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捷哥!”
万达一大早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食堂吃早饭,扭头就看到沈捷手里拎着包子豆浆走楼梯上来,挥手打了声招呼。
他跟沈捷是在考场上认识的,一起做过弊对过答案的交情,虽然平时联系得少,每次见到面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沈捷正要转弯上三楼,听到声音也停下来:“嘿,万事通。”
“你怎么来宿舍楼了,”万达走过去,“找朝哥?”
沈捷手里拎着的东西一晃一晃,恨不得抡着它们转圈:“是啊。”
万达想起来贺朝早上旷课,几名任课老师老师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了然道:“朝哥让你叫他?起床困难户啊。”
“万事通同志,你把朝哥想成什么人了。”沈捷说,“他像是为了不旷课还特意让别人叫他的人吗?你把他想得也太美好了。”
万达:“……是在下天真了。”
沈捷又说:“你们班新来那个老师,人挺不错的。”
“唐老师?”
“欸对,就是姓唐那个。”
高二三班经历了换老师风波,当初写联名书的时候,轰动了整个年级组,颇有种英勇起义的感觉,万达笑笑说:“老唐这个人是挺好的。”
沈捷:“简直牛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唐森不只是把贺朝叫过去进行了一段又臭又长的谈话,他还想深入了解一下贺朝同学的灵魂,最后把沈捷也叫了过去。
沈捷第一次被其他班老师叫到办公室,喝下两杯热乎乎的茶,坐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老师,我是高二八班的。”
唐森和善地说:“我知道你是八班的。”
“我挺喜欢我们班的,我们班和谐友爱,老师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携手共进,我觉得很快乐,目前没有想转班的打算。”沈捷总觉得这老师盯着他看的眼神很奇怪,怕不是想挖他墙角。
结果唐森只是找他说希望他帮助一下他们班的贺朝同学。
“我调查了一下,你和我们班贺朝关系不错……我想他内心一定也是很想来上课的,苦于战胜不了床榻,缺乏一些自制力,如果你方便的话,早上可以邀请他一起上课吗?幸苦你了。”
“……”
沈捷听完虽然有点懵,但还是表示‘好好好我会的’。
然后唐森又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夜生活很丰富。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在玩些什么,你知道贺朝同学最近在打什么游戏吗?”
“朝哥最近在打什么游戏?”万达问。
“说出来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沈捷抡着塑料袋晃悠的手停下,表情复杂,“……奇迹、奇迹暖暖。”
万达:“……”哈?
两个人说着说着一块儿往楼上走,万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去,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和沈捷两个人站在了贺朝宿舍门口。
沈捷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朝哥从被窝里拉出来。
他正好有贺朝寝室钥匙,还是开学那天缠了贺朝半天才求来的。如意算盘敲得响,偶尔想翘课的时候往寝室里躲一躲,美滋滋。
沈捷一边开门一边说:“让我为你解开封印吧朝哥!床虽困得住你的身体,但是困不住你的灵魂……起来吧,跟我一起……”
沈捷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万达站在他身后催他:“还在睡?直接给他晃起来。”
等万达走上前,往寝室里看了一眼,他也说不出话了。
“……”
“你打我一下。”
“你也……你也打我一下。”
寝室床铺是单人床配置,挤下两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空调温度打得低,拉开门一股凉气往外窜。
谢俞头枕在贺朝胳膊上,背对着门,从沈捷那个角度看起来就跟依偎在贺朝怀里一样。
贺朝腰间盖了个被角,那条薄薄的空调被大部分都盖在谢俞身上。
谢俞头遮住半张脸,隐约看得见鼻子和下巴。他大概是感觉到一点动静,觉得吵了,在睡梦中皱起眉,无意识地想往被子里钻。
这一钻又吵到了贺朝。
沈捷看着贺朝动作相当自然地抬了抬被谢俞枕着的那只手,手腕一动,直接反手扣上谢俞后脑勺,五根手指浅浅地插进他头里,嘴里低声说了句:“……别闹。”
万达平静下来,不知道该表什么意见,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哇哦。”
“也许事情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最后沈捷关上了门,跟万达两个人一起坐在楼梯上沉思,豆浆随手摆在地上,“一定是我们的思想太迂腐。”
万达问:“朝哥平时也会让你躺他的床吗?”
沈捷想也不想道:“不可能,我躺上去他绝对会把我踹下来。”
“……”
聊天聊到这里又崩了。
万达拍拍沈捷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兄弟我先走一步。马上就要上课了。”
谢俞生物钟向来很准时,加上睡眠浅,刚才沈捷过来开个门,睡意已经消下去一半。
他躺在床上,有意识地缓了几分钟,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贺朝的喉结。
沈捷还坐在楼梯台阶上沉思。
突然听到身后突然出什么东西坠落的响声,闷闷地一下,然后是他朝哥骂人的声音:“我操。”
上午是唐森的语文早读,贺朝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
“你能不能走快点?”谢俞扶着他,扶到教学楼楼下已经有点不耐烦。
贺朝捧着豆浆,反问:“……我这都是因为谁?”
他大早上被谢俞从床上踹下去,右脚脚腕直接磕在椅子上。
刚上楼,远远就看到唐森等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贺朝一杯豆浆喝得差不多了,手腕扬起,随手往垃圾桶里扔,扔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啪”。
不偏不倚,正好砸中。
“兴师问罪来了,”贺朝笑了,“对不住啊,可能要害你跟我一起罚站。”
不知道为什么,越相处越觉得,很多时候贺朝笑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假象,比如现在,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
贺朝以为唐森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唐老师掐了秒表,拍拍他的肩:“十三分二十六秒,贺朝同学,相比昨天,今天的你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贺朝:“……啊?”
唐老师收起表,又说:“你的脚怎么了?赶紧,赶紧去医务室看看。”
贺朝还没反应过来,唐森已经蹲下来检查贺朝的脚腕,表示担忧:“谢俞同学,你先去上课吧,我带他去医务室。”
谢俞对这位唐老师的好感度增加不少,正要说‘好’,贺朝却说:“他今天必须要对我负责到底。”
谢俞:“……我当时怎么没把你另一条腿也踹断。”
刘存浩诗词朗诵到一半,停下来,凑到万达耳边说:“朝哥今天这脚崴得可真像。”
贺朝每次翘课迟到,戏通常都很足。
他们还在三班内部群里猜,今天/朝哥会找什么借口迟到。
[英代-许晴晴]:没猜中,朝哥这套路真是五彩缤纷。
[班长-刘存浩]:还记得开学那天他直接给沈捷安了个什么玩意儿胃病吗,沈捷现在还总朝哥揪着跑医务室开药。
[体委-罗文强]:为什么啊?
[班长-刘存浩]:朝哥说,要废物利用,指不定下回还能派得上用场,做戏就要做足。
[英代-许晴晴]:……
刘存浩聊完之后又偷偷摸摸把手机塞回去,现平时最八卦的八卦之王万达同学仍然无动于衷:“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
万达摇摇头:“我今天早上受到了一些冲击。”
万达手机也一直在震,不过不是三班内部群的消息,都是认识不认识的莺莺燕燕,想他光棍十七载,居然也有被女孩子围绕的一天。
-你们班贺朝,联系电话多少?你就给一下嘛,我保证不说是你给的。
-达达,我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就帮帮我?我写了一封情书,想给谢俞,能托你帮忙给一下吗?
-你一个爷们怎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朋友了!约贺朝出来一趟那么费劲,姐们毕生的幸福就在你手上。
-贺朝有女朋友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万达简直头痛欲裂。
别问了!他们俩可能不喜欢女的!!啊!!!
医务室里。
校医跟贺朝都熟得不能再熟,连名字都叫得上来,他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写单子,一见贺朝进门就说:“哟,今天又是哪一出啊?”
贺朝半个重量挂在谢俞身上,冲校医打招呼:“6哥,早啊。”
谢俞扶着他往病床上坐。
倒是唐森看起来比较紧张:“6校医你快看看,崴得还挺严重,你看看是开点药还是需要上大医院诊断一下。”
6校医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每天那么多装病的,他要是真好欺负,那学校医务室里都可以开个逃课避难中心了。
他写完一张单子,撕下来,工工整整压在边上,然后才放下笔起身:“别担心——这帮孩子,尤其是你班上这个,这个叫贺朝的,简直是个戏……”
6校医边说边蹲下,手一碰到贺朝脚腕,把戏精的精字咽了下去:“真崴伤了啊。”
没伤到骨头,冷敷消肿之后又喷了点云南白药。
“休息几天,不要剧烈运动,”6校医道,“有什么状况、哪里不舒服了就过来,还是要多注意,千万别想不开去打架啊,再打就成瘸子了。”
贺朝那脚腕一回班就引起围观。
刘存浩趴在桌上,从上往下看,还在感慨:“……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体育委员罗文强也来凑热闹,他平时经常积极开展体育运动,对一些常见伤熟得不能再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真的,班长,真的崴了。”
最近体育课在练篮球,罗文强想组个篮球队——虽然并没什么赛事,但是他那颗热爱运动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
本来第一个想拉拢的就是贺朝。
现在脚崴了还有点可惜。
刘存浩:“啊,真的啊,怎么回事?”
许晴晴过来收昨天的英语试卷,贺朝一边翻试卷一边说:“这个,你得问我同桌。”
谢俞面不改色道:“我踹的,不好意思。”
许晴晴收到试卷还挺惊讶:“今天居然不是白卷?”
“那是,认认真真写的,”贺朝说,“认真起来我自己都害怕,肯定强。”
许晴晴粗略扫完第一面,又翻过去看后面的阅读题:“……”以她对这些题目的印象,她就没看到一道正确的。
不过她怕说出来太打击贺朝的自信心,正想随便夸两句,就听谢俞在边上不冷不热地来了句:“强个屁,不如交白卷。”
是的。
说得很对。
许晴晴都想鼓掌。
上午有体育课,6校医给贺朝开了条子,罗文强让他留在教室里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就是睡觉。
贺朝趴在课桌上,从其他角度上看都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虽然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但浑身刻满“散漫”两个字。由于走廊上过于吵闹,他睡得不太/安稳,于是侧了侧头调整姿势,手顺势搭在桌沿上。
“贺朝跟谢俞这对同桌,我都懒得说。”下课铃响,英语老师回到办公室,一边在饮水机前接水一边道,“两个人今天交上来的英语试卷一模一样,整整齐齐的,不知道是谁抄谁的……他们这样抄有什么意义?一道题都蒙不对,全错。”
数学老师正好在批作业,手上这本作业簿除了封面上‘谢俞’两个字写漂亮,大气磅礴、笔锋凌厉,里头的内容简直惨不忍睹,他皱着眉,摇摇头:“这成绩,当初怎么考的高中?初中的知识点都出错。”
另一位年长些的老师开导道:“不闹事就不错了。要我说,他们俩这学期还是有点进步的,性子确实收敛了些,看来学校这个座位安排还是有点用处,就是这个成绩……成绩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那位老师说完,又说:“你们看看,人老唐多淡定,他都不急。”
唐森是重点学校转来的,虽然教龄快二十年,但他们对他了解的不多,但知道他跟姜主任是老同学,两个人是十多年的老朋友。
姜主任那么“狂躁”的一个人,朋友倒是脾气很好。
唐森低着头在捣鼓手机,好像是没听到,等那老师叫他第二声的时候他才抬起头:“什么?抱歉抱歉,刚才没注意听。”
“你弄什么呢?”英语老师接完水,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弯腰看了眼,“……游戏?”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个长飘飘的卡通小姑娘,身上穿着裙子,边上那个列表里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衣服。
唐森立马退出去,退到主屏幕界面,不知道怎么解释:“啊……这个……”
好在英语老师也只是匆匆瞥过,没看太仔细,课代表又敲门进来找她要改好的练习簿。英语老师转个身的功夫就忘记了刚才那个小插曲:“八班是吧?单词本批好了,在桌上呢,三个班堆在一起,你找找。”
体育课还是照常练篮球。
女生占用的课堂时间比较多,基本上平时都没有接触过这项运动,球直面砸过来第一反应不是去接而是捂着脸蹲下来躲开。体育老师干脆带着她们单独练,男生领了篮球自由活动。
许晴晴根本不怕砸的,练了一会儿觉得没劲,最跑到男生堆里玩去了。
“强强,我听说你们篮球队还缺人,”许晴晴拍着球走过去,“你觉得我怎么样?可以加入吗?”
罗文强正在练投篮,他那一身肌肉晒成古铜色,乍一看有点健美先生的意思,他跳起来,将篮球掷出去,擦擦汗,说:“晴姐,你认真的吗?”
谢俞背靠着篮球场铁门,坐在树荫底下,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
歌声在耳边绕来绕去。
他听着听着忽然抬手去按音量键,歌声越来越小,最后成了静音。
许晴晴:“很认真,你想想到时候咱班出征的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万达就从身后绕过来把她球给抢了,笑着往边上跑:“要真有那个时候,咱班排名肯定垫底。”
万达跑着跑着撞到刘存浩身上,刘存浩手里拿着的篮球直接被他撞飞出去。
刘存浩立马炸了:“你滚过来,我刚才那个三分球酝酿了好久的你知道吗!”
谢俞正看着,脸颊忽然贴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扭头看见一瘸一拐的贺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边上,手里还拿着两瓶冰汽水。
“小朋友,”贺朝将水塞进谢俞手里,说,“别的小朋友都去打篮球了,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汽水是蜜桃味的,瓶身起了雾,化成水珠沾了谢俞一手。
万达看见他了,苦于被许晴晴和刘存浩两个人一起追杀,只好远远地喊:“朝哥——你怎么下来了?”
贺朝说:“下来看看我帅气的同桌。”
万达脚下踉跄,差点没摔下去。
贺朝拧开瓶盖,桃子水的味道夹着冰气冒上来:“教室太无聊,外面那群女生叽叽喳喳的,睡都睡不着。”
“那群不都是来看你的。”谢俞说。
“怎么就是来看我……这个逻辑我还是没弄明白,上次万达那小子也这样说。”
贺朝崴个脚,闹得全年级都知道,尤其是那批小女生,担心得没法集中精力上课。
“你以为她们每天课间站在走廊里干什么?”
贺朝仰头灌下去一口,冰水喝得畅快,然后说:“我怎么知道,看风景?晒太阳补钙?”
“……”
这个人的情商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残疾。
想到情商这个问题,半响,谢俞用还在不停“流水”的水瓶捅捅贺朝:“喂,残疾,谈过恋爱吗。”
贺朝正在看罗文强他们打球,除了罗文强还能看看,其他人水平其实次得很,感觉就是过来捣乱的,但他依然豪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好球——浩子你这个蛇皮走位很骚啊。”
刘存浩歪头比了个“酷”的手势,看起来也是自信满满。
贺朝感觉到手肘一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谢俞的话:“我就是崴个脚,叫我残疾还不至于吧?”
“实话告诉你,”贺朝把手臂架在谢俞肩上,以一种吹牛皮的姿态指着篮球场铁门说,“哥的前任,能从那里,一直排到金榜饭馆,再排回来。”
谢俞二话不说直接把汽水砸在他脸上。
“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贺朝抬手摸脸,摸到一手水,“……小朋友你这个脾气有点爆啊。”
体育课下课,贺朝和谢俞两个人的英语试卷已经被贴在黑板报边上的小展板上,公开处刑。
边上贴着全班最高分许晴晴12o分的试卷,对比相当强烈。
班里人66续续从球场回来。
刘存浩过来围观,半天说不出话:“你们俩吧……你们俩个……为什么要互相抄呢?”抄谁的不好,要抄对方的,成绩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因为我相信我同桌。”贺朝就坐在最后一排,离小展板很近,他转过身跨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跨在两边、极其惹眼,“我同桌也相信我。”
刘存浩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擦擦上节课打篮球出的汗,说:“你们俩可真有勇气。”
事实上,谢俞本来没想把试卷做成这样。
但是昨晚观察下来,贺朝的答题质量实在是可怕。
谢俞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一的时候,他为了考试挂科、成绩垫底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每次挖空心思控制分数,却只能屈居全年级倒数第二。
原来这年纪倒数第一的宝座,贺朝镇着。
于是谢俞做题的时候刻意避开正确选项,立志要在这次月考当中压下贺朝,拿个第一。
倒数第一。
临近月考,万达他们也不在晚自习的时候讲鬼故事了,都忙着复习。
疯狗过来巡逻,看到高二三班欣欣向荣热爱学习的样子,难得觉得满意:“不错,特别对你们提出表扬,保持下去,你们班最近学习风气很不错。学生就是要有这种学习的样子,非常好。”
唐森正好吃完饭过来看看他们,炎炎夏日,手里提着个热水杯。
疯狗:“老唐,来得正好,有事找你。”
唐森把水杯放在讲台上,跟着姜主任一起出去了。
“有没有现最近疯狗总往我们班跑,”有消息就要一起分享,万达边写数学题边说,“咱班老唐,跟疯狗是好基友。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贺朝桌面上摊着书,手偷偷摸摸塞在抽屉里玩手机。
虽然平时没有老师敢管他们,但疯狗是例外,姜还是老的辣,姜主任更是辣中之辣。治起人来他们也招架不住,感觉随时能跟学生打起来,根本不在怕的,总觉得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称霸江湖的狠角色。
所以每次疯狗过来巡视,哪怕再不情愿,他们也会跟着大家一起装装样子。
谢俞扔了支笔过去,提醒他:“疯狗。”
“帮我掩护一下,”贺朝头也不抬道,“我现在这关正是特殊时期,不能分心。爱你哟。”
“最后三个字给我收回去。”
“?”
“听着恶心。”
谢俞扔完笔现自己就这一支,又伸手过去把笔捡回来。
无意间瞥见贺朝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谢俞印象里,他这位同桌已经将换装游戏搁置很久,前几天还拉着他一起玩“男人的浪漫”——狙击游戏。
估计换装游戏像阵龙卷风,在小女生圈子里已经不流行了。
姜主任跟老唐聊了一会儿就去巡视楼下的班级,贺朝直接将手机拿出来,摆在明面上玩。
屏幕上是一个卡通女孩,长头,碎花裙,两颊泛红,站在一棵树下,作祈愿状。
然后画面逐渐暗下去,几段字幕缓缓浮现出来。
“明天……就是我跟他约会的日子……”
“他会不会来呢?”
“他会喜欢我为他亲手做的樱花饼吗?”
谢俞:“……”
万达这个人嘴里喊着我要复习这次月考我一定要一鸣惊人你们谁都不要过来打扰我,做题做到半途,实在无聊,咬着笔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看到两颗紧紧相挨的脑袋。
贺朝将手搭在谢俞后颈上,五根手指微微曲起,有意无意将他往自己这边揽。
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跟我约会?”贺朝都快崩溃了,“臭男人妈的,昨天明明说好了要来的,好感条都刷满了。”
谢俞看着屏幕上那位在雨中悲伤流泪的少女,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画面右下角有几个标识,其中一个上面还有小红点,谢俞问:“刚才他给你短信了?”
贺朝说:“霸道总裁说他公司有事可能会迟一点到,然后有三个回复选项。”
谢俞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你选了哪个?”
贺朝:“当然是谴责他怎么可以迟到了。”
“……”
“你有病啊,”谢俞听得头疼,“这样谁他妈要跟你约会?”
“这样就不来约会,算什么男人啊,还霸总,”贺朝骂归骂,还是把手机往谢俞手边推,“那接下来怎么办……操,臭男人对小乖乖的好感条变负了。”
谢俞轻点两下屏幕,跟着游戏剧情往下走:“向臭男人道歉。”
贺朝:“……”
“道歉,”谢俞把手机推回去,“你还想不想得到臭男人的爱了。”
“……我他妈。”
贺朝迟迟下不去手,最后还是忍辱负重地点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选项。
贺朝又说:“顾汐这丫头以后找男朋友要是敢找这样的,直接打死,想都别想,现在小姑娘都是什么眼神。”
又快到周末。
除了那些家离得远的觉得来回不便,大部分住宿生周五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尤其是家长,总担心孩子在学校吃不好,一到周末就催着孩子赶紧回来。
谢俞在晚自习刚下课的时候就接到顾雪岚电话:“周末回来吗?”
谢俞站在走廊上,眼前一片黑灯瞎火,身后是贺朝和万达他们打闹的声音,桌椅不知道为什么被整得哐哐响。
“朝哥,要不要来加入我们篮球队啊,我们很牛逼的。”
“这话我吹吹就算了吧,你们亲自过来跟我吹,有点说不过去。早上刘存浩那个蛇皮狗屎走位,我都没好意思说他。”
“……你不是夸他很牛批吗!”
“这话是真是假你听不出来啊?”
谢俞勾起嘴角笑了笑,回复道:“周末,不一定回,再看吧。”
顾雪岚握着听筒,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说:“你这都几个礼拜没回来了?”
谢俞找了个全天下父母听了都高兴的理由搪塞:“马上月考了,我要专心复习。”
这学期谢俞表现还不错,没惹什么事,换了新老师,那位新来的唐老师也说谢俞挺守纪律的挺不错,要她放心。
这个理由一出,顾女士果然没话可以说了。
“那你好好学习,”顾雪岚道,“考完试就回家,想吃什么妈给你做,学校伙食哪有家里的好……”
谢俞‘嗯’几声,聊了会儿就挂了电话。
贺朝已经收拾好东西,说说笑笑着从身后拍了一下谢俞的头,与其说拍,用揉更准确:“小朋友,周末不回家?”
谢俞这个人,看着贼硬气,头却特别软,贺朝没忍住又揉了两下。
“瘸子,”谢俞叫他,“你今天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是不是?”
眼看谢俞就要动拳头,贺朝侧身躲开:“冷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万达急着回去收衣服,先走一步。
等谢俞贺朝两个人并肩走出教学楼,隔了很长一段时间,贺朝才说:“我周末也不回去。”
路灯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
“留校干什么,”谢俞说,“想试试民间驱鬼术有没有用?”
贺朝先是愣住,然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也没说,没再给自己加些精彩纷呈的戏码,他抬手抓抓头,忽然笑了:“是啊,我想试试。”
又走出去一段路,谢俞突然问:“贺汐,你妹妹的名字吗。”
“那个死丫头,”贺朝盯着路灯说出这五个字以后,又不说话了,半响才说,“……我是不是应该吹一波我妹长得有多好看简直随了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好多年没见了,应该是挺好看的吧,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毕竟小时候那么丑,胖得像个球。”
贺朝说得轻松,谢俞听出来不对劲,也不方便问。
贺朝倒是无所谓,直接把家底都抖出来,简洁明了并且特别冷静:“离异,她跟着我妈过。”
“很好听。”
贺朝侧头:“什么?”
谢俞说:“你妹妹的名字。”
“那我呢?”贺朝又问,“这种时候不应该顺便也夸一下我。”
谢俞往宿舍楼里走,不是很想理他:“你?你滚开点吧。”
万达周末也不回家,他的理由跟谢俞如出一辙——“我要专心复习”,不过可信度显然要比谢俞高出很多。
“我是认真的,我妈做饭太好吃了,家里有电脑,电脑太好玩了。”万达趴在课桌上对刘存浩倾诉自己的苦恼,“我一回到家,就好像回到了寒暑假,根本控制不住,大好的人生怎么可以浪费在学习上面。”
刘存浩用手肘顶顶他,示意他闭嘴。
万达支起身子瞄了一圈,又趴下去:“干什么啊,又没有老师……有老师我也不怕。”
没有老师,但是有高二三班伟大的、令人害怕的学习委员。
薛习生这个人,在年级组里很有名,他是各科老师眼里的宠儿,同学眼里的奇人。
开学第一天,薛习生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希望大家能够共同奋斗、努力、进步”,桌上贴满便利贴,记公式、单词、句型……
薛习生带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拿着一叠课外练习题从门口走进来。
许晴晴路过,撞见他时候被他吓了一跳:“……学委,你这个黑眼圈。”
薛习生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劳过度,他抬手扶了扶镜框,说:“没事的,我还可以继续学习,月考加油许晴晴同学。”
“加、加油。”许晴晴不知道说什么,愣愣地回应说。
刘存浩:“疯狗有句口头禅怎么说的来着,什么学不死往死里学的,我觉得咱班学委完全就是代言人。”
万达简直看呆了:“黑眼圈原来可以这么深的。”
贺朝今天没迟到,他跟谢俞两个人一前一后进班:“早啊。”
万达:“早早早。”
“看什么呢?”贺朝单肩挎着书包,凑过去。
刘存浩说:“在看咱班学委的黑眼圈。”
“我去,这么黑。”贺朝也吓一跳。
谢俞正准备绕过他们去座位上补觉,贺朝头也没回直接抓着他手腕将他一起拽过来:“老谢,看看。这黑眼圈,是有多久没睡觉。”
薛习生大早上泡了杯咖啡,正捧着边喝边背英语单词。
谢俞对黑眼圈没什么兴趣,他现在一心只想补觉,伸手去掰贺朝的手。
贺朝还在围观“熊猫”,但是这人毕竟脑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样,看着看着换了种解题思路:“会不会是自己画的?我小时候为了营造刻苦学习的假象,就用这招骗过我妈。”
谢俞讥讽道:“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世界上还找得出第二个?”
贺朝:“你这样夸得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谢俞心说,我夸你奶奶个腿。
贺朝日常听不出言下之意,继续恬不知耻道:“你朝哥,独一无二。”
万达在边上拍手鼓掌:“秀。”
刘存浩也鼓掌:“蒂花之秀。”
早自习是数学。
数学老师让大家趁着早上比较清醒,把该背的公式都背背熟。
说完,他找了个椅子,坐在讲台上批今天份的作业。
谢俞趴在桌上睡觉,太阳从窗外边照进来。
他隐约觉得眼前眼前突然亮起来一阵,半梦半醒间皱了皱眉,然后不多时,那阵扰人的、仿佛隔着一层纸的光又消失了。
“还有昨天下去的作业,没订正的赶紧啊,每天的错题都要及时弄明白,不然越积越多。”
“不会的就拿过来问我,或者问同学,订正好了给我看,我要做记录的……别等着我来找你,我真要是哪天来找你了,你就完蛋了你。”
数学老师念叨一阵,又低下头批作业。
班里很安静。
除了翻动书页、笔盒碰撞、放下修正带的时候出的微微响声,还有从其他班级传过来的朗诵声。
贺朝胳膊肘抵在桌上支着,手里是随手抓的一本练习簿,练习簿对着谢俞的脸,正好挡住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谢俞睡得安稳,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帮他挡太阳。
“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同桌,”贺朝一条胳膊举酸了,又换成另一条,嘴里自言自语,轻声说,“……自己看着都觉得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