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夜晚璀璨繁华,从蜿蜒的高架桥上看下去,前方是一片灯火辉煌,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大厦缝隙里,喧闹的街道灯火流溢,有一种异常热闹的温暖。
低调的车子缓缓朝四环驶去,车子只有两个座位,一向不喜欢坐副驾驶座,刚从楼上下来,慕亦尘便让徐衡坐了过去,由他开车。
他的决策,徐衡鲜少会有异议,一如他不喜欢乘电梯,他便跟着他每天爬十二层的楼梯,他的习惯,身为秘书,从不适应到现在融成生活的一部分,时间短暂却又漫长。
四周明亮的路灯明晃晃的从视线里闪过,迷蒙的车窗外,灯火朦胧得仿佛罩着一层雾气,头顶上是深黑无边的夜幕,嵌于其上的万千星子密密麻麻,奇异的璀璨夺目。
转过头,徐衡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从他柔缓的侧脸上闪过,清雅明晰的线条漾起淡淡的光晕,有些话,他知道问出口或许会显得唐突,却又忍不住好奇,张了张口打破车里的宁静:“市长是打算结婚了吗?”
刚刚在病房里,听到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起“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他确实也惊讶了,在A市的时候就知道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不一样,甚至为了她屡屡破例。
从不主动提出应酬的市长,为了替她铺好以后的路,第一次请市里的各部门领导吃饭,也是第一次为了她而徇私了一回。
那么多的第一次,他以为那个女人于他来说只是特别的,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恍如隔世一般。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论是在什么样的职位上,他的光芒一直都倍受女职员女领导的瞩目,甚至在投票选举的时候,也是因为他温润儒雅,谦和有礼的形象,获得各年龄阶段的女性公民的喜爱,他甚至还听到有几位大妈,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当女婿。
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是热爱着这片土地而已,却不想他是首都大家族之后,尊贵如他,敛去了与生俱来的光环,谦逊且兢兢业业,尽心尽责的为这个城市的人民生活得更好而努力着。
这辈子,平心而论他真正佩服的人不多,慕亦尘是其中一个。
听到他问起这个问题,慕亦尘似乎并不讶异,柔和的侧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弧,迷离的灯光从凉薄的唇角掠过,徐衡似乎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宠溺和温柔。
“结婚,我是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关倘若过不去,即便他来强硬的,将来在慕家,念念肯定也会受委屈,他不希望他给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可以适当的给彼此一段时间了解。”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闪婚虽然是年轻人的新潮,可婚姻需要两人用心经营,彼此都不了解,婚后的磨合期会无限拉长,到时候一个不经意便矛盾重重闹得不可开交。
“嗯,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会认真斟酌,希望慕太太的身份不会给她带来委屈。”
漫长的二十几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将要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走下去,真正让他动了心的,是在马术俱乐部的那天。
漫天夕阳下,她咬紧唇瞪着他,骨碌碌的猫眼儿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如若万里黄沙中裸露在外的璀璨钻石,炫目得让人误以为那不是凡尘之物。
只是一眼,那风情万种的一眼,让他认定了自己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隔着夜色,徐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隔得不远,他几乎能看见他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偏是这样,才愈发让他觉得那是在想念一个女人时,才会露出的属于男人的温柔。
西山壹号院。
这个地方徐衡这么多年只来过两次,加上这次是第三次,上两次是老司令生病,慕亦尘不分昼夜的伺候着,他千里迢迢的送文件过来。
据他所知,这个地方,深度解析海淀世家情结,择址历代皇室、显贵居住的西山境界,独占西山东首百望山麓,可以说是以稀世的地段雕琢出来的稀世大宅,百米梧桐浓荫大道,瀚景环伺,宅、园、院三者相辅相成,相互独立,复苏了顶级居住境界中的私园情愫,恢弘铸造出属于西山的首席大院。
整座大院也诠释了顶级人群对上乘居境的上层需求,借助钓鱼台国宾馆的规划理念,采用庄重尊贵的西郊大院规制,满足了像慕家这样的中国翘楚对理想居住境界的要求,这个大院对于“大院文化”的完美诠释也得到业界高度肯定,成为跻身世界之巅的中国代表大宅。
大院门口,荷枪实弹的士兵走上前,昂首挺胸面色严肃的检查他们的通行证,抬眸看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恭敬的递回通行证敬了个军礼,然后放行。
戒备森严的高墙大院,笔挺威仪的警卫门岗,这一直都是军区家属大院的生活方式,刚开始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徐衡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紧张得就连捧着资料的手都在往外冒着汗。
车子驶入大院,绕着迎宾大道往里驶,两侧整齐排列的法国梧桐,宛如向主人行注目礼的皇家卫士,即便是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也能让人感到回家之路充满尊贵的仪式感。
因为不在家里多做停留,车子停在了门口,从车里下来,慕亦尘抬眸看了眼灯火明亮的宅子,深吸了口气挺直脊梁,领着徐衡走了进去。
即便踏进去,即将要迎接的是一场暴风雨,为了他要守护的人,他也会勇往直前。
听到开门声,老管家关叔从客厅出来,见着是慕亦尘,忙走了过来替他拿手里的东西,关叔是老司令的警卫员,战争年代失了双亲,跟着老司令走南闯北,直到在首都定居后,老司令让人给他买了套房颐养天年,关叔舍不得他,宁愿在慕家当个管家,也不愿无依无靠的过日子,老司令软了心,由着他留了下来。
在慕家几十年忠心耿耿,有时候就连慕政勋和也敬他三分,看着慕家小幺儿出生长大,膝下无儿无女,对于慕家的小幺也是宠爱有加,早早候在门口等着慕亦尘回来。
“关叔,这些东西不用拿上楼,我今天晚上不住家里。”由着老管家接过手里的东西,慕亦尘淡淡开口。
“好,我知道了!”转头看了眼客厅,他小声的叮嘱:“今天心情不好,你说话悠着点儿,别刺激她,知道没?”
“嗯,爷爷呢?”点点头,慕亦尘问道。
“老爷子在楼上,今天除了你两个姐姐之外,其他人都回来了,家里可热闹了,都等着你回来呢!”
“都回来看好戏么?”轻笑了声,慕亦尘懒懒的眯起眼,清雅温润的脸上扬起几分浅淡的轻佻,一整个家族的人都赶回来三司会审,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备受瞩目了?
一下子全涌了回来,能不是来看戏么?关叔无奈的笑了笑,也没道破,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
灯光璀璨的大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迷离的光,整个客厅的设计大气而不失典雅,厚重中透着一股庄严的贵气,浅黄和浅棕的合理搭配,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最佳效果。
偌大的客厅里,二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却不显得拥挤,三三两两分开而坐,彼此小声交谈着,落地窗外,远山朦胧,窗边还有对小夫妻你依我浓,热闹非凡的场合看起来像个奢华的晚宴,若不是见识过这个家族人员庞大,徐衡真的很难想象这只是个普通的家庭聚会。
客厅朝外正前方,两张沙发椅上,慕政勋和安静的坐着,听到脚步声缓缓抬眸看向玄关,慕政勋担忧的看了儿子一眼,再看看身旁脸色不佳的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帮谁才好。
原本交谈着的几个人也因为慕亦尘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在几秒钟的瞬间,原本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沉静,几十双眼睛纷纷看向踏进客厅的男人身上,看好戏的意味明显比关怀热切多了。
五年不近女色的慕家小幺儿,对外一直都是慕家的骄傲,提起他,整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看好慕家的这个小幺儿,即便其他后生小辈也夺目出众,光芒却远不及这个身为长辈的慕亦尘。
缓缓顿住脚步,慕亦尘抬眸慵懒的扫了眼客厅里众多双眼睛,随性的扬起唇角,侧过身接过李阿姨递过来的玻璃杯,漫不经心的喝了口水,吩咐李阿姨招待徐衡后,这才迈开脚步走上前,“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这副阵仗,不会是专程等着我回来吧?”
“小叔叔!”从爸妈怀里溜出来的慕絮儿屁颠屁颠的走上前,紧张兮兮的朝他眨了眨眼,暗示他小心为上,瞧她那鬼灵精的模样,慕亦尘笑了笑,捏捏她的脸拉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老大慕亦飞的宝贝孙女苗苗见着,不甘心失宠,从爷爷怀里蹭到了地毯上,没等慕亦飞伸手去拦着,四岁的小人儿已经跑到了慕亦尘脚边,手脚并用的往慕亦尘怀里蹭。
“叔爷爷,抱抱……”小家伙抓着胖胖的爪子,糯糯的声音分外惹人怜爱,慕亦尘柔下脸色,伸手把粘人的小家伙抱到怀里,宠爱的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亲,略有感慨:“苗苗啊,每次听到你喊我叔爷爷,叔爷爷总觉得倍受打击!”
奈何他的辈分高,大哥年纪比他老爸慕政勋还年长,他的长侄子比他大了五岁,按着辈分还得喊他一声小叔叔,从小到大,大院里的一群发小,没少因为这事把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调侃一回!
小家伙不懂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在他怀里蹭着,小腿儿还不忘蹬着一旁的慕絮儿,争宠的模样可爱得让人不忍心责备。
慕絮儿无语的按住她的脚丫子,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着牙警告:“再敢蹬你姑姑我,小心我打你屁股!”
手一松开,小苗苗非常听话的继续未完的业绩,继续蹬着,恨不得把她从沙发上赶到一边去,两个家伙就这么给耗上了。
这刁蛮的丫头是家里的宝贝,小小年纪就懂得欺负她,惹不起而且还躲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叔叔比她老爸帅,打从这个小丫头片子懂得识别人以后非要蹭在他那儿,搞得她都快失宠了!
“苗苗……”慕亦尘没好气的看着准备掐架的两丫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按住小苗苗的萝卜腿,长辈式的教育:“这是小姑姑,你不能没礼貌,知道吗?”
陪着俩丫头玩闹了一会儿,慕亦尘这才抬头看向对面脸色严肃的和慕政勋,薄唇轻微上扬,这才开口喊了声爸妈。
重头戏在后面,周遭一众人都噤了声,等着看如何处理这事。
在这个家里,真正有说话权的不是慕政勋,而是,慕政勋宠妻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模范丈夫的称号自然不是弄虚作假。
奈何慕政勋是老司令的小儿子,老年得子的他,对这个儿子甚是宝贝,儿子愿意当个“妻管严”的模范丈夫,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于是乎在这个家里,依着辈分和身份,俨然成了专政独裁的大人物。
缓缓站起身,冷眼扫了眼沙发上的儿子,犀利的眸光透过金边眼镜沉沉的落在他身上,乌黑的长发盘成发髻,耳垂碎钻耳钉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浅卡其色手工定制的西装套裙剪裁合理,恰到好处的显露出她修长的身姿,只是这样站着,强悍而精炼的女强人气息难掩那豪门贵妇的优越风韵,即便已经步入中年,保养得极佳的脸上,也看不到丝毫岁月碾过的痕迹。
“小幺,到书房来,妈有话跟你说。”转过头,她冷冷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上楼梯。
她一走,强大的女王气息渐渐消散,全场唯独没觉得有任何压力的慕亦尘耸了耸肩,把怀里的小丫头交给大哥慕亦飞,转身跟着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