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朔犹豫着要不要偷摸找姚芷问一问的时候,却得知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陪嫁。
霍天一他们几人早在接到暗卫消息的那天起,就变卖了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倾家荡产凑了自己徒儿成亲要用到的陪嫁。
其中好多东西都是一早就备下的,那全套的黄花梨木的家具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徒儿未来夫君的家世过于煊赫,所以霍天一他们又在之前的基础上面翻了好几番,这才勉强能看了。
从前霍天一想着,自己徒儿最后约莫会找一个江湖少侠,谁成想,徒儿的眼光比他们想象的要毒辣的多,竟一眼看中了一个亲王。
尽管,这个亲王并不怎么像亲王就是了,但两人的身份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匹配。
叶朔自然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便是不想让姚芷被人看轻,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反倒是不好,想了想,他最终还是作罢了。
从前的时候,姚芷在自己府上住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她被肃王妃给接走了,叶朔觉得眼前的亲王府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倒也没有很难挨,就是…有些冷清。
每每路过姚芷的院子,叶朔总会下意识的看一眼,过一会儿才会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大婚前不准见面这个规矩是谁提出来的,叶朔真是谢谢他了。
古代昏礼本就繁琐,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样不落,等把这一套流程走完,大半年就过去了。
现如今才到问名这一步了,还有整整四个月零十三天。
“唉。”叶朔没忍住,叹了口气。
一旁的尖尖没忍住,一口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打牌就打牌,好好的叹气做什么?最可恨的是,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将自己的金豆子赢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打牌期间他频频走神,尖尖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即使尖尖是公主,每个月还有皇贵妃的贴补,也架不住这么输,如今半个月过去,她仅剩的那点私房钱,也全被他搜刮的干干净净。
再然后就是给他准备贺礼的银钱了,但那笔银钱是不能动的。
年仅十二岁的尖尖,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了贫穷的滋味。
一旁的景文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开心的时候欺负尖尖,不开心的时候还欺负尖尖,反正不能他一个人不高兴是吧?
“正好这些日子打牌打的有些乏了,不如你陪着朕到外头走走吧。”
麻将牌虽然有意思,但坐的久了难免会感觉到身子不适。
景文帝说的这个外面也不是御花园,而是皇城之外,景文帝也好久没有见过外头的百姓了。
叶朔闻言当然不会不答应。
随后叶朔看向旁边的尖尖:“你去不?”
本来尖尖是想去的,但无奈她现在口袋空空,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尖尖满是怨念的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他是怎么记好意思问自己的。
叶朔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眼,随后就又看向他娘,把尖尖更是气的不行。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憧憬,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到外头几个时辰而已,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想想还是作罢吧。
叶朔一怔,眼下却是没有说什么。
最后出皇宫的,也就叶朔跟景文帝两人罢了。
“你在外头,都要玩儿些什么?”景文帝如今闲下来了,倒是比着之前有闲情逸致多了。
眼前街头熙熙攘攘,与北庭的战乱似乎并没有波及到此处,上京城的百姓依旧是安居乐业,一派平静。
甚至因为战乱,上京城来来往往的生面孔比从前还要多了些。
景文帝看到这样的情景,心中难免安慰。
最初的时候,自己从先皇手中接过一堆烂摊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大周一扫当年的衰败与颓势,竟也有了跟北庭叫板的一天,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从前的欺辱,如今仿佛还历历在目。
景文帝大约真的是老了,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喜欢梦到从前的事,新仇加上旧恨,使得他对北庭越发的不满。
若他死前能够再听到大败北庭的消息,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未来到了地底下,总归是有脸面对叶家的列祖列宗,就算是面对创立大周百年基业的高祖他老人家,自己也有资格说上一句,自己身为叶家的子孙,无坠于叶家的威名。
除了大周之外,再往上数,能够与北庭分庭抗礼的皇帝也并不多。
即使是高祖他老人家,大周初定之时,也曾经派遣过公主到北庭和亲。自己在位二十多年,却是一个女儿跟妹妹都没送出去过。
不枉他勤勤恳恳多年,景文帝自然是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浑然不知道便宜爹此刻心里头在想什么,叶朔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听说书、吃小吃、听戏听曲、尝酒楼里的新菜……”
他玩的花样太多了,都没耐心听他说完,景文帝就开了口:“既然这样,那你就在前头带路吧。”
景文帝现如今也想体验一下自己儿子的快乐。
叶朔闻言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呃…爹你确定?”
景文帝点点头,一副“你别废话”的模样。
叶朔也没多犹豫:“那成吧,您就跟在儿子身边就成,少说话,省得吓到人家。”
…这是儿子跟老子说话的语气吗?
景文帝险些被气笑了,但最终,他还是强忍着教训他的冲动,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临近中午,叶朔带着景文帝来到醉星楼,醉星楼的掌柜一看到他,立马就迎了上来。
因着叶朔之前经常在外头晃悠,出手又大方,他的身份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即便马上三年过去,各大掌柜依旧是对他记忆犹新。
财神爷吗这不是?
叶朔也不废话,张嘴便道:“掌柜的,最近有什么新菜,挑两三道厨子最拿手的端上来,我今天要请客人。”
叶朔顺手指了指旁边的景文帝。
大约是他的态度太过自然,掌柜的一时记之间还真没有怀疑其他。
“行嘞,二位里边请。”
还是三楼,还是熟悉的包厢,最好的位置,最好的视野,恰好能将楼下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楼下小商贩们的吆喝声隐隐传来。
这醉星楼的饭菜味道并不算是顶尖,比宫中的御厨要差上不少,但若是搭配这样一副风景,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景文帝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下午的时候叶朔又带着便宜爹到茶楼里头听说书,因着瑞王府的银子一直都没断过,两年下来书生写出来的话本子早就存了一大摞了,不管是修仙的、灵异的还是情情爱爱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叶朔看到这么多的存货,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等待成亲的这段时间里头,他总算是不用担心会无聊了,晚上的时候自己先看,如果觉得好的话到时候给他娘尖尖还有姚芷她们送过去。
也就小九才会喜欢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杂书。
景文帝老毛病又犯了,他下意识的蹙眉,然后随手抽出一本然后翻了翻。
紧接着,这本书开头第一句就把他给镇住了。
“我被人杀死之后,变成了一只鬼。”
景文帝见过的话本子里头的视角都是人,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主人公是鬼的。
在猎奇心的作用下,景文帝顺着就看了下去。
但其实这就是一篇人变鬼,然后在寻找杀死自己真凶路上遇到各种各样情况,然后一一化解的故事。
叶朔看了一眼话本子上头的署名,嗯,很熟悉,他记得这人极为擅长狗血,文笔不怎么样,但就是写出来的东西莫名的吸引人。
果不其然,景文帝几乎皱着眉看完了一整本书。
有好几次他都想放下来,但过了一会儿,景文帝又重新将它捡起,如此反复几回之后,景文帝最终忍不住骂道:“什么东西,狗屁不通!”
字烂不说,有些句子语序都不对,就这也能值这么多银子?
然而叶朔分明注意到,便宜爹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
再然后景文帝转过头来,质问道:“你平常的时候,都在读这种东西?”怪不得他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呢!
叶朔默了默:“那个其实…爹,你手里的那本都还算是好的了。”
没逻辑归没逻辑,起码剧情不算太过离谱,仅仅只是,稍微有一丢丢猎奇而已。
“还能更差?”景文帝不信。
再然后,景文帝就这样经历的三角恋、狗血虐恋、人妖恋、穷小子艰苦奋斗,最终将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等等一系列故事的洗礼。
可能是觉得他本人不在,这些写话本子的人倒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怎么说呢,传奇毕竟是极少数,能有大本事的,也不会来给他写话本。
景文帝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心中极为的厌恶,但莫名就是想要继续看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还能写出什么玩意儿出来。
事实证明,这些酸儒的想记象力远远超乎景文帝的预料,一时之间景文帝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爹你也别太激动,当个乐子瞧罢了。”叶朔不由得在一旁劝道。
话是这么说,但景文帝正经了大半辈子了,头一回接触这么不正经的书,自然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
等两人从茶楼里头出来的时候,景文帝心里头还在想,话本子里头跟角色不对付的人物,为什么不等把角色杀死之后再宣泄自己心中愤怒呢?
“若是当真有人像话本子里头的人这么说话,早被赐死了,如何能够得到贵人赏识?”
那肯定啊,但问题是人家不是主角么。
趁着便宜爹喋喋不休的空当,叶朔借口买糕点,然后趁机开溜。
呼,耳朵根子终于清净了。
叶朔刚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就撞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朔总觉得这小孩跟前世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
叶朔当即便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