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我们嘉芝啊,不仅年轻漂亮,而且现在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嘉芝原来是空军中将,不怕跟您说,像她这样的年纪当上中将的女子可以说少之又少,后来退役后转业了,主攻法律方面,如今她可是由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批准的一级大法官呢!现在调任首都,任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副书记,领正部长级,可谓是前途无量……”
陪着来相亲的大妈自编自导外加卖力演出,几乎是把她身边的美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而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却依旧安静的坐着,品茶品咖啡,既不显得尴尬,也不焦急,悠然自得云淡风轻,仿佛很有默契一般,尊重大妈把话说完。
反倒是一旁的苏念卿听得津津有味,没相过亲,自然不知道原来媒人婆说话也能跟演讲家攀比,只不过,打从大妈开始介绍起美女的身份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突然想不明白,自己跟着过来到底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来给人做陪衬的!
慕太后选出来的美女,果真是非同一般,先不说名媛千金身后的家世如何,单是她这一串的头衔就足够让她自卑!
这又是空军中将又是一级大法官,还领正部长级,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女人明显官位就比慕亦尘这个市长高,慕太后找了这么个能干的女人过来,是想震住慕亦尘呢还是想让她难堪?
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倘若她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够了,何必要弄这么麻烦?
对上对面男人深沉的眸光,苏念卿支着下巴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这样观察他,不过是两三米的距离,她却发现,这个男人脸上,从头到尾都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目光深远而镇定,清雅的俊脸上依旧是那一贯的云淡风轻。
这让她不禁怀疑,刚刚走过来时,看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讶异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没见两人说话,相亲大妈也说得口干舌燥,见自己的戏份演得差不多了,最终找了个借口走人,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两个主角。
大妈刚走,苏念卿方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始,咬着手里的叉子看向对面的男人,只见他缓缓搁下手里的咖啡杯,淡淡的扬眉一笑,深邃的黑眸敛去了暗沉的情绪,慵懒而闲适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美女缓缓抬眸,看向他的眸光,玲珑剔透,上扬的唇角漾起明媚的笑纹,清亮的嗓音难掩自信的风采。
乍一听到这么句问候,苏念卿猛地抬起头,恰好对上慕亦尘那似笑非笑的黑眸,整个人几乎无法从惊讶中回神!
原来刚刚那并不是错觉,他们两人之间难得显露的默契,也并非是她第六感作祟,果然两个人是认识的!
想起刚刚那大妈天花乱坠的描述和介绍,她不禁想笑,倘若她要是知道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认识的,恐怕气氛会很尴尬!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慕亦尘轻笑了声,缓缓开口:“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隐隐的,他似乎明白了慕太后的用意,相亲只是个幌子,她无非是想让他看清楚某些事实而已。
只是,那样的事实,他并不需要由别人来提醒,他只需要陪伴他走完下半生的那个女人能看明白,就足够了。
“前几天刚调任来首都。”顿了顿,欧嘉芝也不隐瞒,坦率的承认:“事实上,是我让伯母安排这次相亲的。”
“理由呢?”慕亦尘似乎并不意外,挑挑眉,问得轻描淡写,凉薄的语气似乎隐忍着某些情绪。
“因为我想见你!”她看着他,坦率自然,言语之间隐约夹着几分女子骄傲的英气。
倘若是换做别的男人,恐怕已经被她的这股气势所掌控,偏偏她遇上是这个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男子,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闲散随意得让人琢磨不透,更何况是女人的外露的霸气。
慕亦尘眸光微敛,语调毫无起伏,“你想见我随便一个电话就够了,不需要做这么多的事。”
“我怕你不肯见我!”倘若他真的肯见她,就不用躲了她这么多年!
只是这句话,即便是到了嘴边,她依旧无法说出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不肯见她,也比谁都明白他心里的愧疚和自责。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肯见你?”敛着眸光,他不知怎么的轻笑了声,嘴角扬起的浅微弧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笑,反倒是有几分苦涩。
苏念卿眨了眨眼看着他,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慕亦尘这副模样,深沉得让她觉得有些凉!
那种凉意,似乎是从骨子里渗出来一般,让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试图缓解这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你肯见我,就不会躲了我这么多年了!”自嘲般轻笑了声,欧嘉芝抬起玲珑剔透的黑眸,深吸了口气,倔强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每年我回来,你都不在。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我也没有去找你。”
话听到这里,即便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出个猫腻来,何况苏念卿还不傻,女人第六感天生敏捷,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尤其是慕亦尘脸上那怪异的表情,虽然他已经维持得很淡定了,可在他身边久了,她还是能看出异样来。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突然让人那什么给捂着一般,不管她怎么努力呼吸,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一股凉意从头蔓延到四肢,她下意识的拿起杯子喝水,试图缓解突如其来的不适,却不知怎么的没有抓稳杯子,砰一声摔回到了桌子上,惊了四周的客人。
闻声,慕亦尘抬眸朝这边看来,暗眸微微沉了沉,刚想动身,一旁的服务员已经跑了过来,紧张的询问着:“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慌乱的拿过一旁的餐巾擦着桌子上的水渍,她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顺着慕亦尘的目光,欧嘉芝缓缓侧过身,好奇的转过头来看向身后这桌子的客人。
“呃,可能是冷气有点冷,手都冻僵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拿杯热的东西过来?”
“热奶茶行么?”服务员轻声问。
“都可以!”擦干净桌子,她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背对着她的美女转过头来,视线相撞,她尴尬而礼貌的点点头:“抱歉!”
欧嘉芝摇摇头,浅淡一笑转过身去。
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着冰冷的手,她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人,拿过一旁的墨镜遮住脸上的慌乱,却错过了慕亦尘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担忧和心疼。
一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审视着,见他目光一直看向她这边,欧嘉芝有些怪异,不禁多看了几眼,却意外的发现他看着的并非是她,仿佛是在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亦尘?你在想什么?”偏着头,她刻意撞上他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缓缓收回视线,他低头去端起凉了的咖啡,不动声色的敛去自己的情绪,淡淡扯开话题:“两会召开的前一天,我在法院门口看到你了。”
“你看到我了?”欧嘉芝愣了下,讶异的看向他,急急的问:“在天津?你到了天津怎么不告诉我?”
咫尺的距离,他看到她了,竟然什么都不说,也不唤她一声,两个人就那样的错过,他真的就那么不想看到她吗?还是,一直都不能面对过去?
“我回北京开会,路过而已。”端起在半空的杯子,就这样搁了回碟子上,转过头,他看向窗外,淡漠的躲避着她急切的目光,淡漠而决绝。
“你骗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不禁笑了笑,有些恼有些气,最终还是不自觉的骄傲的笑了起来,“你若不是为了来看我,又为什么会坐高铁到天津来?又怎么会在两会开始的第一天就迟到?”
两会人大代表迟到,他是第一个,当初她看到报导的时候也有些不敢相信是他!
看到新闻的那一天,她看着报纸上印着的淡雅的俊脸,虽然只是个侧脸,云淡风轻的坐在迟到席上,可那样慵懒而优雅的姿态,不是慕亦尘是谁?
这个男人对于时间观念一向要求严格,从不让自己迟到或者早退,偏偏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竟然会迟到!
她把圈子里的人几乎问了个遍,总算从凌子澈那儿知道,他是把机票给了别人,自己转乘高铁到外省,再转飞机过来,航班延迟才会迟到的,只是当时凌子澈没有告诉她他去了天津。
倘若她知道,她不会等到现在才回来,不会等到他跟别的女人求婚了才回到这个地方来!
她的话,落在了苏念卿耳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滋味。
曾经,她因为自己害他迟到而内疚自责过,却不想,他迟到,竟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讽刺,甚至,有些想明白了什么。
了然顿悟的那一刻,有些原本不清晰的念头渐次分明,如同隐没在乌云后面的阳光,走出那一角天地,一切豁然开朗。
不愧是七星酒店,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很快服务员端了一杯热奶茶过来,礼貌的朝她微笑。
宽大的墨镜遮蔽了她的双眼,有些酸涩,有些疼痛。
她不敢再看向那边,索性转头看向玻璃窗外,因为是在一楼,窗外种植着繁绿的植物,透过墨镜看进眼里,却是一片的灰黑,就连阳光也灰暗得带着几分冷意,她微微颤了下,双手不自觉的握住玻璃杯,试图从滚烫的杯壁上汲取一丝温暖。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些微的照了进来,灰暗交割的映衬在墨镜的视线里,明媚的光线里,她就那样安静的坐着,灼热的奶茶温度从玻璃杯壁穿透进掌心,有点烫手,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用了好一会儿时间去想,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遵从自己心里的直觉,真的是有那么一个人,那样的一个女人,会让慕亦尘在看到的时候,变了脸色。
也许她过去,或者现在,都还一直住在他的心里,只是她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慕亦尘一直说,在这段感情里,是她太不认真了,才会屡屡出现误会和偏差。
她也清楚,自己确实没有像以往深爱楚斯寒那样认真投入,因为她怕,她会再次遭受重击,虽然她对慕亦尘这个男人深信不疑,可没有人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在她以为这个将来是很遥远的将来的时候,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了,那么的凑巧,把他们三个都牵连在了一起。
不论是两会迟到,还是现在的相亲,他们三个,都有着撤不掉的关系,曾经因为她,慕亦尘才会辗转天津,而如今,因为这个女人,她才会看到慕亦尘不为人知的一面。
心头上,仿佛有什么地方被蚂蚁轻微的啃噬着,不痛不痒,却带来让人难以忍受的不适。
更多的,还是某种从未出现过的感觉,也许那种感觉她曾经很是不屑,可却不得不承认,那是嫉妒。
是的,她嫉妒了!她终究还是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在慕亦尘这个男人身上,学会了女人该学会的嫉妒。
在过去的五年里,即便楚斯寒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即便是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还跟她讲电话,她都不曾这样嫉妒过。
深深地,带着酸意,带着不明情绪的嫉妒!
她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有多深刻的感情,抑或是多深刻的想念,才会让慕亦尘这个一向时间观念要求严格的男人,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迟到?
而让她觉得讽刺的是,他的迟到,他们的见面,却是她一手促成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胸口梗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堵在那儿分外难受,甚至卡得她心头窒息疼痛!
不能怪她对慕亦尘了解得太少,而是她从未问起过他的过去,抑或是说,对于他的过去,她一直都不敢去贸然碰触。
如今想来,她竟然发现自己是这般的在意!
她再没法坦然的告诉自己,谁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一段过去呢?可此时此刻,她却偏偏希望,慕亦尘没有那样的过去,更不希望,他心底有那么一个让他一直难忘的女人。
这样的偏执,就好像是西游记里的捆仙索,越是挣扎,绳子越是把自己捆得更紧,最终无可挣扎!
“嗞……”手心的刺痛传来,猛地让她回神,贴在滚烫的玻璃杯壁上的手,下意识的抽开,双掌红得通透,不亚于被开水烫过!
细细密密的痛从双手蔓延到全身感官,十指连心,疼得她不禁拧起眉。
下一刻,她突然听到股沉闷的声音,没等她回神,手腕已经被人扣住,整个人被人从沙发椅上拉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墨镜外,黑暗的视线里,是慕亦尘那张阴郁的脸色。
即便视线很黑,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是看得清楚,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流露着难掩的紧张和心疼。
她愣了愣,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即便那儿还潜藏着对她白痴行为的愤怒,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觉得有股莫名的依赖。
手腕一重,她被他扯到了沙发椅上,刚坐稳,抬头的时候,对上的却是对面漂亮美女讶异的眼神。
她尴尬的朝她笑了笑,想要抽回手,却被慕亦尘一把按住,转过头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沉声警告:“给我安分点!”
说着,抬起头招来服务员,礼貌的开口:“麻烦拿点冰块过来!谢谢!”
服务员看了眼苏念卿通红的手,点点头应声快步离开,没一会儿便带了个冰盒过来,体贴周到的还递了一支软膏过来。
慕亦尘看了眼白色的软膏,抬头看着服务员,点点头礼貌的道谢。
拿过餐巾裹着冰块,他冷冷的塞到她手里让她捂着消肿,淡雅的俊脸上泛着不易见的怒意,即便他控制得很好,也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惊颤!
安静的坐在对面,欧嘉芝平静的打量着慕亦尘紧张而专注的模样,娇艳的脸上虽然镇定可却难以抑制内心翻滚的情绪。
她有多少年没看到他这个样子了?五年了吧?
当年他们丛林野练的时候,她被蛇咬伤,她都不曾在这个淡雅的男人身上看到过紧张的神情,永远都是那样的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如今,却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不过是因为一双手被烫伤,他却紧张得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曾经幻想过各种场合甚至是各种意外,各种能让他失控的场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让这个镇定的男人失去一贯的冷静和自制!
隐隐的,她想起报纸上报道的求婚的场面,杂志社刊登出来的图片估计是手机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那个在她心中,像神一般的男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女人单膝下跪。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甘和嫉妒,固执的让父亲出面,把她调回首都,调回这个他生长的地方。
她也曾想过去A市,可是她知道,倘若她也去了那个地方,她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因为A市,是那个男人生长的城市,她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已然离去的生命。
捧着手里的冰块,稍微缓和了一点,她抬头看向身旁危险的男人,下意识的往沙发扶手边挪了挪位子,“呃……那个,我没事,你不要太紧张!”
“给我坐好!”瞧她那一直往外缩着身子,慕亦尘微微拧眉,沉着脸,“说好不给我捣乱,你看看你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呃……”紧张的拿下脸上的墨镜,她尴尬的朝他扯了个笑脸,收敛起上一刻的失落,很识时务的先道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
微微拧眉,他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侧过身轻靠在椅背上,面色不改的开口:“你应该跟欧小姐道歉,是你把她的相亲会给扰了!”
其实从刚刚她打翻杯子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她有些不对劲了,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可他却莫名得觉得心情大好。
她一向把自己的感情掩藏得很深,能看到她慌乱的样子也好,提起两会迟到的事,不可否认他是带了一点私心,可他偏就是想看看她知道这事以后有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如他所料,她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失望。
她的慌乱,她的无措,恰恰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思,同时也证明了,她并非不在乎他!
转过头,她尴尬的朝对面的美女扯了扯笑脸,“抱歉啊!”
“没关系!”仔细看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有一双美丽而澄澈的猫眼睛,看上一眼,都觉得有股通透的气息迎面而来。
缓缓收起自己的打量,欧嘉芝英气而美艳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随即优雅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欧嘉芝!”
“你好!我是苏念卿!”她也没有在苏念卿三个字前面加上:慕亦尘的未婚妻。
虽然,她很想在这个情敌面前摆正自己的身份,但是,很显然,在还未明确慕亦尘的心思的时候,她不宜做这种不适当的事情。
苏念卿三个字,于欧嘉芝来说其实并非不陌生,苏老首长总会在各种大会小会里都带着这么个“小尾巴”,早些年她随同爷爷来京参加宴会的时候,就见过她,当时她是一群同龄的女孩子里,最耀眼的一个,北京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随便提起这个红三代军二代官二代的苏三小姐,大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如今再见,她的身份还是一样的耀眼,慕亦尘的未婚妻,全京城所有女人最羡慕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