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降石弘?”
王烈话一出口,帐内众人,除了令狐艾皆面显惊色,片刻拓跋郁律道:“大哥,前些日我刚戏耍了那石弘,现在我再去劝降他,他焉能再信我?”
拓跋郁律为助王烈祸乱匈奴,借给王烈信物,骗取石弘信任,可以说王烈这个计划能成功,有拓跋郁律三成的功劳,如今王烈却安排拓跋郁律去劝降石弘,任谁听了都有些不能相信。
谢艾甚至在心底嘀咕:“难道主公要把拓跋郁律和石弘一起算计进去?”
王烈见众人怀疑,笑道:“诸君不用疑心,我之所以想要劝降石勒,是因为其中好处多多,绝对不会坑害我家郁律兄弟的。”
拓跋郁律初听此言,很是不解,他到不怀疑王烈是要坑害他,如果王烈不说明白,这种情况下,除非愚蠢到家,拓跋郁律怎么肯切去石弘那里送死。
疑惑道:“大哥,晋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你我兄弟,你未来也是将我安排在西域天边,怎么反而想要收降石弘?难道他们羯人还不够翻脸无情么?”
王烈咧嘴一笑,心中暗道:“若按历史发展你们鲜卑才是我中原大祸,从今至六镇之乱,再到隋灭唐盛,可以说这数百年一直有你们参与历史的影,你们我尚且能用,何况一个已经不成气候的羯胡?”
但这些话他不能对拓跋郁律明说,他只说一句:“羯人西来,根在西域,信祆教,教权甚至大于皇权,郁律你若志在西域,有羯人襄助。当可事半功倍。”
拓跋郁律听了,细细一想,一旁的蒙浑却道:“大汗。当日我出征鄯善,西域诸国的确都笃信祆教,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虽各为其国,但大都守望相助。尤其是更西之地,那浩大帝国,同样信奉祆教。若能得其教中人帮助,的确更为有利。”
拓跋郁律听了,喜道:“如此再好不过,可是之前行事,我为助大哥,已经摆了那石弘一道,他岂肯再听信于我?”
王烈笑道:“此事我有计较。令狐先生,把穆萨和先生带来的礼物带上来。”
谢艾停了,立刻“喏”了一声,将一个一直搁置在帅案上的锦盒捧了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王烈打开锦盒。手中举起一块黝黑似铁又似木头的长条形东西来,借着帐内灯火,隐约可见上边有暗纹浮动。
他人一见这东西,都很惊讶,这东西怎么看都不算起眼,王烈却拿着宝贝一般,眼中带着欣喜和重视。
拓跋郁律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大哥不是要我拿这个去劝降石弘吧?”
王烈笑着看向拓跋郁律道:“正是,这可是当年救了晋阳上下数十万百姓的圣物。”
拓跋郁律一听,依旧有些迷惑。
当年他和王烈一起到的晋阳,因为王烈的引荐,见到了刘琨,在王烈的全力周旋下这才有了刘琨助他回草原之都,也才有了今日的鲜卑大汗拓跋郁律。
但他一直不知道刘琨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从支持自己的叔父拓跋猗卢,转而变成支持他,但他明白其中定然有王烈出力才会如此。
今日王烈这样说,拓跋郁律一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穆萨和他是有印象的,那个跟随他一起去了草原,后来又带领草原骑兵进军鄯善的祆教祭祀,但一时间拓跋郁律还不能把这些串联起来。
到是卫雄忽然道:“主公,我当日在平城为辅相时,曾听人言说‘幽州王烈与西域客商交涉,要来了数十万头的牲畜,解救了晋阳上下的粮荒’,难道主公当日就凭这个换的牛羊无数么?”
王烈赞赏的看了卫雄一眼,到底是曾经的鲜卑辅相,心思剔透,虽然不清楚过往,却能把握住事情的关键。
谢艾此时也插话道:“我读杂文,曾知祆教乃西域大教,正如主公所言,出大晋向西,几乎皆是祆教信徒,此物若真能换来数十万头牲畜,当是国之中器,难道是祆教圣物?”
王烈点点头,却不再明说,一看令狐艾,令狐艾忙接过话茬。
令狐艾是从幽州一直跟随王烈起兵的老部下,对于这件事也曾参与其内,正是他在徐润府上偶遇穆萨和,才引出了后边王烈以祆教圣物换取穆萨和信任,最后以出兵西域,灭鄯善,还圣物为条件,换来了解救晋阳黎民的粮草物资。
当时这些属于王烈的军事机密,尤其是穆萨和这一条暗线,本来是王烈为自己未来征服西域,攫取商业利益而准备的,所以自然不能把这事告诉给别人。
但今日不同,王烈已经准备放弃西域和那更遥远的西方,所以这些事情告诉给在座众人一惊无妨。
王
烈早已经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西方,不是现在的东方,或者说不是现在的大晋,不是汉人所能征服的。
在后世,在王烈那个年代,世人都言欧美人是狼性民族,而中国人是羊。
但通过来到这冷兵器时代的亲身经历,王烈发现,真正是狼的是汉人,正因为有狼性,所以才表面有君之风,傲骨天成,可一旦利益受损就会兵戈相向,但狼就是狼,他们宁愿固守自己的疆域,而不会主动扩大地盘,超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那天生喜欢扩张的游牧民族和西方人才是真正的羊,只有羊才会逐水草而居,体现在人身上就是逐利而往。
中国人自古重信轻利,就算逐利也不肯表示出来,所以骨里的天朝傲气,决定了他们没有兴趣征服遥远的土地。
王烈今日穿越到这个时代,可以带领手下的狂澜军一路西征,甚至可以先于那十字军抵达天国耶路撒冷,但是这又能如何呢?
在那种四面楚歌的百战之地,一旦王烈逝去,后继者又能坚守几年?
在没有一个帝国的支援、支持的情况下,占据越多的土地,引来的仇恨和敌意就越多,等王烈真的从这个时代消失的时候,这对汉人全无一点好处。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所以王烈才将西域让给了鲜卑,让给了拓跋郁律,他相信有这样的一群期望更多草场的羊群的存在,足矣让西方那些绵羊头疼了。
这大晋,只要能固守疆土,在政体上能给寒门一条出路,经过数百年的改变,早晚会出现隋唐一样的天朝,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大晋只要没有这内斗兵灾,根本不需要来自西方的物资,而王烈未来开辟新大陆,就是给汉人留下一条崭新的道路。
那时候,西方群羊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想法,王烈不会去说,但他从牵上穆萨和,牵扯上祆教圣庙这一条线索后,就不曾中断沟通联系,直到今日再次与祆教圣庙相商,以请穆萨和祭祀来中原传教布道的名义带来了圣物,有此物在手,有穆萨和的蛊襄助,王烈不信石弘不动心。
令狐艾很快就介绍完了来龙去脉,众人对王烈当日的大手笔和计谋百出更是赞叹不已。
王烈笑了笑,继续道:“石弘若现在兵强马壮,未必能看得上这祆教圣物和祆教圣庙的承诺,但现在他若不听,随时可被我大军剿灭,就算能苟然残喘一时,也再不可能恢复元气,所以他若真有野心,他若还想好好活着就是能走我给他的这一条路,去西方,去和那西方的蛮争夺土地,争夺草场和牛羊,那时候天高海阔,各凭手段,只要不触犯我大晋利益,我就不会管他!”
王烈此言一出,众人皆拱手道:“主公(大哥)所见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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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联军大部正式汇军于六壁城外十里处,大军汇合后气势惊人,将附近所有匈奴和石弘布置的势力、暗探一扫而空。
做完这些后,大军并没有立刻攻城,而是选择了将城池三面包围,只留下了六壁城和左国城那一方的道路。
看样,联军似乎要对六壁城围而不攻。
石弘一见大军来到,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他和张敬上城头遥望,只见三面联营合在一起足有数十里,营地内帐篷车马无数,旌旗遮天蔽日,人马嘶鸣声直冲云霄。
石弘一见,心头大骇,知道凭借城内两万兵马绝对抵挡不住联军,和张敬商议后,张敬亲自去左国城求援。
张敬出城后,本还做了被联军阻截的准备,但联军似乎并不在意六壁城去求援。
本来也是,六壁城和左国城相聚不过百里,联军这种气势除非刘乂派出的斥候都是瞎,否则又怎能不清楚联军的到来。
但知道联军抵达是一回事,肯不肯救援就是另一码事了。
刘乂也早就探知联军的动向,但他并不知道王烈就在军中,也以为联军的统帅是拓跋郁律。
但无论怎样,他不能坐视六壁城被攻破,那样左国城将失去最大的壁垒屏障,将直接面对联军的兵锋所向。
他一面派出大将章戎,率三万兵马开赴六壁城,一方面却扣下了张敬,表面上说是需要张敬献计献策,其实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石弘。
信使先援军回返六壁城,将刘乂愿意出兵的消息告诉了石弘。石弘得知张敬被扣下,气得大骂,但此刻他还要仰仗刘乂助力守城,只好隐忍不发,静待章戎大军前来。
可还未等到援军到来,那边名义上的联军统帅,鲜卑大单于拓跋郁律带着拓跋蒙浑、令狐艾以及祆教祭祀穆萨和,来到了六壁城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