扩军备战,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宜昌不是新修了许多军营吗?其中大部分都自带校舍,作为给新入伍的战士扫盲和灌输我们安家军思想所用。反正我们也不必要求校舍有多奢华明亮,只需要有一个讲课和演示的地方,我们大可以利用起来,再修建几个供练习使用的机场,我们的飞行学校就算是办起来了。”
安毅连连点头,想了想补充道:“正好楚儿收购了英国的哈维兰飞机公司,这家公司拥有‘模压胶合成型木结构’和将木质胶合结构中间的木料改为一种轻质巴尔沙木的专利,使得建造飞机的木质结构重量进一步减少,强度却大幅增强。我看过相关资料,哈维兰公司生产的飞机,除了机翼中间有两根金属翼梁外,由上、下两片整体模压的木制上翼片和下翼片对合而成,机身则由左右两半木质胶合结构对合成为筒形承力结构,在对合前先完成电线、控制拉线的敷设,在付翼及尾翼上,用金属或金属架布蒙皮,冷却器安装于动机短舱和机身中间,进气口开在机翼前缘,主起落架为双柱结构,动机安装于钢管支架上用橡胶支承座支承,非常的轻巧敏捷。现在哈维兰公司的全套生产技术和各种型号的飞机资料,均已秘密送到了我们的研究所,相信要不了多久,与之配套的生产线就会研出来,我们也可以正式生产各种型号的木质飞机了。到时候,就让我们的学员在这种全木制的战机上学习飞行技能吧”
沈凤道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却没有质疑安毅的话,因为历次的事例均证明了安毅的眼光和大局观。其实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就连安毅心里也没底,他对飞机的了解,并不比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得更多,之所以会指示欧楚儿购买哈维兰公司,主要是出于对这种全木制飞机的低廉造价和对材料的要求远没有川南飞机制造厂生产的a26、aB26系列战机那么高,还有就是想尽可能多地收集这个时代的飞机动机的信息,分析其中的利弊,然后加强川南的动机研制能力
天气渐渐变得暗下来,宛平城西门外两公里处,河边旅团的代表和七十七军的代表正在进行谈判。
“韩君,难道你们真的不考虑平民的安危吗?在此我可以保证,只要贵部让开一条路,我们押解着宛平县城的民众到了安全地点,即可全部予以释放,绝不会伤害他们分毫”河边旅团炮兵联队长铃木率道大佐依然在做最后的努力,由于长期驻屯天津,他的一口官话说得无比顺溜。
三十七师二二三团团长韩昌兴一脸坚决,再次重申冯治安和杨冠协商后得出的结论:“你们只有放下武器,无条件向我军投降,才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此外一切免谈另外,你们拿平民做人质的行为,严重亵渎了你们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也违背了国际公法,我提醒你们,务必悬崖勒马,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我们两方将不死不休,直至一方完全被消灭为止”
铃木率道怒火中烧,自从驻屯中国后,就算是宋哲元、冯治安等人见到自己都无比恭敬,不想此番谈判,三十七师竟然派来一个小小的团长羞辱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铃木率道却清楚自己和整个驻屯旅团的处境,因此强压愤恨,竭力挤出一丝谦卑的笑容:“韩君,此事关系重大,请允许我回去后商量一下,行吗?”
韩昌兴抬腕看了看表:“天快黑了,最迟八点半以前给我方答复,过时我方将起进攻,请你们自己把握好机会”
“哈伊”
铃木率道冲着韩昌兴鞠了一躬,弯下腰时牙齿紧咬,眼睛里满是杀意,不过待他站直时却又换上了灿烂的笑脸。在韩昌兴玩味的注视中,铃木率道转过身,带着四名枪头绑着红十字白旗的卫兵快离去
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就在七十七军和独立师一线部队,纷纷进入出击阵地,等待起冲锋的时候,宛平城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妇孺的哭泣声。
前线将士面面相觑,竭力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但苦于今夜云层浓重,星月无光,身前两三米处就辨不清面目了,更何况是一点五公里外的宛平城?
打骂和哭闹声越地清晰,就在一些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摸到宛平城下看个究竟的时候,前方漆黑的夜空下陡然绽起了耀眼的强光,就像是一簇漂亮的烟花,霎时照亮了整个宛平城。
宛平城东两公路处的掩体里,独立师独立旅第一团团副李君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楚明白,只见在日军刺刀和枪托的驱赶下,一群群百姓被推上宛平城头,男女老少各种打扮的人都有,很快便把一段城墙站满了。
李君脸色大变,放下望远镜,对身边也举起望远镜瞭望的一团长张大魁道:“不好,团长,日本人要对咱们的平民下毒手了怎么办?”
张大魁转过头,一脸凝重:“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日本人出这么一招,就是要逼迫咱们退兵可是箭在弦上,不能不”
李君苦笑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张大魁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李君的肩膀:“这个时候,不能有妇人之仁,若是因此放走这股敌人,让其尝到甜头,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老百姓遭殃,我们必须得打掉他们的痴心妄想才行”
李君回过头,再次举起望远镜,看着镜头里宛平城头那些百姓恐慌无助,一个个哭天抢地,不由难过地低下了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本人的照明弹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向天上打,把宛平城里里外外照得透亮,好像是在提醒城外的中**队,他们手里握有大量人质,若是贸然起进攻,最先倒霉的就是百姓。
很快八点半到来了,原定总攻前的十分钟重炮攻击并没有生,张大魁微微有些诧异,想了想几步跑出地下坑道,跳到高处望向北平城正阳门方向,十七军的重炮团就布置在那里,为什么时间到了却没有动静?难道在鬼子的威逼下,上面的态度有所转变?
张大魁强忍住心中的好奇,也没有让通讯员用步话机询问。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明白自己的各位上司都不是等闲之辈,肯定是有什么新的计划或者安排,于是再次跳下坑道,回到掩体里,通过瞭望孔继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对面日军的动静。
城头上,日军官兵摘下头上的帽子,使劲地挥舞,他们嚣张地高声欢呼,高兴了还举起枪,向夜空中射击。两三分钟过去,日军的兴奋劲儿慢慢散去,又见中**队的阵地上依然没有动静,自觉没趣,天上的照明弹逐渐稀疏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晚总攻会泡汤的时候,凄厉的尖啸声突然响起,几十颗流星划破天际,飞向宛平城,随着城里各处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这时才轰然传来。张大魁看得非常仔细,在炮弹爆炸的一瞬间,城头面向自己的几十个日本兵突然齐刷刷地向地上倒去,惊鸿一瞥间,张大魁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人眉心中弹,在那个鬼子满是惊愕与怀疑的目光中,鲜血混杂着脑浆**而出。
张大魁哈哈大笑:“好啊,我说呢,原来我们师属特种大队已经趁着夜色摸到了城墙下,五分钟静默是为了麻痹日本人,为我们的狙击手创造条件。现在城头的百姓没有威胁了,李君,这下你小子总该放心了吧?”
李君一脸笑意,向张大魁敬了个礼,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大声说道:“团长,我去前面了,待会儿炮击一结束,就该咱们起冲锋了奶奶的,我带特务连去掏鬼子的老窝,活捉河边正三那个老王八。”说完,不等张大魁回答就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冲锋枪,冲出掩体而去。
张大魁摇摇头,继续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只见宛平城下竖起了无数的爬梯,很快靠到了城墙上,不少身着迷彩服的战士在城墙下招呼上面的百姓赶紧撤离。
就在这时,城头上的人群中突然落下一颗炸弹,瞬间倒下一片,其他的人惊慌失措,拼命地向梯子处伸出手,忽然,人群再次像割麦子一般倒下,张大魁揣测应该是日军的机枪所为,城里的日军终于下黑手了。
鬼子调集了所有残余的大炮,向城墙上轰击,每一炮都在人群中炸开,侥幸存活的百姓除了少数几个登上爬梯,其他人别无选择,绝望中纷纷跳下城墙,很快城头便空无一人。日军炮火延伸,不少攻城梯被炮弹击中炸成木屑,同时也给城外接应老百姓撤离的安家军将士带来不小伤亡。
好在鬼子的好运气至此到了头,暴露目标的日军大炮,迅在安家军的绝对炮火优势下哑了火。
五分钟重炮轰击结束,小口径迫击炮特有的“嘭嘭”射声响起,宛平城内外再次冒出串串火光。
嘹亮的冲锋号中,无数的中**人呐喊着跃出战壕,向残破的宛平城冲去。就在各部即将接近的时候,日军射的照明弹再次冲天而起,就像一颗颗袖珍的落日挂在夜空中,出惨淡的绿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地。
城墙上的一个个射击孔和瞭望孔突然打开,吐出一道道火舌,像一柄横扫麦田的大镰刀似的吞噬着冲锋将士的性命,汹涌澎湃的冲锋浪潮为之一滞,几乎全体将士都被敌人猛烈的火力压制得趴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日军刻意隐藏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也开始威,覆盖城墙外数十米的范围,一架架攻城梯被摧毁,四溅开来的弹片,让躲避在城墙转角和墙根处的安家军将士和几个逃脱百姓遭受重创。
“**,幸亏早料到小鬼子这一手了,否则这仗还真不好打”
张大魁骂了一句,立即吩咐通讯员,将团直属炮兵连调上去,用迫击炮对准城墙直射。这种能够直射的迫击炮,是由一般的迫击炮改装而成,在炮尾部增加了一节尾管,采用拉火击装置,并将底盘倾斜着地,使炮筒与地平线斜角保持在五度以下,既能曲射也能直射,具有了步兵炮的功能,这样就能直瞄射击处于掩体内的敌人。当然,这种迫击炮是川南冶金技术突飞猛进后的产物,否则一般的炮管很容易炸膛。
很快炮兵连便摸了上去,过了大约四五分钟后,独立师各团装备的迫击炮开始威,城墙上的射击口被一一点射爆破,同时,独立师各旅直属炮兵营开始威,压制宛平城内的日军炮火,经营得铁桶一般的防线终于岌岌可危。
“冲啊”
李君一声呐喊,再次带着将士们一跃而起,冲向几乎被炸塌一半的城墙。很快,后续的攻城梯架上,李君一马当先,率先登上城头,还未来得及打量城里的情形,一排排密集的子弹便射了过来。李君连忙一个打滚,躲到了城头拐弯的死角处。后续上来的几个战士却躲避不及,被打成了血葫芦,轰然掉下城墙。
进攻起之前,李君曾仔细观察过宛平城地图,这段城墙远离城门处的瓮城,照理不应该是敌人防守的重点,唯一的威胁应该来自下面的长街。估计日军隐身在长街尽头由沙包堆砌成的阵地里,利用轻重机枪封锁了这一段城墙。
看看自己手里的冲锋枪,李君摇了摇头,要是自己手里有一门迫击炮就好了他刚刚冒起这个念头,就看到炸塌的垛口下面有一具黑乎乎的圆筒状物件,旁边还有几枚甜瓜手雷,分明是日军配备到小队和分队一级的掷弹筒。为了知己知彼,李君曾经仔细研究过这种近战利器,对自己的炮术也颇有信心,可惜这段垛口,同样也暴露在城内的机枪火力下,如何拿到手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李君左右看了看,城墙内外喊杀声震天,但是真正冲上城墙并站稳脚跟的还没有,日军非常狡猾,轻重机枪布置得很隐蔽,城外盲目的迫击炮压制并未带给日军火力点真正的威胁。就在短短的时间里,身后那段城墙已经有十多位刚刚冲上城头的战士跌落下去。
当下李君不再迟疑,将冲锋枪放到了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豁口处,躺在地上,身体几个翻滚便把掷弹筒揽入怀中,迅抓起三枚手雷,然后身体丝毫也不停息,拼命地向另一侧城墙滚去,把一排密集的弹雨抛在了身后。
靠在另一侧墙下,李君坐直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拿起掷弹筒,仔细端详。
还好,日本人的冶炼技术过关,经受了枪林弹雨考验的掷弹筒依然可以用。李君不敢怠慢,连忙调整坐姿,尽量在隐藏自己身体的同时向后坐,以拉出足够的射击距离,然后将掷弹筒斜斜竖起,脑海里对照地图,再想象刚才子弹射来的方向,调整好角度后填充手雷,拉动击杆,“轰”一声,远处传来几声惨叫。
李君手头丝毫也不停歇,继续填充手雷,再次射,连续把三枚手雷打完,这才罢手。
敌人的机枪果然哑了火,很快,冲上来的将士迅占据了各个射击口,后续的将士如潮水一般扑向另一侧的城墙楼梯,向河边正三布置在宛平县衙的指挥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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