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句话,令很多人羞愧低下头。
只能如此了吗…
话说得再好听,其中的憋屈和无奈很多人都感同身受,景国立国两百年,为收复失地争了两百年,结果换来这么个结果,不只是燕山府拿不下,连金人也在北面虎视眈眈。
太子说得好,但很难想象如果燕山府落入金人手中会是一副什么模样的图景。
说是后退一步,徐徐图之,来日方长都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其实谁都明白,这是极度无奈之下好听的安慰话语,景国内忧外患,已十分严重。
如今不只是外,连朝廷内部也出现危机,先是大军补给线延长,支出倍增,然后因为大雨各地灾害频发,连江闲军也遭灾,又要分出一部分去赈灾,离秋收还有几个月,国库已经快空了。
大家都不说,但都能感受到整个景国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皇上看向他,“长河,你来说。”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李长河点点头:“皇上,我认为这一仗还是要打。”
“胡说八道!”太子连忙打断他的话:“大军补给困难,此经历大败减员,这时候去打岂不是胡闹,如果大军折在燕山府怎么办,到时候谁能保我景国国境安全。”
“如果我们不打,燕山城落入金人手中,以后他们想要南下,过了燕山府和岐沟关,就是一马平川,金国铁骑可以直取开元。”李长河严肃道。
“他打不打还说不定呢,你怎么敢料定金人就会南下?”
“金人看了北方一场大败,十几万人被耶律大石万余人杀得打败,你说他们会如何看景国?景国富庶不假,可越是富庶,他们就越是觊觎,这时不拿下南京,就等于坐以待毙。”
“平南王好大口气,这些道理在场谁会不懂,可十数万大军尚且无奈的燕山府,岂能凭王爷一张嘴就能拿下?
太子和诸位大臣所言虽不能拿下燕山城,但至少切实可行,能安邦定国,可王爷这话如九天揽月,水月镜花,说得好听,可怎么做?”吏部判部事龚梦已阴阳怪气的反问。1
“对!”太子赶紧附和。
皇上看向李长河:“你觉得怎么打得好。”
李长河拱拱手,“让我的新军去打,钱粮从王府出。”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异的看过来。
“用王府的大船,带新军从顺渤海北上,从渤海入海口走海河,直接到达南京城下,同时让魏朝仁正面吸引耶律大石注意力,到时就能轻易拿下南京城。”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惊异的看向他。
“王府的人能带多少人?”皇上也来了精神,好奇的问,这就如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五千。”李长河给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一下子,众人都沉默下来,“五千啊…”刚刚还精神的何昭叹气:“如果只有五千,除去辅兵后勤,能战的大约也只有三两千吧。”
众人微微点头,又失望下来。
李长河笑道:“不是,我是说五千主力!”是的,新军完全不同,舍弃厚重的铠甲,每个士兵可以自带铺盖卷,帐篷,自带干粮,清水,如果说古代大军有五千,至少有两千以上负责后勤补给,那么新军就是自给自足,五千就是五千,五千人都是主力。
他们集全地形作战,断线勤补给于一身,至于长线补给,大船能干,到时大船一停靠在案,众多船夫也能帮忙,后勤补给压力减轻不知多少倍。
虽然到近现代,人们依旧说打仗就是打后勤补给,但比起古代,近现代军队的补给压力已经减轻不知多少倍。
“什么!”何昭瞪大眼睛。
皇上也眼睛一亮:“五千主力,你说的是真的。”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李长河很肯定的点点头,“五千新军主力,可以直接到南京城下。”
这话如同数黑暗中的曙光,皇帝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又让皇后扶他坐直,再次问道:“此话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好,咳咳,你去打,不用你出银子,从国库出,就按你说的打!”皇上厉声道。
“皇上,这时不妥啊,辽人不傻,必然会想到我们从海上来,在海河沿岸设防啊。”程禁连忙出来反对。
“没错,王爷此举风险太大,实乃置新军将士性命于不顾,不考虑朝廷大军只安危,这次再败,又要伤及国本。王爷虽然是新军指挥使,但新军也是景国之军,是国家安慰命脉,怎么能如此冒险行事…”
“呵,说得好听,那你们去打吗?你们可有办法!”季春生忍不住大骂。
“我们不去打,但我等也为国家保全命脉,为景国存续作长远思量…”
“长远个鸟!”
“你…粗鄙武夫…”
“…”
众人争做一团时,皇上突然大声道:“好了!咳咳咳…”随后引来一阵咳嗽,众人都安静下来。
“江山社稷危难之际,你们却只知道在这吵来吵去,能用的实际法子一个都没有,好不容易长河有,你们不去做就罢了,还要说三道四!”
皇上冷声道:“哼!朕不要求你们什么,至少都给朕安安静静的把嘴闭上,等这一仗打完再说。
朕也累了,今日就到此,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这句话一出,基本等于定论了,众人只好默默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
出了坤宁宫,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很多中立之人,比如度只使薛芳,盐铁使鲁节,尚书令蔡鄂等人都不由得感慨,如此纷乱局势中,朝中重臣只知争权夺利,反倒只有一个小小的十六七岁王爷站了出来,试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薛芳边走边道:“光是这点,就不是只会耍耍嘴皮的太子可比啊。”
蔡鄂也附和:“老夫倒不在乎谁管事,只在乎谁能做事,若没人做事,我景国只怕就要行将就木了…”
…
太子怒气冲冲的往前走,身边跟着六部首官,他怒气冲冲回头:“你们不是说今天弄死他吗!不是说这事只有退兵一途,吾先说了他就无话可说吗!还什么脑袋担保,谁的脑袋!都是群废物!”
“殿下息怒,呵呵…这谁也想不到平南王居然还有这么一招啊。”程禁连忙道:“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看这一仗,平南王能打下,他就压过殿下了,可他要是不能,则天下大势,尽归殿下,平南王必然失势,我们可以以作战不利为由,削去其枢密院同知,京北转运使等职,从此再难以与殿下争了。”
听他说着,太子慢慢慢下脚步:“那如何让他输?”
“很简单啊殿下,平南王这套打法,无非走海路,然后从入海口转入海河,顺河而上,直达燕山城,那我们把这个消息告知辽人不就行。海河确实可以直达燕山城不假,可水路不比陆路,只要堵死就无处可走,辽人好设防,多派人他们就走不通了。”龚梦已小声在他耳边道。
太子犹豫了一下,“可这样一来,要是燕山城…真落入金人手中怎么办…”
众人沉默,最老辣的孟知叶一笑,小声道:“太子殿下,燕山城丢了,等你登基,可以发大军再打回来。可这次如果平南王赢了,登基的说不定就是他了,到时当初潇王压太子一头,如今他儿子也要站在殿下头上拉屎啊…”他说得很轻,但却重重敲击在太子内心最脆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