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国舅爷离去后,现场气氛莫名的燃了起来,范弘道身边一时间谀词如潮。亲眼目睹了刚才范弘道与国舅爷正面刚的事迹后,身旁十几个士对范弘道的仰慕值瞬间大幅度攀升,只感一介书生面斥权贵的
范弘道真乃读书人偶像也。
只有范弘道本人心中苦笑不已、连连感叹,其实讥讽当红外戚并非理智的选择,但又不能不这样做,这下他算是真正理解到,什么叫“为虚名所累”了。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且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郑国泰岂是如此容易善罢甘休的角色?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
在众人面前又不能露怯,范弘道也只能作不动如山的淡定状,对着周围连连拱手,口中不断谦逊道:“诸君抬爱谬赞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此后几天,范弘道就换了家寺庙借住。但是闹出了这样的动静,来找他的人就更多了,在西山寓居着许多读书人,他们本来就有充足的闲暇时间,所以前去拜访范弘道的简直络绎不绝。
这处寺庙僧人也是个识趣的,收了范弘道亲笔写就的一组诗,也就不要范弘道借住钱了,有客人来还帮忙置办茶饭。不然就凭借范弘道携带的这点银钱,没三两天就要囊中羞涩溜之大吉了。
本为躲清净的范弘道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浮生总为名声累”,但是下半句莫名的卡了壳。此时身旁没有别人,只有李小娘子一个,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不冷场,于是接上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当夜范弘道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洗了把脸,准备和衣而卧。但寺院前殿大门却砰砰作响,显然是有人在急切的拍门,却将寺院里外都吵动了。值夜僧人隔着门问道:“施主是谁?为何深夜急敲僧家之门?”
外面那人叫道:“奉了我家朱公子之命,有十万火急之事面告范先生,还请放我进去传话!”值夜僧人便又传话给范弘道。
诺大的京城,范弘道所熟识的所谓朱公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经常女扮男装出现的朱术芳朱大郡主。在这深夜,朱大郡主不惜城门闭锁回不了城,也要派人来传口信,必定是有重要事情发生。
范弘道又询问僧人:“外面有多少人?”僧人回话说:“只有一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范弘道便让僧人将来人引进来,而他就站在客房门外等着,李小娘子藏于身后保驾。
只见那人脚步匆匆,见了范弘道也顾不得寒暄,同样急匆匆的抢着开口道:“我家朱公子命我前来报信!”
这人虽然口气很急,但声音却不大,甚至反而压低了声音,除了近处范弘道,稍远点的人就听不清了。随后范弘道又听到对方说:“听说锦衣卫镇抚司连夜出动,前来捉拿范先生!还请范先生及早躲避!”范弘道大吃一惊,怎么突然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锦衣卫来抓他?锦衣卫的大名无需多言,任何稍对大明体制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但穿越以来范弘道没直接与锦衣卫打过交道,也没产生过交集,今晚却
冷不丁的听到这种锦衣卫捉拿自己的消息。
任何影视里面,一个书生如果被锦衣卫拿去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现实里就算没那么夸张也不是好事。范弘道没有应对特务这种事的经验,先下意识反问道:“那锦衣卫好好的捉拿我作甚?”
来人大概也得到过吩咐,尽可能如实的回答说:“听我家主人说,仿佛与前两天的一首诗有关系,还是惹出了祸事。”
前两天的一首诗?范弘道瞬间就想起来了,必定是自己嘲讽郑家的那首绝句。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的,竟然牵扯出了锦衣卫,莫非诗中引用了汉皇的梗,被定性为大逆不道了?
范弘道仓促间心思有些乱,一时间也没做出什么决定,厂卫不是读书人,不会跟他讲什么理的。
此刻来报信的人催促道:“我家主人说了,事态非常紧急!锦衣卫官校即将来到,让范先生尽快离开此地,避免被官校直接捉拿,此后或寻人求救或先隐形藏名!”
范弘道还在沉吟时,忽然寺庙门外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喝僧人开门,果然是锦衣卫官校来了!
李小娘子上前一步,神情紧张的对范弘道说:“奴家先过去偷袭,能除去几个是几个,定要护得先生周全!若侥幸能逃出,就跟先生浪迹天涯。”
范弘道翻了翻白眼,如果只是逃避,说不定还有转圜机会,但若真开始打打杀杀,那就没有任何余地了。当即就扯着李小娘子,匆匆向后院跑去。
范弘道又对前来报信的人说:“多谢阁下通风报信,大恩大德日后必报!如今院墙壁不高,还请借阁下肩膀一用,送我过墙逃生!”
那人能被朱术芳派来送信,必然也是心腹之人,当下也没有犹豫,径自蹲在墙角下。先用肩膀撑起,送李小娘子踩着他肩膀上了墙头。随后范弘道也依葫芦画瓢,李小娘子也在上面帮着拉扯,拖了范弘道上来。此时两人再回首看去,影影绰绰的看到十来个人已经到了客房院落外面。事已至此,范弘道没有任何犹豫,跳下了墙头,和李小
娘子一路狂奔,迅速远离了寺庙。
“范先生,我们要去哪里?”李小娘子气喘吁吁的问道。范弘道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暂且停住缓了缓心神,答道:“内城方向暂时不能去,官校在庙里找不到人,必定回城沿途搜索。而此时京师城门未开,我们去了也进不了城,很可能被堵在路上。所以不能一直
走回城大路,现在随便走条岔路,想办法找个城外村庄藏身过夜。”李小娘子点点头,搀着范弘道继续小跑。两人知道追兵不会太远,不敢休息,接着月色避开大道上了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