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芷有些担忧的看了过来。
叶朔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将心头的涩意压下。
严格来说,现在的武一已经不算是暗卫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底下了。
然而当面具摘下的那一刻,武一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主子,有何吩咐?”不敢直视两人,武一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习惯都不曾改过。
也对,谁能够指望一个从几岁开始就按照杀人机器来培养的人,能够拥有自己的思维呢?
武一的个人意志,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当中被摧毁了。
不管叶朔重复几次,叫他不要叫自己主子,都没什么用处,武一依旧故我。
“圣上遗命,奴才不敢忘。”
叶朔算是彻底没办法了。
虽说便宜爹是好意,但瑞王府人多眼杂,并非是好去处,一时间叶朔还真找不到好的借口,来把他安置进去。
毕竟小明手底下的暗卫,有好多都是武一训练出来的,虽说训练的时候戴着面具,大家谁都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但保不齐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可如果说把武一单独一个人放在外头的话,叶朔又实在是不忍心。
叶朔认识武一的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如今都四十多了,放在古代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武一却是依旧孑然一身,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叶朔更不知道殉葬的那批暗卫之中有没有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就算是有,如今也都没了。
叶朔实在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你说,大师父他们跟武一同为习武之人,应该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吧?”
还有就是四师父也在呢,武一当了这么多年的暗卫,身上必定留下了不少的暗伤,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调理一番反倒是好事。
姚芷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父皇当初赐下的院子够大,闲暇之时还能比试一番,岂不美哉?
见姚芷没什么意见,叶朔这才看向自己的便宜师父:“你觉得呢?”
听到“大师父”这三个字,武一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一点都不想跟九皇子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师父们打交道……
抗拒之色一闪而过,但到底是不想叫他失望,武一眼神不变,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主子。”
叶朔不受控制的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但最终也不过是叹了口气:“算了……”
过了几天,瑞王妃的府邸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过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瑞王妃出身江湖,来往的也多为江湖中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叶朔的计划是个好计划,但他不知道的是,刚入府的第一天,武一就跟霍天一打了起来……
另一边。
登基大典过去没几天,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看着眼前清瘦且带着淡淡笑意的男子,曾经&3034记0;六皇子妃,如今的皇后眼中不由得闪过淡淡的复杂之意。
凭心而论,泰成帝待自己不差,只是成婚这么多年了,自己却始终没有走进他心里。
说不上难过,皇后就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谁都想两全其美,但又无法两全其美。
或许,这才是寻常夫妻之间的常态吧。
像瑞王跟瑞王妃那样的,终究就只是少数而已。
看着下头摆出同一个表情观礼的两人,皇后不由得在心中叹道,这两个人的行为习惯,倒是越来越像了。
然而皇后不知道的是,叶朔跟姚芷两个人几乎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这发冠跟衣服,看起来也太重了些。”
“是啊是啊……”
当走到最后两阶台阶的时候,泰成帝主动从龙椅上站起来,然后迎了上来,已经是极为爱重的表现了。
既然皇帝这样的给自己面子,皇后自然是投桃报李,很快便拟定好了选秀的名单。
都是按照民间的说法,选出的都是些瞧着就好生养的姑娘小姐。
看着眼前的这份名单,泰成帝顿了顿,然后顺口问了一句:“当时娘娘表现如何,可有不满?”
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闻言,不由得摇头。
“启禀圣上,皇后娘娘并无任何不满。”
再然后泰成帝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泰成帝便拟定好了立叶瑾为太子的圣旨。
听闻此消息,皇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前太子的前车之即摆在那里,但太子一位,有谁会真的不想它属于自己儿子呢?至于皇上同样将孙侧妃的女儿立为长公主的事,便也不算什么了。
除了太子的位置之外,还有就是太后的人选。
朝臣之中有人提议将皇贵太妃立为太后,说是皇贵太妃虽非自己生母,但却抚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已有母子之实,理应如此,不然他就是没良心,是不孝。
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五皇子的人,还是七皇子亦或者说是八皇子,叫泰成帝听了之后心里头直冒火。
说这话的人心思可谓险恶至极,若是自己同意了,小九这个太后亲子早晚要被他们当枪使,但若是自己不同意,又怕是要与皇贵太妃生出嫌隙。
得知小九当下也在宫里,泰成帝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到秋吾宫里头走一趟。
如果有可能,泰成帝并不想与皇贵太妃,还有小九变得生疏……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泰成帝衣摆在半空中划过,他抬脚,便迈了进去。
与此同时,尖尖也在拼命的给哥哥使眼色,示意他母妃心情不大好,叫他注意一些。
自打景文帝走了之后,皇贵太妃就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到底是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如今景文帝不在了,皇贵太妃如何能够不伤怀?皇贵太妃同样也不年轻了,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怎么了,最近她时常想起景文帝的模样,想起景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曾经就是在这里,景文帝在一旁看书,她在一旁绣花,然后看着院子里的一双儿女嬉戏打闹。
景记文帝当时还笑话她手笨,绣花绣的难看,不是这块材料,叫她早些歇了心思,但转头却将她绣好的荷包挂在了腰间,一直等到了荷包都旧了,这才换了下来。
然而当初她绣花也就只是一时兴起,之后就没怎么在碰过针线了,她向来粗心,也就没有留意。
如今想想,却是有些后悔。
无数的细节被放大,皇贵太妃忍不住喃喃:“早知道,当初就多绣一个给他了……”
叶朔实在是不忍他娘再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肯定要出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长时间的沉浸于此。
叶朔脑子一热,当即忍不住开口:“娘,你想出宫么?不如儿子带你出宫如何?”
“算了吧,外头也没什么意思……”皇贵太妃又不是没出去过,不由得有些兴致缺缺。
然而叶朔这次说的出去,可跟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
他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儿子是说,去更远的地方,南方北方、东方西方,只要是大周境内,哪儿都行。”
“吧嗒”一声,尖尖手里头的糕点当即就掉落到了桌子上。
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见尖尖一脸震惊,叶朔顺口问了一句:“你去不?”
这一刻,尖尖可耻的心动了,对上哥哥的眼睛,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尖尖一颗心忍不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再看皇贵太妃,同样也傻眼了。
“这……”
然而还不等皇贵太妃回答,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皇上驾到!”
泰成帝知道皇贵太妃在秋吾宫都住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秋吾宫当年更是她亲手布置起来的,便并未让她像其他太妃那样迁宫,而是破例叫她仍旧住在这里。
话说小明这么突然的到来是何用意?他现在这么忙,总不至于是给他娘请安来的吧?
这还是泰成帝登基以来,头一回私底下见到自己这个弟弟,就在泰成帝思索待会儿他若是还像从前那般随性无礼,自己是直接指出来呢,还是要默不作声?
直接指出来怕他不高兴,默不作声又怕他以后也这样,未免有些不像话。
就在泰成帝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眼前的青年二话没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结结实实的朝自己行了个大礼。
“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想到会是这样,泰成帝愣住。
虽说最好的结果是这样吧,但不知为何,当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泰成帝心里头反而更不舒服了。
曾经的兄弟,如今唯余陌生。
难道说,就连他也要与自己生分了吗?
一颗心咚的一声沉入谷底,泰成帝放在衣袖下的手指收拢,片刻后,道:“不必如此。”
“像从前那样,叫朕六哥即可。”
还有……
“私底下的时候,无需行此大礼。”
然而青年却依旧跪伏在地,声音也变得犹犹豫豫:“可、可是您如今已经是皇上了,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说行就行,旁人谁敢议论!”
叶朔等的就是这个。
记“嗐。”
“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叶朔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哪儿还有半分惶恐。
泰成帝愣住,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