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老闻在客厅阳台打地铺。
不开窗太憋气,开窗又太冷。
又因老闻躺着总翻身,褥子里没存下多少热气,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至于为啥不开空调,不睡沙发?
蓉城人对冬天的冷一般都是硬扛,空调能不开就不开,身体能扛过去的冷为啥要浪费电开空调!
沙发也不是现在的闻东荣可以睡的,虽然他可以偷偷睡,万一半夜陈茹出来看见,那他就完全没有同情分了嘛。
带着这种小心机,闻东荣后半夜才睡着。
一家之主的尊严作祟,老闻希望自己能在老婆醒来之后女儿出房间之前离开阳台……睡阳台这种事,他只想让陈茹看见不愿意被黑心棉嘲笑。
哪知这一睡就睡过头了,他被人晃醒,发现闻樱就蹲在身边看着他,闻东荣吓了一跳,裹着被褥翻身坐起,“你干啥?”
闻樱眼带同情:“八点了,你咋还睡这里。”
闻东荣输人不输阵,“你懂什么,偶尔睡一睡地板对腰椎有好处,你妈呢?”
“我也不知道啊,七点半我听见房门有响动,起来一看她人已经不在了。今天不是周六吗,她这么早出门做啥?”
单位加班?
闻樱担心陈经理是想逃避谈话。
这样是不行的啊!
闻樱害怕吵架,更害怕冷战,冷战的气氛比吵架还压抑!
小闻都怕,老闻没理由不怕。
裹着被子的老闻挥手赶人:“让一让,我先起床洗漱。”
收拾了铺在阳台的被褥,换掉睡衣后,老闻又变回了体体面面的形象。
先是给陈茹打了个电话没打通,闻东荣不太确定:“是不是去了你小姨家?”
陈家姐妹俩住同一个小区,陈茹心中不痛快,找亲妹妹陈丽吐槽一下极有可能,闻东荣也不继续打电话了,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就去找连襟邓尚伟。
黑心棉入股天骄的事,邓尚伟肯定也晓得。
闻东荣没拖邓尚伟下水已是很讲连襟情义,邓尚伟至少要帮他想想办法噻!
老闻走了,闻樱摸了摸脸,按照原本计划今天要去谢骞家学习,现在咋办?
迟疑了几秒钟,闻樱决定还是先去学习吧。
或许,昨晚那封信对陈经理是有触动的,应该给陈经理留一点空间,让陈经理平复情绪。
闻樱照常去了谢骞家。
李梦娇不知闻樱家风暴,没心没肺让“闻千万”兑现一下请吃三顿炸串的承诺,闻樱被这憨批逗笑:“请请请,三顿炸串算什么。”..org
谢骞没有阻止李学渣造次。
闻樱还有心情回应李学渣要求,看来闻家的暴风雨没有想象中那么剧烈。
谢骞不由对闻樱写的那封信好奇起来。
——仓鼠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能让强势的陈阿姨触动?
……
闻樱去了谢骞家做作业,衣冠楚楚的闻东荣到了邓尚伟家,陈茹并不在,倒是邓尚伟正要出门,见到闻东荣就乐了:“姐夫,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这个点出发差不多了!”
闻东荣一拍脑袋。
原来今天是两人约好去乡下探望贫困学生的时间,昨晚家里的“狂风暴雨”让闻东荣忘了约定。
“走走走,路上说。”
闻东荣催着邓尚伟出门,“你不晓得,报纸上的那个作家富豪榜,把我和闻樱都害惨了!”
闻东荣说陈茹已经知道了闻樱花了一千万入股天骄,邓尚伟不由缩了缩脖子,“那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凉拌呗。”
两人一路开车往乡下去。
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只有一百多公里,但后半程有一小段路况很差,快中午了两人才到了今天要探望的贫困学生家。
这个学生上学晚,14岁了才读初一。
父亲早年病逝,母亲又是残疾人几乎没有劳动力,家里亲戚都嫌这家是累赘不愿意帮助,如果不是闻东荣资助,这个女孩子去年就要辍学了。
女孩子成绩不错,性格有些内向,很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学校老师都夸她刻苦。
闻东荣帮忙交了学费,一个月还额外资助200元生活费,这钱包揽了女孩子在学校的所有开销。
女孩子非常懂事,在学校都吃最便宜的饭菜,曾给闻东荣写信,说自己一个月花不了200元,有100元就足够了。
这话听了都让人心酸。
一个月100元生活费怎么活?
乡镇初中为了升学率一般会安排学生住校,一个月放一次归学假,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子一个月要在学校吃住28天,平均一下每天生活费不到4块。
4块钱够干啥,以前还不够闻东荣抽半包烟。
当然,女孩子的母亲也在尽力为女儿提供生活费,但对一个差点辍学的家庭来说,残疾母亲提供的生活费可以忽略不计。
闻东荣资助了几个学生,这还是第一个写信告诉他一个月200块花不完的,他今天特意和邓尚伟来女孩子家里走访。
确实很穷。
这都2006年年尾了,闻东荣看着女学生家低矮的泥砖房,恍惚间还以为这是1996年的农村呢!
看见闻东荣和邓尚伟来,家里的女人忙着要去杀鸡,被闻东荣赶紧拦住。
这天中午,闻东荣和邓尚伟留在这家吃饭,饭菜都不咋样,女孩子和母亲都很满足。
闻东荣问她为啥会说每月200元生活费太多,女孩子笑起来很羞涩:“我不想闻叔叔多花钱。”
不想恩人叔叔多花钱,也怕恩人叔叔嫌她花钱太多会放弃资助,她能读书实在太不容易了!
闻东荣当然没有减少生活费,他让女孩子在学校不要刻意饿肚子,“吃不饱饭肯学不能好好学习,有结余的钱你留着添置一些文具。”
残疾的女人对两人千恩万谢,搞得邓尚伟不自在,吃了饭就在暗示姐夫快走。
女人腿脚不便,女孩子送两人出门,走在村道上,闻东荣忽然问女孩子:“你家里条件不好,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女孩子低头没说话,迟疑了好久,出于对“闻叔叔”的信任还是说了真话,“有,有人笑我穿的破,还扔我的文具。我告诉老师后,她们说我是打报告的马屁精,说就说嘛,反正她们不敢再扔我文具就行。”
骂就骂呗。
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又是残疾,女孩子从小没少被欺负。
骂她可以,扔她文具不行。
挨骂不会掉块肉,新文具却要让她妈掏钱,这是真的要掉肉的事!
不用问,闻东荣都知道女孩子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残疾的母亲,因为说了也没用,残疾的母亲没能力为女儿出头,女孩子不想母亲一起受奚落,不想母亲难受,所以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些。
原来在学校被欺负的并非只有闻樱一个人。
闻东荣心里却没觉得好受。
这个女孩子回家不说,是知道说了也没人替她出头。
闻樱又是为啥不说呢?
——闻东荣没死,陈茹也不是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