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宫里传来重磅消息,皇帝做出决断,圣旨下到中书。
苏州汪家、芬家为首的数家大商不杀,但需每家上缴十万两赎银给朝廷充盈国库,限期两年。两年内若不缴纳清,抄家末族。
而贼首丁家所有男丁,判斩立决,弃尸示众,女眷发配为奴,充官教坊。
因为兹事体大,随后处置公告便粘贴四处,昭示天下,百姓欢呼雀跃,百官庆贺贼首伏诛,当然也有人心里不满对苏州大商的惩罚,因为看起来轻了,往重了判,几家都可以抄灭满门。
李长河在院中和诗语月儿斗地主时听到这消息却松口气,如此一来,苏、泸两地的百姓在战乱之后,生活都会好上很多。
王府三万套新军服装,还有背囊,腰带,皮套等,前后计接近十万两银的巨大订单,都将由苏州、泸州两地商人分摊,一来两地盛产布,就地取材成本低。
二来这些手工品几大商家不可能独吞,必须雇佣大量当地工人,能改善两地百姓生活。这绝的比将银子交给官员去赈灾更有效率。
而且苏、泸两地也是未来王府控制天下水道的战略要地,李长河每天都在考虑这事,最后几乎能确定的重点地区就是泸州、苏州、开元、江州这条线。
江州是个大问题。
不过他和阿娇已有纳采之礼,皇后也私下召他入宫催促过,召德公入宫商议过,找人礼部的人算了吉日,最后决定中秋后举行婚礼。
只要行婚礼,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江州知府王通是阿娇生父,应该不会拒绝与他合作吧。
除去这两件事,最近还有令天下人兴奋的消息,今年皇帝下旨,中秋佳节,要请在野大儒,朝中文臣,辩礼论法。
一时间不只朝野震动,天下人都拍手称赞,人人歌颂皇帝功德。
其实这在历朝历代都有先例,也向来被传为佳话,这种天子开设的辩论既能加强皇家统治的法理性,也会促进思想进步。
中国古代最辉煌也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辩论时期非属先秦诸子百家跨世纪大辩论。
很多人也想过恢复那种辉煌,但都无法做到。
李长河对这样的辩论自然也很期待。
中国是个政治早熟的国家,其实自从秦朝开始,已经慢慢脱离封建时代,进入帝国时代。
帝国时代的好处就是更高的行政效率,地方官员无法世袭,下层人民有更多向上爬的机会,社会公平得以改善,可言论的自由始终是不如封建诸侯时代的。
任何事有利就有弊。
所以这样由天家组织,天下学者汇聚于此的大辩论就显得重要了。
再说今年景国终于从这几年祸乱频发,接连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先是平南郡王一千破十万,大败南方叛军,又是辽人东京道被袭,关北军趁机追杀挫败辽军,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全国上下欢欣鼓舞。
趁机举行此盛事,更得民心。
李长河不懂辩论什么法礼,不过不能妨碍他凑热闹。
这些天朝堂上基本没什么事,微微在意的就是听说应天府和江州府一带又闹匪患,不过都不是大事。江州府附近的匪寇叫黑山贼,而应天府应该是在山东河北一带吧?李长河记不清,可能吧…
他按时上下朝,然后忙着规划起新王府来。
与其说新王府,倒不如说是新的工业区,有了水泥,一切都不在话下。
秋儿也没闲着,对他说的蒸汽也是动力十分感兴趣,经常会自己写写画画,作她想象的设计图,然后让府中铁匠帮忙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目前还没有看到她将蒸汽动力实用化。
不过李长河并不担心,因为最大的难题他已经解答了。
面对新的知识,理论,最大的难题不是如何去做,而是…能不能成!
这就好比第一个造原子弹的人,他知道有这么个理论,但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真造出来?要怎么造?所有的投入和付出会不会有回报?
所以会是十分艰难而煎熬的,可他若成了,人们都知道了原来真的有原子弹这种东西。
于是后来者就可以大量投入,不计代价的投入,这反而简单很多。
李长河已经帮秋儿解决了最大的难题,那就是能不能的问题。
他说能,秋儿就从心底认定能。
于是她一切的投入都是不计代价而且无忧无虑的,心里的怀疑和焦虑都会烟消云散,全身心投入进去。
另外一边,王府开始建起大量石墨耐火砖煅烧炉,开始煅烧水泥。
潇钢的产量盈余也越来越大,李长河开始让王府工匠打造高质量农具流入市场,包括锄头,犁等,这些东西走商贸路线流出,全国各地的大商都抢着和王府做生意,如今王府开口,当然人人抢着来。
于是,一批批真正的钢铁制造的优质农具,打着王府火印开始流入市场。
…
到七月底,女真使节终于从应天府到了开元府。
前一天,开元府派人打扫街道,泼水防尘,第二天,很多人都一大早凑热闹上街去围观,想看看女真人到底什么样的,和汉人有什么不同。
月儿也兴奋的吵着要去看,李长河好笑,又不放心她自己去,就找了几个人护着她。
一大早,小姑娘就高高兴兴出发了,李长河再三嘱咐她要小心。
待到中午,刚和秋儿、阿娇、诗语吃过饭,还在看秋儿画的几种她预想的蒸汽机图纸时,月儿哭哭啼啼的回来,一下子扑进自己怀中。
李长河惊讶,问怎么回事,保护她的两个护院一脸难色的回报:“王爷,那些女真人真是蛮夷,进城的时候马上挂着人头,说是路上顺手杀的贼匪,好多人都吓哭了…”
李长河惊诧,随后哭笑不得。
前几天上朝才听人上奏说江州府、应天府附近有匪祸,这些女真使者从应天府来,没想路上遇到还给收拾了,带着人头进城…
这下,女真凶悍残忍的印象想必会深入景国百姓心中。
他摸着月儿的小脑袋哄她,同时皱眉想到:这些女真人有立威的意思啊…
…
“如何,我就说这些恶汉人各个都没半点血性,区区几颗人头就吓得脸色发白,腿脚都在抖,哼!”完颜盈哥骑着马得意道,马前挂着的两颗首级还在滴血,散发腥臭。
刘旭满脸忧色的摇头,这几个不过山路边放风小贼,被完颜盈哥看见,便追上去杀了,随行护送官员虽然再三阻止,可她坚持说要把人头献给景国皇帝,这是女真人的习俗,随行官员也不好说。
刘旭劝说也无果。
他知道完颜盈哥那点小心思,她看不起汉人,他父皇越是从小教导她向中原汉人学习,强迫她学汉语汉字,她越是烦恶汉人,越是想向她父皇证明汉人一点不值得他们学习。
这种情绪不只是她,在女真部族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抱着这种抵触的情绪。
他们根本没有完颜乌骨乃那样的开明的胸怀和高瞻远瞩的眼光,甚至无视施行汉制,改除诸多旧时恶习,正在让女真迅速壮大的事实。
变革与保守,两派总是争论不休。
所以一直力主保存先祖规矩的完颜盈哥无时无刻不想向他父皇证明汉人无能,想给景国人一个下马威。
刘旭只能叹气,若完颜乌骨乃在身边,他说的话一定会听从,可金国皇帝不在,完颜盈哥就是名义上的五公主,他随时重臣,可怎么管得了。
如今刘旭已越来越后悔带她南下。
景国随行官员脸色不好,刘旭只能再三出言掩护:“这位官人勿怪,在我金国人人尚武,所以杀敌之后需要削首向皇帝示功,随行众人是想以功示好,给贵国天子留下好印象罢了。”
景国官员这才露出笑容,连忙点头:“不碍事不碍事,在下理解。”
“此言也望能转达贵国天子,以免引起误会,哈哈…”刘旭赔笑道。
景国随行官员拱拱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定当如实转告,切莫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