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帝来的时候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气,他之所以没让人去叫九皇子过来,为的就是等他回来,然后吓他一跳。
景文帝甚至已经想象出了,儿子看到自己时,诚惶诚恐的画面了。
到那个时候自己再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效果绝对翻倍。
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回来。
然后景文帝心里头就更气了。
倒是他一张黑脸,把从上书房回来的六皇子吓得够呛。
想想看,六皇子在上书房都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回来能够放松一会儿了,结果进门一抬头,猝不及防刚好对上景文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当时什么困倦什么疲惫,全吓跑了。
“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六皇子着急忙慌的跪下。
看到这一幕,景文帝心气儿顿时顺了一些,在他看来,这样才是正常的嘛。
景文帝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除了对象不对之外,其他哪里都很完美。
于是景文帝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起来吧,收拾一下,准备用晚膳了。”
“…是。”
六皇子看了一样旁边的贵妃,从贵妃的表情,以及种种迹象来看,父皇这次来肯定是来找九皇弟的没跑了。
这样的场景虽然不算是经常上演,但也时有发生。
六皇子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次父皇都会被小皇弟不经意间的举动气个半死,还每每乐此不疲。
就这样,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晚膳结束。
外面的天都已经大黑了,九皇弟还是没有回来。
注意到父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六皇子心里头叫苦不迭。
完蛋,父皇看起来就很生气的样子。
就在六皇子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弟弟祈祷的时候,那边景文帝终于绷不住了,铁青着一张脸,对着旁边的王自全道:“你去,去把九皇子给我‘请’回来。”
最终,景文帝还是妥协了。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这个儿子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够回来,如果没见到人的话,那自己今天算是白来了。
嘶——
皇上都用上“请”这个字了,看样子果然是气狠了。
王自全不敢耽搁,急忙领命去把九皇子从东宫“捉”回来。
嘿还别说,叶朔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今天确实不打算回去,打算跟自己的小侄子凑合几晚上,把入学的这段时间给过了。
虽然他心底觉得便宜爹不太可能到今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万一呢?万一能行呢?那不就又是整整一年的快活日子了?
跟自己子侄争床睡,叶朔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毕竟当年太子的床他都睡过了,还会在乎太子他儿子?
“九皇叔……”小皇孙头一回跟别人同塌而眠,显得有些害羞。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叶朔给按了回去:“小孩儿家家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这话的时候,叶朔浑然忘了自己三岁那年专门安了个遮光帘,不叫宫人们偷看的事儿了。
“别说话,快睡觉。”随后叶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记现在晚上还尿床吗?”
“九皇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赶紧睡。”
说着叶朔当即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小皇孙从羞恼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总觉得眼前的九皇叔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
然后没过多久,叶寻大概就知道他在躲谁了。
王自全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九皇子和小皇孙已经睡下的消息。
王自全当即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完了,皇上那边还在等着呢!
思来想去,衡量许久,王自全最终决定,亲自去把九皇子叫起来。
当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时候,叶朔就知道不好了,等顺着眼缝看到王自全朝这边走过来,叶朔顿时就清楚,便宜爹这回是铁了心了要他去上学了,还是特别生气的那种。
不然不能都知道他们睡下了,还要把自己给叫起来。
眼见躲是躲不过了,叶朔没奈何,只能从床上爬起来。
就在叶朔慢悠悠的开始穿鞋时候,见王公公已经出去了,叶寻不由得小声问道:“九皇叔…上书房真的很可怕么?”
“那当然了!”叶朔想也不想。
去上书房的可怕之处压根不在于学习,而是根本毕不了业,无论你在那里头学到了多少知识,人家也不许你跳级,也不许你提前毕业的,无论是谁必须要待够一定年龄,等到了能够入朝的年龄了才会放你走,衔接的不要太紧密。
你把这本书背完了,还有下本书,大不了就增加难度呗,甚至巴不得你读的书越多越好,除非你把全天下的书都记到了脑子里,不然的话总有新知识能让你去学的。
在现代你还能跳级,甚至积累够了直接考大学都成,但是上书房可压根没这规矩。
想想要把全天下的书都背完,饶是叶朔都感觉到了阵阵绝望。
还有就是古代可没有周六周天休息日这一说,叶朔事先了解过,同样也没有寒暑假,一年365天,只有像是元旦、端午、中秋、皇帝的生日天长节,以及自己的生日等等才可以休息一天,总的加起来也不到十天。
十天啊!
要知道现代一个国庆节都放七天假呢!
所以一旦进入到那里,基本上就跟蹲监狱差不多,不怪叶朔害怕。
这可是就算没有外祖父一家都让他发自内心抗拒的程度。
但是这话却不能跟小侄子说,孩子还小,不能这么快就告诉他人间险恶。
“…总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他还好,好歹混到了现在,七岁才入学,眼前的小孩可是三岁就要去上学的。
叶朔忍不住,怜爱的摸了摸小孩儿的脑壳。
不等对方反抗,叶朔从床上跳下去,然后跟着王公公走了。
“殿下,您不要紧——”
走在回秋吾宫的路上,王自全刚想劝他别紧张,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九皇子在那里打哈欠,王自全剩下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喉咙里。
“啊?你说什么?”叶朔一脸茫然,似是没听清。
王自全噎了噎,眼皮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没、没什么。”
要他说,这九皇子真是记个奇人,你说他顽劣吧,他又从不拿宫人取乐,你说他懂事听话吧,他又天天变着法儿的闹出动静来,然后把圣上气个半死,真是不让人看不懂。
就在王自全脑子里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秋吾宫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主殿里头,景文帝先是看到一角衣料闪过,他端着茶水的手一顿,眼睛瞬间眯起,刚想发怒,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见自己儿子三步两步上前,然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口中则喊着:“儿子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那样,要多熟练有多熟练。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朔认错太快,景文帝斥责的话顿时就梗在了喉咙里。
好半晌,景文帝觉得这样一点也不解气,于是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问道:“哦?那你同朕说说,你错在何处啊?”
“儿子不知,但叫父皇生气,那便是儿子的过错。”
景文帝:“……”
景文帝彻底骂不出来了。
主殿里头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景文帝似乎是想再努努力的,但实在是没那氛围了,好半天过去,最终只能无奈扶额,叫他起来。
一旁的王自全都看呆了。
容贵妃见状也不禁松了口气。
“跟朕说说吧,因何迟迟不肯去上书房?”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景文帝已经搞清楚了原因,贵妃会被这小王八蛋骗,但他可不会。
叶朔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上学时间太早,卯时到,寅时便要起,天都还没亮呢,申时过了才放学,马上都要用晚膳了,中间一两个时辰才给活动一次,连个放假时间都没有,还有啊……”
“停停停。”见他越数越多,景文帝当即就打断了他的话:“其他人,像是你的兄长,包括朕在内,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怎么就他一个人不能接受呢?
“好了,你不用说了,不论如何,三日后你必须给朕到上书房去报到!”
“是,父皇。”
“你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嗯?”猝不及防,听到肯定的答复,景文帝愣住。
怎么这小混蛋刚刚反应那么激烈,挑出了那么多毛病,景文帝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大声呵斥他的准备了,结果…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叶朔其实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便宜爹今天过来就意味着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反抗是反抗不过了,不如老实点,省得遭罪。
景文帝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样,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总觉得小混蛋没那么容易妥协,但又不知道他这回又会使出什么方法来。
不得不说,这么长时间了,景文帝已经总结出了一些斗争经验了。
“你已非两岁孩童,这次你若是再敢骗朕,朕定要以欺君治你的罪!”景文帝为了能让自己儿子老老实实去上学,也算是操碎了心。
叶朔闻言,十分肯定的点头:“父皇放心,儿子这次绝对严格遵守上书房的规矩,绝对不在规矩之外行事。”
景文帝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最终,没能发现任何破绽,景文帝将信将疑的离开。
直到景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一旁的六皇子似乎是捕捉到了小皇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记但还不等他细看便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虽说儿子能够上学是一件好事,但一想到他每天要起那么早,回来的那么晚,容贵妃还是心疼不已。
这么一通折腾,叶朔晚膳吃的饭基本上都消化完了,忍不住伸手拿了两块点心,随后叶朔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道:“对了娘,时间这么赶,还来得及给我找伴读么?”没有伴读就他自己一个,感觉更累得慌。
说起这个,容贵妃也突然想起来了。
“其实…在你两岁那年,伴读一事,母妃便已经提前给你定好了的。”
两岁的时候…如今他已经七岁了,也就是说,那户官员家里头,等这事儿已经等了整整五年了。
如果对方年纪比他再大上几岁的话,以古人这个早婚早孕的习惯,指不定那人娃都有了。
叶朔没忍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