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林晚拜见皇上。”
被领着进了御书房,除了最上面的天子之外,下面还站着五六个大臣,林晚也不怯场,上前拱手行礼。
“大胆”站着御书桌一侧的太监见状喝道“觐见皇上当下跪行礼”
林晚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直盯着自己,眉头紧皱,却并不言语,也不知是甚意思,旁边站着的几位也都不言语,显然是赞成太监的话,她心里便冷笑一声,露出一脸诚惶诚恐道;“皇上恕罪。林晚出身乡野,不知宫廷规矩,有失礼仪,实在惭愧。林晚这便下去学个十天八天,把礼仪学周全了,再来觐见皇上。”
林晚说完转身便走。
老娘十天骑死了四匹马,赶到京城给你们送信,就为了给你们这些蔫犊子下跪想得倒是美
林晚走得干脆利落,皇帝等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出了御书房,御书房众人从未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女子,一时竟是呆住,好一会儿皇帝率先回过神来,出声;“且慢。”
其余大臣也纷纷出声“站住”
林晚全当没听到,径直往外走,直到俩带刀侍卫拦在她面前,林晚这才皱眉停步。
皇帝冷冷的扫了一眼方才出声的太监,太监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皇帝也懒得废话,挥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而后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忙出去拦人“林姑娘,皇上有请。”
“不了。”林晚一脸虔诚“皇上乃九五之尊,寰宇至尊,小女一介草民,有幸得见天颜,理当三拜九叩,行规步矩,不得有半分马虎,否则便是不敬,此乃灭族大罪,林晚岂敢轻忽是以诚惶诚恐,决意回去请人教练,习好礼仪再来觐见,以彰我敬畏之心。至于西南之事,不着急,反正禹王都已经反了半个月了,再等半个月,也无甚要紧。还是规矩要紧。告辞”
哼,你让姐留下姐就留下啊那姐岂不是很没面子
林晚以最恭敬的态度,最虔诚的话语拒不合作。
她最后长长打了个哈欠,声音都带了困倦;“不行了,我十天跑死了四匹马,也没睡几个时辰,实在是太困了,这样的状态必定会御前失仪,冒犯天威,这不行,绝对不行,我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再把礼仪学了再来觐见皇上。”
御书房内君臣都面带愧色小姑娘这脾气的确是暴躁了些,但任谁十天跑死了四匹马,风餐露宿的给你报信,还要被你挑三拣四,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皇帝心里越发的厌恶先前出声惹事的太监,但此时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往众臣看去,堂下众人都低着头假装没看到。
虽然小姑娘委屈了些,但他们是谁啊
一个个不是尚书就是阁老,哪里能给个小姑娘低头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郭德明站了出来,领命出去请林晚“林姑娘。”
“大人好。”林晚回礼。
“林姑娘风餐露宿,星夜兼程上京传信,此等大义,老夫钦佩不已。”郭德明没有摆官老爷的架子“老夫代西南老百姓谢姑娘慷慨仗义。”
林晚回道“大人客气了,林晚身为西南人,长在西南,此等风雨飘摇之际,本该留下与乡亲们同舟共济,只因永靖侯有所托,不得不上京。本以为将东西送到便可,哪知林晚出身粗鄙,见识浅陋,险些酿成大错,遗祸家族亲人,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
郭德明忙道“姑娘言重了。皇上乃圣明天子,向来爱民如子,又岂会因此等小事降罪于你姑娘大可不必担忧,且请随老夫进殿。”
林晚犹豫“皇上真的不会治我罪吗”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心。
御书房里皇帝听得心里都不忍起来,朝身边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忙从御书房里出来,朝林晚行礼道“皇上口谕,林姑娘慷慨大义,总有失仪,无损大节,不与追究。林姑娘,皇上有请,请随洒家来吧。”
大太监朝林晚笑道。
林晚转头看向郭德明,郭德明被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感觉就像是看到自家孙女一般,心里也是一软,点了点头,伸手一引“林姑娘请吧。”
林晚这才重新进御书房,再次给皇帝拱手行礼“民女林晚见过皇上。”
“免礼。”皇帝坐在御案后望着林晚,见她神色见还带着几分惶恐,便温声道“林姑娘不必害怕,有话直说便是。”
林晚便抬头看他“真的吗”
“嗯。”皇帝笑道“朕恕你无罪。”
“那真是太好了。”林晚又道“那皇上,听说功臣都有赏赐,我千里迢迢从西南上京送信,也算是有功劳的吧我可以求个赏赐吗”
皇帝脸上表情一顿,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这乡下女子便是毫无教养,目光短浅。
皇帝也觉得林晚太过直白了些,不过他方才话已经说出,自然不能自打嘴巴,便问“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林晚道“林晚想请皇上恩准,日后不必向任何人行跪礼。”
皇帝目光深了扮猪吃老虎,小姑娘心机倒是深。
不过,一个小姑娘而已,他也并非没有心胸容纳。
“你便只要这个”皇帝问“你可知若是功劳大,朕可赏赐你金银财宝无数。”
林晚道“尝闻男儿膝下有黄金,皇上允我不必行跪礼,与赐我金银珠宝何异”
这区别可就大了。
皇帝深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你已经确定了吗”
“是。”林晚坚定的说。
“那便看看你的功劳有多大吧。”皇帝并没有一口允诺“只要你的功劳够大,朕便允你,赐你日后不必行跪礼。”
“多谢皇上。”
林晚没有继续跟皇帝辩论何为功劳大何为功劳小,皇帝能允她,便说明是个心胸宽广的,也不知道方才为何没出声呵斥那太监,林晚扫了一眼御书房,那出声呵斥她的太监已然不在了,想来已经被拖下去处置了,便也没有再继续拖延时间。
她虽然莽撞,却并非没有分寸的人。
她方才之所以发作,便是因为她确定自己即使发作也不会有甚大事。
她并非官府人员,她是没有义务为朝廷送信的,她肯辛苦一路送过来,真的就只能说是大义了,要是她吃了这么多苦为朝廷送来这么重要的消息,最后却被这么点小事给砍了脑袋,那传扬出去,是要寒天下臣民的心的。
在这种禹王造反的时刻,当今天子只要不蠢,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求赏赐,不过是发现皇帝还算好说话,顺着杆子往上爬而已。
林晚干脆利落的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账本和信件,她将之一一打开放好“此乃永靖侯在永州府寻到的西南道布政使梁鸿勾结禹王,在永州府开采铁矿,铸造兵器,私养兵勇,私铸铜钱的证据,请皇上和各位大人过目。”
大太监忙下来接过账本,送到御书桌上,皇帝翻开账本,越看脸色越黑,不由得怒拍案桌“逆贼大胆”
众臣也都心惊“皇上息怒。”
皇帝让太监将账本送去给众臣看,而后看向林晚“这些账本俱都属实”
“是。”林晚回道“私铸铜钱的账本,乃是我从梁斌手里夺得。另外的账本,乃是我与永靖侯潜入敌营,策反私兵后控制私兵,铸器工坊,以及矿场后所得,俱都属实,并无疑点。”
皇帝惊讶“这些证据,都是你和永靖侯一起找到的”
林晚点头,没有半点谦虚。
谦虚什么呀
她既然出了力,功劳自然是要算的。
她可不给皇帝理由拒绝自己的赏赐。
“说说当时的情况。”
皇帝原本是愤怒的,但听得林晚这么说,便起了好奇之心,命令道。
其余大臣也都一边翻开账本书信,一边侧耳倾听。
账本上的数据让人触目惊心,但叫他们相信这些证据取得全都跟林晚有关,却又不愿。
着实是林晚此时虽看着风尘仆仆,但面相上的稚嫩却是遮掩不住的。
林晚也不隐瞒,当下将自己杀梁斌夺账本的事情说了,不过她虽然没有刻意隐瞒当初原身给梁斌做妾的事情,却也并没有提起,只一笔略过。
她不会否认原身的一生,但也不愿意将原身的经历全然摊开让人指指点点。
即使这样,依旧引起众人的惊讶,首辅夏正更是目光微闪“你说,你杀了梁斌”
“是,有问题吗”林晚回头对上夏正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
夏正摸摸胡子道“也就是说,西南道之所以局势会变化这么快,禹王和梁鸿之所以提前起事,是因为你杀了梁斌”
众人闻言俱都看向林晚,目光中带了谴责。
“这位大人大可不必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林晚丝毫不慌,神色淡定从容;“我的确是杀了梁斌,但梁斌虽是梁鸿爱孙,可到了禹王面前,可上不了牌面。您这样的猜测,不如去问问禹王他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