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歌思考的时候,外面的战局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影子在张雅和高医生的夹击下,渐渐露出疲态。
诅咒构成的身体,无形无质,普通厉鬼触碰到,不仅不会对影子造成伤害,反而会对它们自己造成很大损伤。
凭借这一点,影子就可以在红衣当中横着走,可惜的是他遇到了张雅和高医生。
这两位顶级红衣,本身能够承受大量诅咒,实力强悍就算了,他们的特殊能力还刚好克制影子。
高医生的禁锢和张雅的束缚都能够限制影子身体上的优势,让他无法逃窜,只能硬拼。
红衣之间的厮杀极为惨烈,撕下对方的怨念用来补充自己,这种在活人看来几乎无法想象的场景,对于厉鬼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影子浑身都是诅咒,但是两位顶级红衣可不管这些,高医生背负太多东西已经彻底疯了,张雅看着还算正常,可真正交过手以后影子才发现,那个女人的疯狂绝不输给两任怪谈协会会长。
漆黑的身体被一次次打散,婴儿的五官流出了黑血,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头顶血色的天空在流泪,又好似是这片让噩梦扎根的土地在叫喊。
哭泣,低笑,所有人好像看到一个拿着刀的孩子站在被暴雨淹没的后巷。
脖颈被绳索勒住,脑袋被按进淤泥,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哭喊着,不断哭喊着,一直哭到嘴角慢慢裂开,露出了笑容。
沉入水底,大火焚烧,利刃刺透没有血肉的身体,埋入挖好的深坑。
喘不过气,看不到阳光,伸手唯一能触碰到的只有各种各样丑陋的伤疤。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影子的身体在崩散,仅剩的诅咒如同血管,插在了婴儿心口。
那张还未出世的脸变得清晰,柔软的骨骼被挤压成奇怪的形状,身体被诅咒和恶意填满,婴儿双眼睁开,看着被保护在黑发中心的陈歌。
它的胸口突然跳动了一下,天空下起了血雨,眼眸中映照着陈歌的身影,婴儿的心跳重重跳动,速度越来越快。
剧烈喘息,此时婴儿根本不像是诅咒形成的怪物,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它拥有了自己的身体,只是脏器疯狂跳动,似乎快要炸开,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嘴角却朝两边裂开。
眼眸愈发的陌生,失去了狡诈和欺骗,转化为一种纯粹的恶意和怨恨。
“这不是影子的眼睛!”
瞳孔缩小,陈歌透过黑发的缝隙看着婴儿双眼中的自己。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
“我替你死了无数次,现在你该替我死一次了。”
血管炸裂,影子的躯体彻底崩碎,那个身体残缺的鬼婴从它胸膛钻出,在漫天血雨中冲向陈歌,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
一层层黑发被撕开,就算锁链缠身,依旧无法减缓鬼婴的速度,它的身体在不断缺损,但是瞳孔中的陈歌却愈发清楚,满身的诅咒化为黑线涌入眼眸,死死缠绕着瞳孔中的陈歌。
明明距离很远,但是陈歌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
“没有接触?这是什么能力?怨念?诅咒?”无法支配身体,这鬼婴榨干了影子,使用的似乎是他本体冥胎的能力。
眼眸中缠绕陈歌的黑线开始燃烧,漆黑的火焰烧灼着他眼眸里的陈歌,现实当中陈歌却同样感受到了疼痛。
仿佛一只只蚂蚁从各处爬上了身体,从外向内,一点点啃咬,一点点烧灼。
“你所有的美好,都会成为绝望的养料,我在深渊的最下面等你……”鬼婴嘴角撕裂,它深深的凝视着陈歌:“我的影子。”
“嘭!”
黑发遮挡住了陈歌的视线,将他彻底包裹护在身后,一根根黑发钻入陈歌身体,将所有的诅咒吞掉,这是暴食的能力。
鬼婴使用的是冥胎本体的能力,这种诅咒就算对红衣来说也难以承受,而鬼婴却用它来对付一个活人。
“他刚才说我是他的影子?”无法控制身体,张雅正在吞食诅咒,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陈歌没有摔倒,透过缝隙,睁眼看着那鬼婴。
锁链和黑发缠绕着他的身体,鬼婴停在了距离陈歌三米远的地方。
张雅的手臂刺穿了鬼婴的双眼,高医生则握住了鬼婴的心脏。
“只差一点吗?”裂开的嘴巴里发出瘆人的声音,鬼婴在血雨中狂笑,他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身体不规则膨胀起来:“陈歌,我会记住这一天,作为回报,以后我会让你记住每一天的。”。
鬼婴终于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了东郊的某个地方,骨骼被撑开,这个“一次性”的身体再次膨胀!一个个黑色的怪异符号出现在鬼婴身体表面,那似乎就是噩梦里最初的诅咒。
“小心!”
陈歌的提醒还是晚了,黑线自内向外分割血肉,一个个黑色符号骤然解体,鬼婴的身体由内而外爆开了!
耳膜仿佛被震破,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意识一片空白,陈歌只能感觉到身体不断向后倒退,然后开始坠落,最后被什么东西给托住。
等陈歌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自己被仅存的黑发缠绕,悬挂在九楼外面。
“张雅?”
黑发尚在,但是十楼以上的黑发当中却开始出现象征诅咒的符号。
“她把我甩了下来?”
血雨已经停止,以冥楼为中心,周围不断传来厉鬼的嘶吼声。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吸引到了荔湾镇周围其他建筑里的鬼怪。
“那些叫声丝毫不畏惧影子,这门后的世界到底有多恐怖?”
血雾笼罩了一切,陈歌就算拥有阴瞳也不见那些鬼怪,只能听到它们的声音。
黑发向上拉扯,等陈歌再次回到顶层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在鬼婴身体炸开的瞬间,张雅和高医生都没有躲避,两位顶级红衣竟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疯狂进攻对方!
双方谁都没有防御,黑发和锁链折损大半,更糟糕的是,张雅和高医生身上都被印上了鬼婴的符号,那些字符就像是鱼苗在两人身体当中钻动,想要处理掉这些诅咒非常困难。
此时他们的状态都非常差,高医生缺少了一条手臂,诅咒和负面情绪已经压制不住,一张张无辜者的脸在哭喊。
张雅面对影子站立的半边身体也被诅咒烙下了痕迹,更让她愤怒的是,她的脸好像也受了伤。
高医生拥有镇压和转化的特殊能力,张雅拥有暴食的能力,现在双方都受了很重的伤,但谁也不准备放弃,都在硬撑着,准备再次出手。
“他们怎么突然动手了?”陈歌看向天台中央,高医生抓着鬼婴心脏的那只手掉落在地,已经快要被诅咒溶解,大部分都化为黑血,但是鬼婴的那颗心却不见了踪影。
“炸碎了?”
仔细查看后,陈歌才发现,高医生剩下的那只手里握着半颗血红色心脏,这颗心只有正常心脏五分之一大,上面满是黑色纹路。
“红衣的心脏是血红色的,这颗心虽然很小,但是它却跟红衣的心脏有本质上的区别,那些黑色纹路给我感觉非常危险,似乎多看几眼就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半颗心在高医生手里,另外半颗则被张雅获得,他们都想弄到对方手里的心脏。
没有说话,陈歌默默后退,翻找到了背包,将残存的员工唤出。
“或许我可以跟高医生好好商量一下,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会以大局为重。”
在鬼婴身体炸开的时候,白秋林和隧道女鬼都躲进了漫画册里,那些诅咒似乎只对活人和鬼怪有效,对于死物效果不是很明显。
陈歌其实很想可可隧道女鬼,闫大年的漫画册住着习不习惯,但考虑到张雅就在身边,他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天台上双方对峙,实力维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平衡,新的战斗一触即发。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荔湾镇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回头看去,一股血色潮汐朝明阳小区冲刷。
在浓郁的血雾当中,荔湾镇真正的主人小布和门楠、老周他们正在朝冥楼这边赶。
小布可不是普通的红衣,荔湾镇这扇门已经失控,不再局限于某一栋建筑,而是扩张到了整个小镇。
小布作为推门人,实力在这期间不断增强,她具体有多恐怖,陈歌也不清楚,但至少不会比饭店里那个暴食女鬼差。
一般的红衣也就算了,陈歌这边多出了一个顶级红衣,实力平衡已经被打破。
新老两任怪谈协会会长,几乎是在看到小布的瞬间,同时扭头朝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又几乎是同时做出反应。
“动手!我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在陈歌大喊的时候,高医生已经从高楼跳下,锁链刺入建筑当中,他拿着那半颗心脏钻入血雾,消失不见了。
高医生走的非常果断,这让陈歌感到非常惊讶。
他不清楚一个疯子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样的决定,也许是心灵深处的某种禁忌被触发,或者是在某一刻,高医生身上背负的那些“绝望”做出了一个共同的选择。
“他就这么走了,我还想可可他关于鬼屋那扇门的事情。”陈歌不在乎高医生会发疯,他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来帮助高医生,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高医生离开后,天台上的黑发迅速消失,张雅一步不停的来到陈歌身边。
她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就在陈歌以为张雅要对他说什么的时候,张雅目光扫过隧道女鬼,然后伸手从漫画册里抓住了无头女鬼。
不理会躲在画册角落瑟瑟发抖的闫大年,张雅将一根黑发捆在无头女鬼手腕上,然后靠在陈歌身后,消失在了影子里。
望着张雅刚才走过的地方,一路都是黑色的血迹,她的情况似乎很不妙。
“上一次和怪谈协会交手,张雅在沉睡之前,递给了我一个布偶娃娃,用来挡灾。”
“这次她把头发捆在无头女鬼手腕上,强逼无头女鬼听话可能也是同样的用意。”
“难道张雅又要沉睡了?是受伤太重?还是因为她准备好好利用鬼婴那半颗心脏?”
陈歌清楚张雅的性格,刚才张雅看向隧道女鬼的时候,可能就是准备把隧道女鬼做成“布偶”,但张雅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制作成功,所以才退而求次,抓住了同样身受重伤的无头女鬼。
“高医生的情况估计比张雅更糟糕,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他们都是站在红衣最顶点的厉鬼,现在又都获得了和红衣之上有关的心脏,如果高医生先成功,或许某个深夜他就会从鬼屋那扇门里跑出来。”高医生现在无法控制负面情绪和诅咒,但这不代表他成为红衣之上的存在时依旧无法控制,一旦高医生恢复理智,那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对手:“顶级的实力加上顶级的智力,这怎么玩?要不以后让高汝雪也住到我的鬼屋里吧?给她安排在厕所旁边的化妆间?”
“老板!”
在陈歌思考的时候,老周他们已经过来了。
“辛苦了。”陈歌这句话是发自真心,他想给老周一个拥抱,但是却抱了个空,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跟老周简短交流了几句,又答应门楠这次一定送他回去修窗户,这才将他们收入漫画册。
“小布,影子已经被干掉,你自由了。不过你还不能大意,影子的本体冥胎快要出生,它可能还会回来找你。”陈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小布没有立刻给陈歌答复,旁边得楼道里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一个穿着红雨衣的女人拿着小布另外的残肢,抱着手机鬼童童来到天台。
她努力将被缝合的嘴巴张开一条缝,似乎有什么话想对陈歌说。
“你找到自己孩子了吗?”陈歌明白红雨衣进入冥楼,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孩子,刚才他也看到了,冥楼当中到处都是被影子抽离了记忆的孩子。
红雨衣摇了摇头,将残肢放在距离小布不远的地方,转身离开。
她雨衣上血水滑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了几个字:“我会留在这里,等找到了他,就去找你。”
“我知道你是想要感谢我,但光看这几个字,怎么感觉还蛮恐怖的?”陈歌没有阻拦红雨衣,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