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心如擂鼓。
当天晚上八点,话还在耳边绕,龙信义在打游戏,嘈杂音一阵阵来,他一边打,嘴里一边嚼着她打包回来的咖喱蟹,她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戴耳机看书,空时瞅一眼,瞅到咖喱蟹快被龙信义吃空了,才把笔朝茶几上一掷,吓了他一跳,蟹脚往桌下掉。
“给舅妈留点,不全是给你吃的。”
“我妈晚班回来蟹都冷了,再说她也不喜欢吃重口的东西,别浪费了。”
他捡起来,继续嚼。
她翻一眼。
龙信义嚼半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来一句:“要不你没事多来我们学校转转。我们那儿好吃的多。”
“给你长脸是吧。”
“哎我说,”龙信义把游戏手柄一放,“你说话能不能别带刺儿,这不正经跟你聊着。”
“不可能。”
噎得他半天没憋出话,过好久,转换路数笑嘻嘻地问:“你最近怎么很空啊,没人约啊?是不是跟你那男朋友凉了。”
“我看你也挺空,作业少了吧,那以后别往我这儿抄题了。”
“靠!别啊!”
……
吵吵闹闹,那天也就过了,但龙信义的话就是一句铺垫,她没去他学校,他就反过来把他学校的人带来了,跟平时那帮摊沙发打游戏的宅佬不同,都是些平时没见跟他一块儿玩过的,个头都挺高,乐意带着龙信义在小区附近的球场打球,回来后一帮人又挤进龙信义家打游戏,一边打,眼睛就一边往走来走去的龙七那头瞄,她去倒个水有人看,她在藤椅上写作业有人看,她开冰箱,扎头发,拆巧克力豆,都有人看,这样的日子不下两天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发作,继续吃吃喝喝该干嘛干嘛,只跟舒萌说了一嘴。
舒萌这个大嘴巴,果然不负她望,一天内就把这事儿人传人,传到司柏林那边去了,司柏林当时只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你哥挺有意思。”
就没了。
她没兴师问罪他去海南不报备的事儿。
他不说她就不问。
她不说他也不问。
而靳译肯这个人更有意思。
微信是加上了,但从验证通过后没给她发过一个字的消息,热烈的摊牌过后又像个没事人,酒照喝,球照打,偏偏司柏林的活动十个有八个与他有关,舒萌的群里每天聊得也是他,所有的信息源都与他有关,知道他又进了几个球,喝倒了几个人,被几个妞要过手机号码,家里的阿拉斯加又把司柏林家的布偶猫追得几天没回来。.org
俩混蛋都过得一个赛一个快活潇洒。
周四晚上,舒萌来了一趟她家,说给她捎样东西。
龙七也才洗完澡,在阳台晾完衣服,把晾衣架升到最高,回客厅时再把拉门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越过一屋子打游戏的臭男生,其中坐龙信义边上磕着瓜子的一人朝她吹了记口哨,她这小脾气,停了步,别了头,给了这四天以来第一个投向这群臭男生的懒淡目光,像瞅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瞅得那吹口哨的男生也后知后觉耳根红,她才收视线,摇着头朝玄关走,开门。
“宝宝!”
舒萌上来就嗓音清亮,扑来一个热情的拥抱,而后越过她,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这座从小到大没见过的九十平的房,龙七问:“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廖寺彭九点来接我。”
龙七用脚关门,舒萌换鞋,换完就看见客厅一堆男生,而龙信义朝着正宗白富美气质的舒萌盯直了眼,龙七环着臂在前头走:“你给我稍什么东西啊?”
“哦,就……”
“进我房间说。”她打断,边走着,边再次看了男生堆一眼。
……
“又好笑又浮夸,你哥也太能来事儿了。”进了房,门一关,舒萌就马不停蹄地评价,完事又用小指朝外头一指,“但是有几个长得过得去。”
“都很怂,没什么意思。”
“怎么怂?”
“不敢打头阵讲话,只有打头阵吹口哨的。”
“吹口哨的也太low了。”
“还有个加了我的校园网账号,让我猜他是谁。”
舒萌大笑:“好过时的聊天方式,别自个儿还觉得挺有情趣。”
而后又问:“我们家地主爷没管这事?”
地主爷指的是司柏林。
“他没放眼里。”
龙七给开了两罐碳酸饮料,一罐给舒萌,一罐给自个儿,舒萌在她卧室的沙发边叠膝坐,把手头的大纸袋子往跟前一递:“诺,送你的,我给挑的。”
“什么?”
“鞋。”
“送我鞋干嘛?我自己能买。”她接纸袋,往沙发的另一头屈膝坐。
“这鞋你可买不到,停产了,收藏款,我一看就像你喜欢的,赶紧抢来。”
“抢?”
“靳译肯输了廖寺彭一场球,彭子可得意,靳译肯不想请客,就让我去他家挑东西,看中什么拿什么,周妲她们都有,雾子都有。”
拆着纸袋的手稍稍顿了一下。
“雾子拿了张他小时候和柏林的合照,周妲拿了件他的T恤,我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他那儿什么最好,这双鞋是他前天找我们圈一收藏家朋友打了一晚上牌刚弄到手的,这便宜我必须得占。”
把鞋盒从纸袋中抽出,看见上面眼熟的LOGO,心里就大概有底了,龙七没露表情,看一眼舒萌:“你这么喜欢自己留着啊,为什么给我?”
“不对我的码数,这鞋37,我36。”
而后靠近龙七一点儿:“这双男款的靳译肯自己也有一双,我要是硬穿,不就情侣款了,你想想廖寺彭那小心眼子。”
“那你怎么不想想司柏林的小心眼子。”
“关键就是司柏林也有一双啊,你要情侣款也跟司柏林情侣去了。”
龙七笑。
“那人家打了一晚上牌得的,这么轻易就给你?”
“也是,我想来想去,那白艾庭平时也不往这风格上走,靳译肯弄这鞋干嘛,而且看他也没舍不得,二话不说就给我了,不光我费解,周妲也费解,不过现在周妲一门心思在雾子身上。”
“雾子?”
“雾子拿了靳译肯小时候的照片啊,周妲觉得有威胁。”
但其实雾子冲的是相片里的司柏林,龙七知道,没说,依旧笑笑,半晌说:“提个问题,如果你们追的一个男生半路被别人截胡了,你们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各凭本事愿赌服输咯。”
“那如果你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你也在喜欢的人,怎么办?”
舒萌瞬间提神了一样,盯龙七:“怎么宝宝,你对廖寺彭有意思?你可别,我打不过也舍不得打你啊。”
把龙七给笑得,说放心吧跟彭子无关,舒萌才说:“埋着的喜欢和说出来的喜欢是两种性质,你喜欢的人喜欢谁,也决定了性质,反正我是受不了廖寺彭的心不放在我身上,要那样,我连选择都不要他做,要多远走多远,毕竟我多得是人追,至于好朋友嘛,说实话我觉得朋友比男人重要,你别看我跟周妲她们天天聊男人,其实这性质就跟聊包聊衣服一样,就是个消遣,她们几个看上同一个男人的状况多了去了,要不怎么臭味相投成了朋友。”
“但看上和喜欢上是两回事吧。”
“是两回事吗?”
龙七点头。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
“听你讲话有意思,出点假设题给你做呗。”
掀开鞋盒,拨开薄纸,看到里头那双意料之中的鞋,龙七这么说。
“喜欢吗?”舒萌干脆也断了话题,问。
“喜欢。”
而后又围绕着近来圈内的八卦聊了半天,到点,舒萌收拾收拾准备走,临走又想起个事儿,换了鞋,把着门,回头讲:“周六你来吗?”
“周六什么活动?又打球?”
“不是,还没人跟你说吗?靳译肯家那只傻狗汉斯生日。”
“……难不成他家狗还办生日会?”
“周妲养了只雪纳瑞,我另外几个宝宝都养狗,我说必须给汉斯办个联谊会,你懂的。”
龙七懂了。
“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不怕司柏林被我们截胡啊,周妲的朋友也是虎视眈眈呢。”
“能截走的我也就不留了,你说的嘛,各凭本事。”
“可我希望你来呢。”
“到时再说。”她抬起手腕,挥了挥手指,对着舒萌道别。
……
舒萌走后不久,离舅妈下班到家还有一刻钟,龙信义终于嬉嬉笑笑地“催”着那帮子男生走,龙七那会儿正在客厅的餐桌边吃西瓜,切成薄片的西瓜躺在白瓷盘里,她捏着一片,曲着膝,吹着风扇,洗完未干的头发垂在椅背后头,发梢滴水,随着风向徐徐地晃动,手腕搁在膝盖上,刷手机,边刷边吃西瓜,轻轻地咬,慢慢地嚼,人陆陆续续经过她的桌子,换鞋出门的时候,她一眼都没搭,直到周身的光被挡,影响到她看手机,才抬头,一男生站在她跟前,面色不太自然,挺局促的。
他说:“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不太懂事。”
指吹口哨那个。
然后说:“我听你哥说你学习很好,能加你个微信号吗,平时有什么题可以交流交流。”
喉口咽了咽,红到了耳根。
她看着。
看三秒,笑。
堵在玄関口拖拖拉拉不肯走的男生们望过来一眼,她继续看自个儿的手机:“别了吧,我根本不爱学习,你要直说交个朋友,我还给你加点实诚分,你说交流学习,算了。”
“噢那,”男生很快改口,“那交个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
一堆男生哄笑。
她也笑:“你能让你朋友先走吗?”
这男生似乎觉得有戏,回头大力地挥手,这帮驻在门口的男生才推搡挤弄着出门,还传来“喔”的高叫声,门一关上,客厅贼安静,男生满脸喜,准备掏手机,龙七说:“别往我这儿花时间了。”
男生一怔。
“我一不爱聊天,二有男朋友,三不喜欢被一堆人盯着要账号,不给你会让你丢面子,给你就委屈我,而四,”她看男生,“我从来都只跟最厉害的人交往。”
回绝得干干净净。
男生走后,她终于得空继续看手机,舒萌送过来的鞋在桌上摆着,耳机里放着Stwo
的《Haunted》,音律中的鼓点每在脑中震一次,心就小跳一下,意识到的时候,面不改色摘了耳机,手机上继续编辑消息,给雾子发。
——周六舒萌那边的活动你去不去?
咬一小口西瓜,盯着屏幕,慢慢嚼。
叮一声,雾子来了回复。
——听说了,没确定。
她的拇指动着,再打字。
——我会去,而且我有个想法,需要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