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语在后堂中见他来,嗔怪他来干嘛。
李长河嘿嘿一笑,诗语有些害羞,为他理了理衣领,然后又说起一天的趣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养成这样的默契。
“有时候我觉得做生意或许能改变一个地方,一个国家。”一边走着,诗语突然对他道。
李长河诧异:“为什么这么想?”
“你想啊,若是我们手上有他们非常想买的东西,比如将军酿,辽人、女真人和西夏人都抢着买,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便是再贵也要买。
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学着我们说话,用我们的度量。
上次有个辽国的商人和我们吃饭,他说汉话很别扭,我问他学了多久汉话,他说才学一个月。
我很惊讶,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学?
他说如果他不会汉话,那些卖将军酿的景国商人都不跟他做生意,想买将军酿的商人辽国有很多,会汉话的却很少,所以谁会汉话就能赚钱。”诗语慢慢说着,像是说一个故事。
李长河为她撑着伞,两人进入马车,诗语又接着说。
“他说很佩服景国人,要是生在景国多好,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那么麻烦也能赚钱。”诗语说到这笑起来。
“我在想,若是王府有更多别人都没得卖,又非常想买的东西,然后把它卖到辽国,西夏,大理,白夷,甚至乘船渡海北上,卖给女真人,高丽,或者倭国,会不水越来越多人学着说汉话,也想成景人呢?”
诗语笑着说,说完见李长河呆呆看着她,哼了一声道:“哼,在你这样的大聪明人看来,我这不过是不能登堂入室的浅薄之见吧…”
李长河是被她一番言论震惊了,搂住她的肩膀:“我的天老爷,你可一点都不浅,甚至比很多人想得都要深太多了!”
“你别骗人,若想安慰我大可不必,本姑娘可不是娇滴滴受不得说的小女子。”
“当然不是,这话说到了根本上,在我看来人世权力有三种,兵、言、利。
兵者就是武力,武力的统治最为容易,但也难以持久,因为兵锋本就是双刃剑,伤人伤己。
言者政也,具体实施下来就是政治,大家共同认同一种论调,就会凝聚为一个统一政权,以言治国可以长久,但时间一久总会分歧。
所以唯利永存,利说白了就是钱。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大家生来就为活下去,谁不想过得好一些,这本就没什么可以谴责的。所以以利治国是最长久的,你说到了根本上。”李长河道。
“不过三者也不能分离,军事,政治,经济,相互依存,只有偏向哪一方的区别。”李长河说着把诗语抱起来放在他大腿上,诗语听得入神,也任由他,没反抗。
“像辽国,就是偏重军事的国家,所以他们带甲百万,可因为不重视政治和经济,辽国必然是上下不合,心意不一的,下层百姓过得苦,没人会拼死拥护国家。”
“那我景国呢?”诗语入迷的问。
李长河一笑:“景国更偏向政治,所以景国上下一心,政治出发点必然是令人认同的共同价值观,众多书生宣传教化之下,景国人虽武功不及辽,但若遇外敌,不管胜败多少,必然会力战到底。”
“可我说的是利,也就是你说的经济,却无一国为偏重,不是哄我开心是什么…”诗语白了他一眼。
“我还没说完。”李长河笑着捏住她的小手:“辽国之所以重视军事,是因为强大的军队可以保证皇帝以上御下,威慑盘剥百姓。
景国之所以重视政治,是因为以言驭人,从而让百姓为皇家驱使。
站在各国皇家的角度去考虑,自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若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呢?自然是该偏重经济,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对,可经济对于皇帝而言,它没以武力威慑征伐那么直接,也没以言驭人那么管用。
而且有人富足了,手里有钱粮,管束不了怎么办?皇家可是很害怕的。
天下皇帝,西夏、大理、辽国、景国、高丽都一样,他们可不管百姓富足不富足,考虑的只是自己江山如何能统治稳固,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偏重经济的。可他们也都不明白经济的重要性。
而你,伟大的诗语姑娘,却是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上去考虑这个问题的。”
“油嘴滑舌,你这是大逆不道!”诗语惊骇,随即又笑起来。
李长河也一笑:“嘿嘿,怕什么,反正只有我们两知道,再说我是皇孙,也是皇家啊,要逆也是我逆自己。”
诗语一愣,白了他一眼:“对啊,你还是皇孙,居然说出这种话…”不过也愈发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而且意味深远,这家伙的才智令人捉摸不透。
“你这番话说得有深度,待晚上回去,本王亲自试试你深浅。”李长河笑道。
诗语起初没明白过来,明白过来之后顿时满脸羞红,狠狠掐了他好几下。
“对了,你在我屋里写的那些字什么意思?”
“什么?”
“你别装,我早就想问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
第二天,雨水依旧不停,屋檐下的小院中积水一片,涨水的荷塘里时不时能听到一片片蛙声。
三日一小朝,今日又没事,所以不朝。
虽得闲,可因为雨的缘故,王府定南级大船下水不得不被推迟。
闲极无聊,吃过早餐,就只能打牌,听听李长河说故事。
月儿侧脸枕着他的大腿,阿娇坐在身侧,秋儿在远处写写画画,时不时竖耳听着,诗语则给众人小心的泡茶,她泡茶似乎有着某种执着,总要追求一丝不苟,一点也不能出错。
李长河绘声绘色说着:
“孙悟空忽听到芳草坡前面有人说话。他就却轻步潜行,闪到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看。
一看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
黑汉笑着说: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光顾光顾?
白衣秀士道:年年与大王上寿,今年岂有不来之理?黑汉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众人听得入神,月儿干脆趴在他的大腿上静静听着。
阿娇听了一会儿,然后道:“王爷,我想把你这故事写下来。”
李长河哈哈一笑,《西游记》他只记得自己记得的那几回,都是电视上经常放的那几回,《西游记》本身就是收集了流传在唐朝之间的琐碎故事,大话之后得来的作品。
李长河是很推崇这部作品的,因为历史上少有这样的作品,人生不止要脚踏实地的奋斗,而且也需要天马行空的浪漫。
“你想写就写,不过我只会说故事,你想怎么写都行。”阿娇高兴的点头,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
屋外,雨花淅淅沥沥作响,夏末的雨还在依旧。
……
中午朝中御史台的御史中丞来王府见他。
御史台中丞名为周华冲,是科举出身,其实自从太宗以来,景朝一直致力于科举选才,很多朝中重臣,都是通过科举选拔的,比如何昭,还有今天这个周华冲。
虽有蒙荫制,可很多重臣长子大多只能担任小官小吏,皇帝这样做无非是想削弱权臣的权力,不过这问题是无解的,宋、明、清这些封建王朝都已给出结论,因为皇帝可以不断换大臣,可却无法阻止这些大臣结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