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食堂发生的一幕,很快就众人皆知。
这些来参加研讨会的,此时感觉都不一样。一种是觉得夏晓兰这么小年纪拿到邀请函,很大可能还真是宁彦凡徇私。徇私也罢,人情社会,谁家还没有个亲戚后辈的要提携?
走后门不是不可以,有人能看在宁彦凡的面子上不计较,有人非要计较,这时候就忍着被人讽刺几句,当成前辈对后辈的“指点”,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夏晓兰偏不,一句话都忍不了,在食堂就把聂卫国给顶了回去。
几句话戳了聂卫国肺管子啊,谁不晓得聂院长生平最在意的,就是以工农兵学员的资格推荐上了华清建筑系,聂院长这几年时常对人说,成分太好能怪他吗?如果当时不是停止高考招生,他自然随随便便也能考上华清建筑系。
一说工农兵学员从华清毕业,外人总以为他文化底子不行,聂卫国再三强调自己是既受益于工农兵学员推荐上大学的政策,又是被高考停招大环境耽误的人!
“她这样说,聂卫国哪里能忍?这下子有她受的。”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点气都受不了,想当年我们刚毕业的时候,要有前辈肯骂几句,还喜滋滋认为前辈看好自己……”
可不就是嘛。
一群中老年聚在一起回忆年轻岁月,大家都有差不多的经历。
谁有今天的地位也不是石头缝里忽然蹦出来的,全是辛苦熬出来的。
也有一部分的看法截然相反:
“聂卫国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他要是敢跳起来说宁老做的不对,我还敬他性情耿直大胆,逮着一个小姑娘捏,也是很难堪的!”
“是啊,都是华清的,同门内斗厉害的我听过,在外面都是要抱团的。”
“聂卫国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他私底下……那个小姑娘叫啥,她那句话说的好,聂卫国就能代表华清大学了?问过华清大学的校长没有,哈哈哈哈!”
观点不同,但结论是相同的。
一时占了口舌之利,研讨会要开三天呢,聂卫国总会找到发难的机会。
想必那时候,夏晓兰就不太好蒙混过关。
就算研讨会有宁老护着,以后还能护她一辈子?
聂卫国这口气出不来,肯定要追着夏晓兰撕咬……夏晓兰一个建筑系本科生,聂卫国已经混成了设计院的副院长,还加入了华国建筑学会,要给一个没毕业的建筑系学生找麻烦,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唉,宁老也是太心急,年轻人就算有点小才华,也不用这么着急推出来。
华国有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有人爱提携后辈,有人却不愿看小年轻出头太快,这就是复杂的人性!
两种看法,都有风声传入宁彦凡耳朵里。
许跃进很是无语:
“给了她笔记,就好好关在房间里多背背,怎么还有心思去食堂吃饭呢?聂卫国那个卑鄙小人,就是故意激怒她,让她当众说出一些不尊敬前辈的话……她还真上当了!”
华国社会的主流观念就是,前辈随便说几句,哪怕是不对呢,听着就行。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新人后辈顶嘴就是不行,锋芒毕露,会让大部分人反感。
有天赋的新人,也得谦虚。
就像宁雪师妹,也不是没有人挑剔质疑过她,宁师妹性情清冷,面对外界的质疑,过耳不入心,根本不会理会。
宁彦凡摇头,“狗要咬人,有人会躲着狗走,也有的人会手持棍棒主动出击!”
“可夏晓兰哪有什么棍棒啊,她这是仗着邀请函是您破格给的,料定您肯定会管这件事,所以不怕聂卫国,当着食堂那么多人,都敢和聂卫国顶牛?”
许跃进说的,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但这一次研讨会,宁彦凡可以护夏晓兰,因为他也是被聂卫国攻击的目标。
那以后,宁彦凡要一直护着夏晓兰吗?
许跃进认为夏晓兰还是太冲动了。
宁雪却有不同的意见:
“许师兄,我想她没有想过要依靠爷爷的帮助,不管有没有爷爷在背后撑腰,她面对聂卫国也不会退缩。”
这就是夏晓兰的生存态度。
夏晓兰一直在争斗,从来没停下过。
就像当初和季雅的矛盾,季雅就是不道歉,季家说要以另外的方式补偿夏晓兰,夏晓兰还不是拒绝了。夏晓兰也没利用周家和汤市长施压,听说和季雅搞了个什么“赌约”,要靠自己的本事,让季家服软认输。
夏晓兰就是这么一个人。
好像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大部分时间都很油滑,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误会她没皮没脸。
事实呢?
心气儿高着呢!
当了一年同学,发生了这么多事,宁雪才算捋清夏晓兰是个怎么样的人。
许跃进和夏晓兰才接触几天,宁雪所言,他将信将疑:
“总之,夏晓兰那样干,就是不聪明。”
……
早上八点半,夏晓兰要往江城大学去,刘芬欲言又止。
夏晓兰想了想,“您是在招待所等我,还是去会场呢?江城大学的樱花不错,可惜这事7月下旬,我们来的时机不对。您要是觉得在招待所无聊,也可以跟着去江城大学逛一逛,这个研讨会要开三天呢!”
刘芬是担心聂卫国。
那人瞧着心胸狭隘,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晓兰的。
“唉,妈也帮不了你啥,这些人也太……我跟你一起去江城大学!”
刘芬没把话说完。
近距离接触了,她才发现有文化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好。
像季雅,听说是教育世家,刘芬觉得季雅瞧不起普通人,眼高于顶,非常难相处。
这个聂卫国也是,晓兰在食堂抓紧时间看笔记,又碍着他啥事儿了?非要出言讥讽两句。
龚洋也奇怪,夏总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为啥要和聂卫国针锋相对呢。
夏晓兰看穿了他的疑惑:
“你是不是在奇怪,这一次我要较真,为什么不说几句软话,让聂卫国消气,而是要当众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