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稷下学宫的内舍来到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苏牧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就像记忆被删去了一秒钟。
上一刻是韩菲清冷的容颜,下一刻就是一片黑暗与虚无。也只有这一点让苏牧风有些恍惚。
“哎?没有直接回到医院吗?”苏牧风环视四周,迷茫道。
苏牧风看着视界中的荧光字迹,眉头微微皱起,不解道:“什么意思?”
苏牧风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个“球状闪电”对医院造成的破坏,如果能回到球状闪电出现前,的确能减少许多麻烦。
不过,系统居然有能力干涉时间的运转吗?那是不是说,姐姐的车祸也可以避免?
刚想到这一点,还没开口,苏牧风的眼前就出现了系统的否定。
苏牧风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能干涉和系统有关的时间?也就是说两个位面间的时间流速可以调整?”
也就是说,苏牧风这边的一天,等于中洲大陆的三天。
而苏牧风可以选择在他进入中洲大陆的那个时间点的同一时刻回归地球。
“等等,我的等级什么时候提升到1级了?原来不是0吗?”苏牧风突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双向链接应该就是刚才的才气灌顶,至于要求未知……”苏牧风无奈地揉揉额头,不去考虑这个,反正只要按部就班地养成韩妃子……咳,是韩菲,就可以了。
“明白了,现在回归地球吧……在那个球状闪电出现的前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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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隔世。
苏牧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四个字蕴含的意境。
他现在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透过眼前的窗玻璃,还可以看到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姐姐。
依旧是那么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影,可这一次看着那个女孩,苏牧风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绝望和无力。
上一次看着她的时候,苏牧风还是一个弱者,无力保护她、甚至被迫放过伤害她的人,独自在心里哭泣,承受愤怒和悲伤。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保护她的资格和力量。
“姐姐,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会让你好起来的……”苏牧风温柔地看着那个女孩,微笑着,说到最后,轻轻的声音却变得冰冷:“也会让伤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苏牧风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律师,平静地说道:“你的老板呢?”
那个律师刚才正在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手表,他虽然是中年男人的私人律师,但毕竟也是有自己的生活,下午六点被叫来,结果等了四个小时还没开始谈私了的协议,早就有些烦躁了。
中年男人没走之前,他还能恭谨地稳坐着,现在大老板都走了,苏牧风还站着不去谈协议,他自然更加恼怒。
此刻听到苏牧风发话,还没松一口气,却听出苏牧风语气中的寒意和积蓄的怒意。律师微微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子不会还傻到想着打官司的事吧?
虽然心中不悦,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令他微笑起来道:“苏先生,如果是协议的细节商讨,我作为叶先生的私人律师是拥有法律权力……”
“你的老板呢?”苏牧风没有在意他的话,平静地再次问道。
律师被骤然打断,眉头紧锁,语气也多了几分寒意:“苏先生,叶先生的日常事务非常多,没有太多时间和你讨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细枝末节的……小事?
苏牧风竟然有种发笑的冲动,他看着眼前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的律师,或许对他们这种精英人士来说,一个无辜女孩的未来、一个脆弱家庭的悲剧,也仅仅是一点小事吧?
不值一提,就像踩死路边的蚂蚁。
看着沉默不语的苏牧风,律师还以为他的话奏效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理解苏先生的心情,但是以您的经济条件,现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赔偿问题为好……”
“闯红灯,车祸致人重伤,应该判多少年?”苏牧风平静道。
“啊?”律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他面色彻底阴沉下来,冷冷道:“年轻人,不要被愤怒蒙蔽了理智。”
“能回答我的问题吗?”苏牧风竟微笑起来。
三番五次的“好意”相劝被无视,律师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冷笑了一声,看着苏牧风,淡淡道:“年轻人,你应该知道,法律是由人制定的。”
言辞间滴水不漏,威胁之意却尽在其中。
苏牧风默然不语,依旧在微笑。
律师以为自己的话还不够直白,眉头紧锁,只得再威胁地更直接一些:“我不知道你听过前段时间刚刚发生的那起交通事故案没有,肇事者最后被判了一年零八个月,而且是保外就医……”
“据说原告一家接人出医院的时候,不小心出了车祸,两死一伤,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好像最后哭瞎了眼,还发了疯……唉,真是可怜。”
“南都市的交通环境最近可真是不太乐观啊,年轻人,你说对吗?”
“对了,那件案子是我师兄办的,上次跟我说起这事他还叹了半天气。”
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容真挚而诚恳,就像一位在提醒晚辈出行时注意安全的长者。
在说起那个哭瞎眼睛、发了疯的老婆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不经意地把视线转向苏牧风背后的重症监护室。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唉,真可怜啊……”
就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抒发一些多余而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就在不久前,他也曾向痛苦地坐在长椅上的苏黎,投出过这样怜悯的眼神。
然后那眼神变得冰冷而轻蔑。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缓缓开口道:“所以,听懂了吗?”
听懂了吗?
当然听懂了。
应该说不愧是律师界的精英人士吗?律师的所有言辞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威胁的意思却表现地再清楚不过,话语中透出的寒意好像令整个走廊的温度都随之下降。
作为那位“叶先生”的御用律师,他实在是再称职不过了。
苏牧风看着他温和而轻蔑的笑容,再次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是之前的苏牧风,面对这种直白而残酷的威胁,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不,如果是之前的苏牧风,恐怕根本就不会有机会面对这种威胁吧?
如果他还是那个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年轻人,即使心中隐含着数不清的愤怒和悲哀,他也只能紧咬着牙关,僵硬地微笑着和这个律师讨论妥协的细节。
然后拿着或许相当可观、或许只能算是残羹剩饭的微薄赔偿,去独自扛起一个孤独而脆弱的家庭。
可悲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悲哀,真真正正,一生下来就必须面对的悲哀。
因为苏牧风要保护姐姐,所以即使活的再卑微、再悲哀,他也要忍下去。
……
但现在不一样了。
同样以保护姐姐的名义,可苏牧风已经能够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了。
苏牧风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平静地微笑着。
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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