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荀组的手段
再次重申,本文不虐主,只为小小压制后的大爆发下一章可能暂时出现主角被压制情节,请谨慎阅读
果然,司马保还在得意时,那边索琳就道:“尚书郎一职,除了要有能力,品德一定要好,否则若让一个道德败坏之徒为尚书郎,耳熏目染下容易影响至尊。”
司马保闻言,怒道:“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哪个道德败坏了?”
索琳也不着急,笑道:“我又没说王爷您,不过王爷你所举荐的那掾吏杨次,先不说他能力如何,单说品行,就极为不端,我这里有一份他记录他近期所行所为的账目,请王爷过目。”
说完,却是从袖筒里掏出一份棉帛,递给司马保。
司马保接过一看,顿时面sè变得极其难看,原来那上边写满了关于杨次的行踪,大到一次受贿千金,小到一次吃酒不给钱,总之大大小小足有百余件,而且都标注了详细的时间、地点。
有这份东西在手,司马保心下顿时明白,杨次想当这个尚书郎是没有指望了。
他双手紧紧攥着这棉帛,却忽然松开,肥胖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笑意,几乎是一字一崩道:“卫将军大人有心了……你竟然跟踪我的手下……”
索琳忙摆手道:“可不能乱讲话,索大人,我没有跟踪你的手下,这些罪状都是人家告到了京兆尹哪里。”
然后却是转向殿末的京兆尹,那京兆尹本就是索琳一派,立刻起身道:“正是如此,下官那里都有明文记录,例例在案,王爷若不信,可以去查阅。”
司马保闻言,脸部肥肉一抖,却道:“这有什么不信的,杨次这小子背着我做了这许多恶事,我回去后定要查办他,陛下,这次是臣举荐不当,臣有罪。”
司马邺忙道:“王兄也是为国操劳,杨次的事情是个人之举,与您无关。”
司马保点点头,心下暗道司马邺还是信任他的。但今天这件事情他却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杨次当不上这个尚书郎,司马保也决不能让索琳如愿。
因此,司马保却立刻道:“杨次无能,不入索大人法眼,可是您举荐的哪位贤才,之前处理政务时,也是有名的错漏,索大人却称他为能臣,未免也太把国家大事当儿戏了一些。”
然以后却是一一列举那官员所犯过的过失,比如某此处理公文,误批了一个命令,差一点引发下边郡县民众闹事等等,诸如此类。
索琳闻言,也是变得面sè难看起来。
很快,两边又开始争执起来,只是这次都不是再力荐自己的人当尚书郎,而是互相拆台,指责对方所选之人的毛病。
杨次和那个官员若在此,却一定是要哭出声来,本来闲在家中,不曾参与什么是非,如今却被莫名其妙牵扯进朝廷的党阀之争,而且自己身上的毛病竟然是如此之多,种种不是简直是令人发指。
争执半天,也没有个结果,那边太尉荀组却是清咳数声,站了起来。
司马保一见,面sè一喜,虽然他和荀组并非盟友,但索琳也不曾与荀组结盟,若自己能好言相劝,让荀组今日能出言支持自己,至少索琳一派是不用窥探那尚书郎的位置了。
于是,司马保不等荀组说话,却抢先对他道:“太尉大人远道而来,又是我朝重臣,我等理应听一听太尉大人的意见,却不知大人可有见解,小王愿闻其详?”
见司马保态度如此恭敬,荀组却是微微点头,睁开了一直半闭着的眼睛,起身道:“陛下,诸君,我虽居长安之外,但一直心怀这朝堂之事,恨不能为陛下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今日既然南阳王相问,老朽就说一说自己的愚见,我以为这尚书郎一职还是应当由德才兼备的人担当才好,索大人和王爷所提出的人选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瑕疵,不能服众,看来都不宜任用。”
荀组这话一说出来,殿内众人都看向他,大家清楚这荀组和南阳王司马保以及索琳等人都非联盟,所以他说出这番话却也正常,而且不偏不倚,还算中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又或者这其中有一方根本就是与荀组一起……”王烈在一旁冷眼看着荀组表忠心,心下忽生警惕,这老狐狸这个时候站起来,分明是有深意啊。
在王烈看来,荀组今天来肯定不会是来这里给两派打圆场的。
这个老狐狸就算不得罪人,也一定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否则就不是荀组的为人了。
果然,荀组说了这一番话后,却忽然话锋一转,正sè道:“但今日,大家争论这半日,却总要有一个结果。因此两者权衡下,南阳王为陛下之兄长,又是我朝肱骨,其丞相府每日处理公文无数,而作为这一府之掾吏乃是这些公文的主要批阅者,却是一等一的人才,比那每日办理公务有疏漏的官员却是强上不少。”
荀组此话一说,索琳是面无表情,南阳王却是咧开了嘴,哈哈直笑,他万没想到荀组如此上路,竟然会支持自己这一方,看来一会退朝后一定要好好与这个太尉结交下了。
索琳一派的官员却都是眉头微皱,这荀组德高望重,他这样一搅合,弄不好还真叫杨次上位了。
不过他难道还能颠倒黑白,把杨次的那些劣行说成是好处不成?
就连在大殿最里边的司马邺似乎也微微点头,毕竟以司马邺的xìng格,对亲情极其重视,尽管知道司马保有野心,但还是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因此处处对他谦让,甚至有些纵容。
但荀组却忽然话锋再次一转:“不过,这朝政分工各有不同,尚书郎一直为尚书台之令史出任,即便不是也是由尚书台举荐,若妄自改变恐遭非议,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开此例,乃是自行取乱之道,所以,老夫觉得这个位置,实在不宜由丞相府推荐,而还是应该由索仆射来举荐,这才符合惯例,望陛下三思。”
随着荀组的话,司马保那张肥硕的脸庞上的笑容渐渐凝滞,片刻忽然醒悟过来什么,尖声道:“荀组,你想做什么?”
这一刻,司马保忽然明白,自己好像已经入了荀组和索琳设计的一个圈套。
果然,见司马保失态,索琳却是冷笑道:“王爷,太尉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你若有不同意见,已理反驳便是,如此在朝堂上大呼小号,怕有损你的威严吧”
司马保闻言,小眼睛里凶光一闪,片刻道:“好,你们厉害,我到要看看你们是怎样一个公平举荐,索琳,反正你举荐那人我不同意”
荀组闻言,却是不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索琳脸sè不变,对那幽深殿堂深处的小小身影一拱手道:“陛下,既然南阳王不同意我开始的举荐,那臣就再举荐一人,此人少有才名,出身贵胄,乃是我朝太尉之子荀弈,望陛下恩准!”
司马保一听,死死盯着荀组,想从这个老狐狸脸上看出什么,但荀组却是面无表情。
这一刻,司马保已经完全理清了思绪,原来今日索琳出面求尚书郎一职,根本就是做做表面样子,很可能是故意选一个能让自己挑出毛病的人来,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力助荀组之子上位。
而自己竟然被两人联手忽悠,陪他们白白唱了这半年黑脸,真是岂有此理。
索琳却是再次面向司马保道:“不知道我这次举荐之人,王爷还有什么意见?”
但司马保却不是那种肯回头的xìng格,他现在已经不能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只会丢尽脸面。却是悄悄示意手下官员出面,果然,一个官员随后出列道:“太尉固然是我朝重臣,但其子只是萌父辈功勋得授官职,如今却直接擢升为尚书郎这样一个重要职位,有些不妥吧?”
另一人则更是直接道:“太尉大人口口声声称无规矩、不方圆,但如果任用你子为尚书郎,不知道太尉大人是否有破坏朝廷规矩,任人唯亲的感觉呢?”
荀组闻言,反击道:“举贤不避亲,何况并非我举荐,而是索仆射举荐,这说明我子有真才实学,为诸位大人赏识;再者,我朝有那一条规矩,说不准举荐自己亲人为官?这位大人,据我所知,你的儿子现在也在京兆郡中为长史之职把,而他不过才十七岁,可有此事?”
那官员顿时满面羞红,惶恐坐下。
荀组也不理他,却是对殿内众臣一拱手:“诸位大人,我子荀奕虽未曾居高位,但这些年也常在长安走动,他的才干与学识大家是见到过的,若有一丝不足,都请诸位大人提出”
荀组这样说也是有极强的信心,这些年他派遣荀奕来长安城,结交百官,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hún个脸熟。
而荀奕也的确争气,丝毫没有一般太子党的傲气,对人及其温和、有礼,加上才学颇高,很快就博取了一个才干的名称。
随着荀组的话,几个本来是中立派系的臣子却忽然走出,纷纷请奏任命荀弈为尚书郎。
这时,朝堂上已经出现了一面倒的局势,司马保心下愤恨,但荀组为人老成,其子也一直素有良名,加上是尚书仆射亲自举荐,自己手下又办事不利,处处被人抓住把柄,他现在就算想反对,一是没有理由,二来也没有什么人选能拼过荀奕。
这一切,想来那荀组和索琳已经是谋划很久,而他们这边却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司马保就对手下那帮负责情报的官吏更生愤恨,不但让自己这边派系人马的把柄都落在了对方手里,而且对方闹出这么大动静,自己这边竟然没有一点消息,“这些hún蛋都是吃白饭的么?回去后统统杖毙”
司马保咬牙切齿,却是已经认输。
而至始至终,那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张寔却一言未发,和王烈一般静坐在殿内,不参与他们间的争斗。
司马保和索琳却都知道,张寔继承了父亲张轨的数万兵马,皆是凉州精锐,他们却是不敢轻觑他,甚至期望张寔能站在他们一边,出言相帮。
就连司马邺都期望张寔能发表一些意见,毕竟这满朝文武,若论忠心,司马邺自己都清楚,张寔无疑是排在前边的。
但张寔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尘埃落定,也是面sè如水。
最后,司马邺拗不过索琳的要求,任命荀弈为尚书郎。
此刻,王烈心中暗自嘀咕:“索琳和荀组明显是有暗中交易,我与荀组已经交恶,如今他却又和索琳暗中为盟,却不知道索琳又会如何对我?而索辰与我结拜,乃是我的兄弟,他会选择帮那一边呢?”
一时间,王烈忽然发现这朝堂上的事情实在太过深奥,而他布置的一切似乎都太危险,如果一会真如他所猜测那般,荀组一派会突然发难,这鹿死谁手,还未可得知。
商讨完新任尚书郎的人选,司马邺颁下圣旨,最后却是要由尚书台下发任命。
眼见尘埃落定,却是一家欢喜一家忧,索琳和荀组那边在这场明争暗斗之中大获全胜,自然是得意非常。
虽然没有弹冠相庆,但脸上掩藏不住的喜sè,却说明他们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反观司马保那边,却是怒气冲天,咬牙切齿似要吃人。
也不怪司马保难受,这一场争斗他可以说是败的不能再败,而且至始至终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对于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的司马保来说简直是无可忍受。
而且,最主要的是,本来朝堂上,凭借大晋王爷的身份,凭借手下的重兵,他完全可以和索琳与麴允二人组成的势力相抗衡,可现在这种平衡的格局却被瞬间打破,不但自己今日颜面尽失,可预见的是,未来自己这一派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转投索琳门下。
而这还只是开始,索琳和荀组毕竟都是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人物,若他日两人愈发配合得当,这朝堂上还岂能有他司马保的容身之地?
司马保却是小眼睛连转,当庭就思考起来如何应对的策略。
司马保这边为索琳和荀组联盟担忧,却是因为sī利;但也有那忧国忧民的忠臣是在考虑的更加深远,此刻西平公,凉州刺史张寔却是暗自思量:“不知道索琳收了什么好处,竟然为荀组说话。索琳也是精明之辈,难道他不知晓这荀组的心思么?此人虽为我朝太尉,却据守阳城,暗中听从江左号令,难道索琳想要引狼入室不成?”
而且张寔相信,这满朝文武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人看出这些,这些人又有几个是蠢货,可这些人竟然无一人肯点破此中关键,好让司马邺明白。
看来,那高居在殿堂深处帝位上的天子,如今身边并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板dàng之臣,地位堪忧。
他父亲张轨在时,就曾想要提兵入洛阳,奈何心有顾虑怕被人误解为前汉董卓之流,却只派了数千兵马来援,结果却白白便宜了这些虎狼之徒。
想到这点,张寔就心头郁结,可是他现在身体不算好,自觉命不久矣,却也不敢贸然在提兵入长安,白白让胡人拣了便宜。
但这次来长安城,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尽一份力,帮助司马邺树立起应有的权威。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直接出面,张寔在朝中的盟友很少,又不算能言,担心自己贸然出头,恐怕无人肯支持。
想到这里,他扭头四处看去,却只见一张张死气沉沉的麻木面孔,就连那些中立派系的臣子也大都低着头,不发一言。
张寔失望之极,有心要起身,却又觉得势单力孤,正恼火间,却看见殿尾的王烈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副兴致昂扬,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更不会为这大殿内的死气沉沉所连累。
张寔心中一动,但现在在朝堂上,却是不能随便走动说话,他距离王烈又远,只能长坐而起,用眼sè提醒王烈,意思却是一会请和我为盟,支持我的意见。
他这边连使眼sè,王烈却是眨了眨眼睛回应。
张寔也不知他是明白还是没明白,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却只好又跪坐下去。
其实不用张寔提醒,王烈心下已经起疑:“这索琳也是个聪明人,上次交往更是表现出了能臣的素质,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么?若真叫荀弈掌控了处理政务的要职,那也就等于司马邺会被荀组掌控、架空一样,就算他和荀组有盟约,难道索琳就真以为荀组会配合他掌控朝政?就不怕最后引来司马睿的窥探,造成长安基业不保?”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荀弈成为新任尚书郎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待那索琳回到尚书台,命令吏部开出一份任令,荀弈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而那边,朝堂之上已经开始对新的争论的酝酿,相比起争论尚书郎职位的争执不休但却温和有礼,这时朝堂上的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起因自然是王烈他们这些前来参见的外臣。
长安虽然是大晋现在名义上最高权力中枢所在,但任谁都知道,江左的哪位王爷一直颇有自立的野心,只是因为没有掌控兵权,而且司马邺毕竟是正统帝皇,这才没有明言自立。
但实际上,分散在各地的大晋势力,在归附问题上却已经是各不相同。
以王烈所在幽州为例,王浚主政的时候,就比较偏向与支持江左,后期王浚谋图自立,又接受了司马邺的封赏,这才和江左起了摩擦。
而王烈现在主政后,因为老师刘琨以及自己利益的原因,却是选择了支持司马邺。
又如荀组,名义上是司马邺封赐的太尉,但暗中却是主导推选琅琊王为盟主的主力。
而凉州刺史张寔,则和他父亲张轨一样,是大晋正统忠实的拥护者。
但这次来帝都拜见司马邺的十几个地方外臣,势力有大有小,心思也各不相同。
朝堂上的这些势力也想趁这次齐聚长安城的机会,把他们争取到自己这一边。
之前王烈先后和司马保与索琳等人接触过,心中对这些人并无好感,但其他州郡的势力却未必如此想。
很快,按照接见的循序,先是荀组那老儿带着自己的儿子荀弈上前接受至尊司马邺的垂问,荀组却是离着老远,大声禀告,最后竟然还哭诉出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说什么méng陛下厚恩,荀氏一族定当殚精竭虑,为大晋尽忠;还表示要让儿子荀弈尽心竭力帮助司马邺处理公务。
若是没有看到开始荀组那副yīn鸷的模样,和他为自己儿子争取职位时的决断,王烈甚至会觉得这老者简直就是个正派到不能再正派的肱骨之臣了。
王烈看着这一切,暗叹原来这朝堂之上,人人都是手拿小金人的演技派。
从一开始索琳举荐新任尚书郎开始,就步步连环,这种手段他王烈却还没有具备。
而今,荀组父子俨然成为了今日最大的赢家,这都让王烈更加心生警惕,自己殴打了荀隆,和这样一个老狐狸结怨,他究竟会采用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荀组之后,一个接一个地方势力的官员按着品秩上前叙话,但至始至终,那高坐帝位上的司马邺都不曾说过太多话,就连对荀组,也只是哼哈了几声,根本没有什么热情的回应。
毕竟司马邺也不是傻子,今日他也等于被荀组利用了一样,这种感觉是个人都不会太爽,因此荀组也不在意司马邺的态度。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荀组在表白完忠心后,才有了一种白白浪费感情的感觉,及早住了嘴,否则这个实力派的演技高手不一定要说到什么时候。
而其他州郡来的外臣也都或多或少的对司马邺表白了几句忠心之词,也有人趁机上表提出一些要求。
诸如要钱、要粮啊,又诸如请求可以自由在地方增免税收,招募士兵等等。
还有些人是因为取得了一些功绩,当场受到了嘉奖和提拔,当然这些都是由索琳或者司马保直接宣布的,却不用司马邺说什么。
至于那些提出的要求,大部分都被索琳和司马保敷衍过去,去年北地和中原大旱,赤地千里,长安所在的雍州也未能幸免,如今养了这一帮朝廷官员,国库空虚,正是缺粮少钱的时候,怎么还可能有闲钱支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