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为尔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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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假扮成男子的少女满眼雾气,王烈心中暗叫不妙,却是看向程翯。
程翯却瞪了王烈一眼,她显然是早就发现了这少年的不同,辨别出她是女扮男装,这才有些吃味王烈调笑人家。而王烈粗枝大叶,却根本没有想到这方面,所以才没有发现不对。
此刻,知道对方是女儿身,王烈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前几天决定在这边购买铠甲开始,王烈就派出孙安带手下的斥候来这里探寻,但也无法探知这百炼铁器坊的后台老板是谁,总之绝非是普通商家百姓,否则断然不会如此保密。
而眼前少女应该就是这铁器坊后台老板的亲人,否则怎么会对这个事情如此上心。
但无论对方是何身份,自己和一个小娘计较半天,却总是显得心胸不够开阔。
不过现在,既然对方已经写下收条,自己已经做到这一步,再解释什么却也晚了。
眼看王烈不语,那少年郎,现在我们应该称之为小娘,却是更加气愤。
刚刚王烈盯着她鼓囊囊的胸脯,让她产生误解,她前十几年的生命里,虽然也历经波折,但一直被人尊重,从没有人敢轻薄她,甚至在这个少女单纯的思想了,被人看胸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而王烈开始不肯接受他们的优惠,又与常人喜欢占便宜的心里决然不同,这一切关联起来,却让这少女此刻却认定王烈是故意而为,在调戏自己。
一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曾经当做大英雄的一个人公然调戏,这少女心底就愈发难过起来,简直有一种幻梦破碎的感觉。
在少女的心底,所谓英雄大抵应该是英俊潇洒,正气凛然,最少要像刚刚王烈与索辰对阵时表现出的那般豪迈大度。
而现在,王烈却是一副惫懒的猪哥模样,与少女的想象实在太大。
若王烈开始一直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刚刚与索辰起豪气万分,一对上少女就变得“斤斤计较”起来,这又怎么能不让这心思简单的少女误解。
但这少女的性格极为温和,平日里和人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此刻虽然羞恼,但却不知道怎样去责骂。
脸色却是越来越红,几乎像要滴下血来。接着她的小脸一阵抽*动,小嘴一瘪,大眼睛连续忽闪,指着王烈悲声道:“你,你这个坏蛋,如此欺负人家,亏我还一直在父亲面前为你说好话,还以为你是个大英雄……”
说完,泪水滴落下来。
王烈一见如此,顿觉头大如斗,他这一世也算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面对这女人的眼泪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能打来、不能骂,又无深仇大恨,更不能杀。
尤其是这小娘一口一个大坏蛋,还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欺负了她,这落在外人眼里还不以为自己是负心汉。
就连目睹了这一切的程翯等人,也都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哭得珠泪连连的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娘。
程翯却是对王烈轻声道:“让你再油嘴滑舌,这次我帮你解决……”
说完,挪步上前,拉着那少女的胳膊,温声道:“这位妹妹,你何必和他这样粗鲁的人动气,气坏了身子却不值当;他这人其实并不坏,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一旁的谢艾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不理我们主公就好了。”
其余人也都点头,到好像王烈是个无恶不作的罪人一般。
王烈闻言,却是苦笑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和人公平买卖,不想占莫名其妙的便宜,却先后引出了索辰那个小霸王,还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小娘,你男扮女装也就罢了,还说哭就哭。
而且,自己也是看她天真可爱,这才调笑了几句,根本没有什么色心、歪念,却引出了这么多事情,还让自己这些个手下都向着这个小娘,真是岂有此理。
“就算对方貌美、可怜,也不用如此吧?真是一群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正叹息间,那边那个少女已经不再抽泣,而是拉着程翯的手倾诉起什么,两人一边说一边不时看向王烈,程翯满脸笑意,那少女却是一脸惊讶,用手捂着小嘴,片刻去也笑了起来。
王烈暗叹:“真是个孩子气的姑娘,阴晴不定的,下次自己可要小心才好,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然后看向程翯和那个小娘,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却是一阵不爽。
王烈感觉不爽,但这情形落在众人眼里,偏偏觉得十分和谐。
只见娇颜如花的程翯和一个一身华服的锦衣“少年”并肩而立,程翯固然是貌美如花,那少年却也是貌若潘安,两个人在一起真是璧人一对。
北宫纯看着这一切,喃喃道:“真是般配的一对……啊,呸,你看我这嘴,两个女娃娃在一起能搞什么?”
王烈听到北宫纯如此说,只觉得额头青筋乱跳,再看长身玉立的那少女和与她站在一起的程翯,却是酸溜溜道:“一个假男人而已,阿璎也是帮我劝她而已,这个女娃娃没事装什么男人……”
那少女却忽然向王烈走来,王烈脸一红,觉得自己有失风度,刚要解释。
那少女却施施然道:“适才是小女子无礼,不知道将军有隐衷小女子这厢有礼。”
王烈闻言一愣,正要开口说话,那少女又道:“既然将军你非要知道这事情的原委,那就请今夜去城内关中月下阁赴会,自有人为将军答疑;而且刚刚既然将军不是有意,我还是把将军当英雄看待的。”
少女的语气极其温柔,却如汩汩温泉流进人心,众人都是面色柔和的看着这少女,这少女的亲和力却是极其强大。
少女说完,再次深施一礼,和程翯耳语几句,两个女孩子笑了起来。
王烈看着笑得像一朵花儿般的少女,却是苦笑摇头,带众人告辞后离开。
少女却是送到铁器坊外,又拉着程翯的手说了几句,这才回去。
见离得百炼铁器坊远了,王烈才寻到机会,悄声问程翯:“阿璎,你与那怪脾气的小娘说了些什么,哄得她又开心,竟然还主动跑来和我道歉?”
程翯白了一眼王烈,才柔声道:“阿秀妹子才不是怪脾气,都是你这家伙油嘴滑舌、胡说八道的结果。我告诉你,你不许欺负这个妹妹,她很可怜的,很早父母就双亡……嗯,这个店铺的掌柜的是他的义父,但她自幼要强,从异地千里迢迢奔走到长安,你说她多厉害?
而她虽然与你对抗,但其实内心里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抗胡英雄。你也莫得意,这次给我们盔甲优惠,是她父亲的主意,并非她有什么意思,至于为何有这个优惠,却要晚上去赴约了才会告诉你。”
王烈摸了摸了脑袋,还是有些不解道:“那阿璎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才肯不恼我,还告诉你这些话?”
程翯认真道:“我告诉她,你不喜欢女人,所以你不可能欺负她……”
王烈闻言,差点一口气背过去,悲愤道:“阿璎,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你,我若不喜欢女人,我怎么会与你在一起?”
程翯却是狠狠瞪了王烈一眼:“哦,原来你喜欢这个妹妹了……怪不得你出言调戏她,原来还是动心了么?”
王烈脸上黑线闪动,忽然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一旁的苏良和北宫纯却是连连暗笑。
就连谢鲲也是无奈摇头。
程翯见王烈悲愤的模样,却忽然展颜一笑:“阿烈哥哥,你真的不喜欢那个小娘么?”
王烈无奈道:“我刚刚认识她,为什么要喜欢她?”
心下更是吼叫:“为什么女人都要这么多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程翯却忽然幽幽道:“可是她喜欢你,我能看出来,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
王烈一震,忙摇摇头,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见过一面就喜欢上自己呢?
不过他却知道这种事情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转移话题,而不是辩解,否则越辩解越无力,而且还显得自己心中有鬼。
因此,王烈却是转首对北宫纯道:“刚刚光顾验收盔甲质量了,却忘记叫你试穿下铠甲,一会寻个僻静所在,北宫将军你且试穿下。”
北宫纯还没有反应过来,忙道:“主公,你先与主母说话,我这边不着急的”
王烈闻言,一瞪眼:“什么不着急,我很着急,什么事情能比试穿盔甲更重要,对不对,阿璎?赶快寻个人少的地方,换上给我瞧瞧。”
程翯冰雪聪明,自然知道王烈的心思,也不说破。
沦落为模特的北宫纯满脸苦笑,点头答应。
很快,众人寻到一片空地,却是少有人往里啊,北宫纯却从辎车上拿出一副铠甲,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很快穿戴完成。
王烈抬眼看去,却是暗赞一声:“好个钢铁侠”
本来北宫纯整个人就健壮无比,浑身肌肉隆起,一副豪迈的西北壮汉模样。
此刻,外边再套上钢铁盔甲,就真如后世电影中的钢铁侠。浑身上下主要部位都被钢铁包裹着,让那有若小山一般的体格,更显健壮。
等他手中再上常用的板门大刀,一摆大刀,却是不怒自威,煞气十足。
“感觉如何?”王烈问北宫纯,铠甲再漂亮威风也只是外表,第一位始终是实用性。
北宫纯穿着这重甲来回走动几圈,又舞动了几下大刀,感觉铠甲的连接处都极其灵活,并无不适,却是点头道:“比我们原来用的凉州产的重铠要灵活很多,而且内衬的皮夹也很舒服,刚才看主公你试刀,在防御性上也不差,不愧是长安城工匠的手艺。”
王烈点点头,笑道:“你这是对长安城工匠的迷信,长安城怎么了,若真计较起来,他这手艺比之我幽州的工匠还是有差距,等你们回去,就给你们换上更好的盔甲。”
说完,亲手帮北宫纯脱下铠甲,却忽然脸色一变,再次用手感觉了一下这铠甲的重量。
接着把铠甲递给身边一个骑士道:“你也穿上一次看看。”
这骑士身高却与北宫纯差不多,但明显没有北宫纯健壮,穿上铠甲后,却也显得威风凛凛。
王烈却道:“你走几步看看。”
那骑士一迈步,身子却犹如被束缚住了脚步的木偶,明显是没有想到这盔甲会如此沉重,被这力量一带,第一步就差点跌倒。
然后努力调整了一下步伐,勉强走了几十步,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
他面露惭愧道:“将军,盔甲太过沉重,小人行动不便……”
王烈又让他翻身上马,他却在几个袍泽的帮助下,才翻了上去。
王烈这才道:“这不怨你,把盔甲脱下来吧。”
转首又对众人道:“百炼铁器坊的这副盔甲好是好,可是太过沉重,盔甲本身的重量应该超过了三十斤,常人穿着,走不出几步就会力竭,更不用说冲锋陷阵了,能自己把自己累垮。就算北宫将军你手下那批习惯穿着重甲的兄弟也很难坚持太久。如果是重甲骑军穿了这套盔甲,盔甲本身的重量加上他们的辎重,还有马具铠的重量,战马根本不能疾奔,就算疾奔也只能维持瞬间,根本无法形成冲锋的威力。
当然,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我设计出现了毛病,看来在冶炼技术上,为了达到我要求的防御度,他们只能增加盔甲的厚度,厚度一增加分量也就增加……”
“那该如何?”北宫纯焦急道。
他是这些人中最希望恢复西凉重甲荣光的,此刻眼见有了重甲,普通士兵却不能穿着,心情自然失落。
王烈想了想:“重甲骑军只能稍微缓一缓,等回到幽州再筹建了,至于这步军,却还是可以穿这副战甲,一可做阵前的防御,二可做日常训练用。这盔甲的重量完全可以用作我在军士训练办法里提出的负重训练。
而且,今晚那铁器坊的老板不是要见我么,我本来还不准备去,既然这样就索性去和他谈谈,如果可以,就让他给我们回炉改造一下,也算是一甲两用。”
程翯闻言,笑道:“你真是想为北宫将军改造重甲才去的么?”
王烈奇道:“那我能为什么?”
程翯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看你是为去见那小娘……”
王烈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阿璎,你若不放心,到时你可以随我一起去,不过你却不可以和那女扮男装的小娘如此亲昵,知道不?”
程翯闻言,忽然展颜一笑:“原来阿烈你吃醋了……”
王烈闻言,脸色一红,却嘀咕道:“我也不想吃一个女人的醋,可谁让那小子的男装如此漂亮,真是岂有此理。”
王烈虽然不喜欢那种脂粉气太重的男装,但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那种阴柔的装扮,对女子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而且,若单论相貌,女扮男装的那位阿秀真的很帅。
程翯闻言,嘴角轻轻上扬,心底却是甜蜜无比。
其实,程翯知道王烈对她痴心一片,只是王烈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是很会表达情感的性格,尤其是男女之情上,就算已经和程翯有了夫妻之实,也很少说太亲昵甜蜜的话。
平日里,王烈对兄弟和部下,都是豪情满怀;单对自己的女人,却稍显木讷。
每次和程翯说情话,也不过就是翻来覆去那几句。并不是王烈对程翯冷淡,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
程翯虽然巾帼不逊须眉,但毕竟是一个女儿家,也想多听些王烈的知己话。
而她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小女人,平时根本不会打搅王烈正事,主动去提这个。
但这次却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与王烈耍一下难得的小性子,想听王烈说些知己情话。
这却也是女儿家的人之常情。
王烈聪明,一时却也想不到这点,但他又各有点,却是不在乎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服软。
其他人看王烈和程翯在那里纠缠,却是暗笑不已,除了谢鲲有些为自己女儿担心外,其余人却都早将程翯和当做主母,主公向主母服软,也是正常。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到郡邸,王烈叫人把所有士兵全部集合,一切去了附近的校场,却是给那看守校场的军官看了自己的名帖,又塞给他一把银钱,那军官见是王烈,又得到了银钱,自是不敢阻拦,装作视而不见,放他们进入了校场。
又封锁好了四周出口,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然后从原来的凉州重甲步军、现在的西凉甲卫中选出六百五十人,每人一套铠甲,穿好后,在同样身穿重铠的北宫纯带领下,人人手执板门大刀,在校场上列队战好。
这些西凉甲卫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穿戴上如此负重的重甲,在稍微活动了下之后,就已经适应过来,虽然看着行动稍微有些不便,但身形却矗立如山。
王烈的眼前只有六百五十人,但在北宫纯的带领下,这些人却有如千军万马,磐石在卧一般,散发出无穷的杀气。
接着北宫纯大喝一声:“儿郎们,操练起”
六百余名西凉甲卫齐声应喝,挥舞手中大刀,操练起北宫纯亲授的破阵刀法。
这刀法当日北宫纯一人用出,就给王烈以面对千军万马的气势,让面对之人心生震撼。
此刻六百五十人一起劈砍而出,却只见面前刀光闪烁,王烈等人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滚滚烟尘、千军万马似乎破空而来。
随着这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六百五十人简直比普通的一万军卒还要有气势。
“怪不得当日北宫纯能凭两千重甲步军,就敢出城抗衡十万敌军,这种气势却的确是猛虎下山、千军辟易。”
而等北宫纯他们一起喊出王烈教给的“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的口号时,就连一旁的苏良都忍不住动容道:“这阵势若排列整齐,我就算带领一军骑兵也不敢轻言冲破他们的阵势,北宫将军手下端是好威风。”
王烈满意的点点头,对眼前操练完毕,神情肃穆的西凉甲卫道:“诸君,看了你们的操练,我很高兴,我要说,你们不愧是我大晋的精锐,我王烈有幸能与诸位同军,能为诸位的统领,我心里很高兴
诸位都是我大晋的英雄,你们既然跟随了我王烈,我就一定会善待你们。将来,回到幽州后,你们会有比这个更好的铠甲,也会有比现在更好的待遇,而你们,就是我狂澜军的精锐中军”
一干人闻言,顿时欢呼起来。
北宫纯的眼中更是有泪光隐约在闪烁,多少年了,他期盼的就是自己率领的这些西凉甲卫重新振臂高呼的一日,如今梦想成真,眼前这个英武的少年正是带给他们希望的王者。
其余诸军也都是神情激动,有几个人甚至已经开始落泪。
这泪,就算战败,就算再敌营受辱他们也不曾流,如今却是夙愿了解,才释怀激动。
就在群情激荡间,北宫纯忽然吼道:“兄弟们,是谁给你们饭吃?”
众军在北宫纯的带领下齐声道:“王将军”
北宫纯又问:“是谁给你们粮饷?”
众军又道:“是王将军”
“那你们为谁卖命作战”
“为王将军”
王烈一愣,看向北宫纯,北宫纯却是正色道:“众位兄弟,可愿随我拜见主公”
众军闻言,齐唰唰跪倒在地,甲胄撞击声响成一片。
“拜见主公”
这一刻,如金山玉柱倒地、山呼海啸一般,六百余条汉子,面对心中的神邸、这来自幽州的少年王者,拜倒称臣。
王烈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热血正不断激荡,却是大步走到阵前,扶起北宫纯和几个将领,又示意大家起身,然后大声道:“诸君,你们都是军人,在我幽州、在我狂澜军,保家为民的军人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所以将来你们莫要再拜我,我们是袍泽、是兄弟,只要你们在战场上听从号令,奋勇向前,我就尊重你们”
说完,却是给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
众军忙举起拳头,再次行礼高呼:“拜见主公,誓死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