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四周的白墙溅落刺目的污血,病床几乎已经被肮脏的血迹从白色染成了红色,墙角的垃圾桶倒了,里面废弃的安瓿瓶和药盒散落出来,一具尸体扭曲地和垃圾窝在一起。
一切都昭示着这个上锁的房间刚刚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斗,尸体的致命伤乍一看在于太阳穴的弹孔,但他身上穿的白蓝相间的病号服已经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这并不完全是头部枪伤造成的出血。
仔细观察,他浑身的皮肤全部溃烂,血是从皮肤下渗漏出来的,他的脸也已经完全溃烂看不出原貌,一双眼睛仍圆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此时已经全部变为红色,瞳孔消失,最可怖的是他的嘴,嘴角不正常地上扬,几乎咧到耳朵根,配合溃烂出血的嘴唇,就像马戏团小丑画的笑脸妆一样。
这样高度腐烂的状态令人难以相信这具尸体刚刚死去三分钟。
萤火虫omega剧烈地喘着气,靠坐在病床前,手中拿着一把手枪,他浑身都在哆嗦,嘴唇也有些发白,用床单把手枪上的污血擦干净。
他们原本护送联盟医学会的医生进来营救恩希医院的医护人员,但中途遭到大量疯狂的感染病人攻击,四散奔逃中走散了,唯一能暂时躲藏的就只有这四个没有锁住的病房。
“韩医生……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萤拼劲浑身解数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头问那位穿着白大褂的alpha,“您受伤了吗?”
房间里除了萤以外只有唯一一个活人,那就是单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提着一个小型银色密码箱站在病房中央的医生。
医生将手里的密码箱轻放在地上,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垂下的细链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这个alpha脸孔轮廓稍显瘦削,亚麻色短发微卷,骨相矜贵耐看。
韩行谦没答话,而是径直走到尸体边,戴上手套检查尸体的状态,再将结果记录到口袋里的记事本上。
他虽然没回应,萤还是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温和的安抚信息素,身体顿时舒服了许多。
趁韩医生沉迷检查尸体的时间,萤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里面还有一天量的水和食物,除了手枪,身上还背了一把微冲,备弹仅剩一百发。
他谨慎地抱起微冲,悄无声息靠到门边,透过病房门上方的玻璃窗窥探外面的情况。
走廊深处的灯忽明忽暗,一个影子拖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过来。
萤抱着微冲的手都在抖,却连咽一口唾沫都不敢用力,屏住呼吸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脸色灰败,浮着一层死白,身上也穿着和病房内的尸体相同的蓝白色病号服,他右手攥着一根输液架,输液架上挂了一个摇晃的空吊瓶,输液针还扎在他左手手背上。
那个病人走到了萤所在的病房门前,停了下来。
萤拼命捂住嘴,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却不敢闭上眼睛,恐怕错过病人突然暴起袭击。
病人的眼睛爬满红色,但黑色瞳仁还未完全消失,他缓缓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吊瓶,调整了一下吊瓶的位置,慢慢转身,又往他来时的路回去了。
等到病人消失在视线中,萤才敢大口呼吸起来。
检查完毕的韩医生摘掉手套,回头看浑身发抖的萤,唇角翘起一个奚落的弧度:“别勉强,休息一会儿吧。”
“我们的水和食物都不够了。”萤焦虑地尝试用战术匕首打开锁闭的病房门,“我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逃进来时我记了路线,在医院最东边有一台手术专用电梯,我们可以试着上楼顶,现在PBB部队的直升机应该会在恩希市上空地毯式搜索,只要能上到楼顶我们就能离开。等我联络到总部,就请求他们派人救援其他人。”
但病房锁是需要门禁卡的,锁上除了一个插卡凹槽外基本没有能撬开的地方。
韩行谦不置可否,绕着病房检查里面的东西,发现桌上的电脑处在自动黑屏状态,轻轻动一下鼠标,屏幕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台监视器,共有四个画面。
“过来看看这个。”韩行谦双手撑着桌面,叫了萤一声。
每个画面的左上角都有编号:1号病房、2号病房、3号病房、4号病房。
1号病房的画面里有个坐在病床上发呆的病人,手里攥着输液架,正在脱鞋。他病床边也有一台电脑,可以看出电脑上显示的也是四个画面,但完全看不清画面上有什么。
萤惊了惊,悄声说:“他就是刚刚我看见的那个病人。”
2号病房里关着同为特训生的獴和尼罗鳄,他们保护的是恩希医院的医生们。其实这个摄像头的安装位置很怪,看起来安装在床底下,因为同在训练基地吃住相处,互相很熟悉,所以萤可以通过脚和裤腿辨认出他们。
韩行谦眯起眼睛:“等下,床底板看起来黏着一幅画。”
因为摄像头安装在床底,所以画面有些昏暗,仔细辨认后,两人确定那是一张放大的扑克牌,并且是JOKER中的小鬼牌。
3号病房的画面就是围在电脑前的萤和韩行谦两人。
萤想了想:“原来我们在3号病房吗。”
4号病房的视角比较高,里面关着小丑鱼和几位联盟医学会的医生,病床前同样有一台电脑,由于视角不同,隐约可以辨认出他们的第2和第3画面都是病房床底的画,但画上是什么完全看不清。
萤想了想,趴到地上努力想看看自己房间的病床底下有没有黏着什么东西。
韩医生问:“有吗?”
萤回答:“有有有!但里面太黑了,我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东西,床腿中间焊着铁杠,我爬不进去。”
韩行谦宁静地注视着四个监控画面,忽然看到4号病房的医生们一起聚集到了自己房间的电脑前。
紧接着,2号病房的两个特训生显然也注意到了电脑上的监控,可以透过床缝看到他们的脚聚集到了电脑桌前。
“看来大家都注意到电脑监控了。”韩行谦想了想,“你别动。”
萤愣了愣,翻找抽屉的手停了下来。
韩行谦盯着4号病房的监控画面,围着病床来回走了一圈。
从监控画面中可以隐约看到,4号病房电脑上的第3个画面虽然显示的是非常模糊的床底,但床边有人的脚走动是可以辨认出来的。于是韩行谦推测每个病房的四个画面都是按照1、2、3、4四个病房排列的,也就是说4号病房的人可以看清2号和3号床底的图案。
合理推测,每个病房都可以看到序号排在自己前面病房的床底图案,但除了1号病房的床底,因为他们自己所在的3号病房和监控里显示的4号病房都看不到1号病房的床底。
不过这个推测作用不大。
萤小心地问:“韩医生我能说话了吗?”
韩行谦看向他,萤手里拿着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来的一盒扑克牌。
“里面好像是空的?”萤自言自语,拆开扑克牌盒子,里面只有两张JOKER小丑——一张大鬼牌和一张小鬼牌。
两张牌并不像普通扑克牌一样薄,它们的厚度和身份证差不多。
“啊,是门禁卡。”萤拿着扑克牌去门锁的卡槽上比了比,大小刚好合适,只是不知道插哪张,“插大鬼还是小鬼呢……”
“别乱插。”韩行谦捡起扑克盒子端详,盒子的装饰很朴素,一面是微笑的小丑,另一面则是眼睛变成两个叉号的死亡小丑,小丑被一枚菱形框骷髅头标志遮挡。
作为医生,韩行谦非常熟悉这个标志,它代表“毒气”。
韩行谦放下扑克牌盒,忽然注意到了鼠标垫。
鼠标垫也分为四个格子,交叉错位画了两张大鬼牌和两张小鬼牌,其中小鬼牌和监控中看到的2号病房床底的图案一模一样。
韩行谦翻开记事本用笔写了两行:“合理推测,我们所在的3号病房床底的图案就是门禁卡的图案,并且在四个病房里,有两个病房的床底图案是大鬼,另外两个是小鬼,如果插错了卡,房间里会释放毒气把我们毒死。”
萤弱弱地说:“那不是还有50%的正确机会嘛……万一蒙对了呢……”
韩行谦气笑了:“这话我要录下来给你们白教官听。”
由于不知道摄像头的具体位置,他捡起鼠标垫和扑克牌盒子,举起来在房间中乱走,然后把东西伸进床底晃了晃。
可以从监控中看到,其余房间的人都被他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4号病房的几个人开始翻找抽屉,2号病房也能从床缝里看出来脚步动了起来,开始寻找东西。
很快其他病房的人也都发现了这些东西,想办法通过摄像头示意自己已经找到。
萤满脸疑惑:“韩医生干嘛呢?”
韩行谦:“我得确定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已经知道了规则。”
萤:“????禁止套娃。”
韩行谦并不着急,坐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大约等待了十五分钟,他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眼监控,画面几乎没什么变化,于是轻声说:“我们是大鬼牌。”
萤愣住,拿着大鬼牌门禁卡,犹豫着不敢插。
“真的吗……您确定吗……我……”
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忽然发出了微弱的电流音。通讯器自从进来后就失效了,终于有信号恢复的迹象,萤高兴地跳起来,然后安静下来调整频道。
“喂?有哪个傻孩子小废物能听见我说话的?”
白楚年悠闲慵懒的声线传进耳中,萤一下子眼睛就湿了,哽咽着回答:“教官,我,我能听到,我是萤……”
白楚年啧啧安慰:“别哭,我都来了。我加强了信号,但目前只能联络上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萤拖着哭腔给白楚年讲现在的处境,包括监控和鬼牌门禁卡的细节。
白楚年哼笑:“都等了十五分钟了,当然插大鬼牌啊,笨蛋。”
萤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韩医生。韩行谦轻轻耸肩,提起放在地上的密码箱:“准备走了。”
教官的话萤是无条件信任的,拿起大鬼牌插进了门锁中。门锁亮起绿灯,自动开启。
“为、为什么?”萤怔怔地问。
“等会儿再给你解释,先带韩哥去手术专用电梯,到楼顶和我会合。快点,外边有点下雨,我衣服穿少了。”白楚年懒洋洋打趣,“长点心吧,我韩哥那双手可金贵着呢,给我好好护着。”
“韩医生,跟紧我,如果有危险就躲在我后边。”萤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微冲打开门,把腰带上的手枪交给韩医生,回头嘱咐,“我已经帮您上好膛了,不要走火儿,遇到危险对着要害开枪就好了。”
韩行谦挑眉:“好的。”
他们刚走出门口,身后的门就自动锁闭了,萤试着推了一下,已经无法再推开了。
如果想去手术专用电梯,就不得不经过2号和1号病房,两人都知道1号病房里还坐着一个定时炸弹般的感染病人。
正在萤想换一个迂回路线时,1号病房里那位手拿输液架的病人从门口走了出来,缓慢地向他们走过来。
“他咋又来了。”萤紧张地立即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个病人。
“稍等,我要观察一下样品。”韩行谦按住萤的肩膀,“他和其他感染病人不一样,为什么他看起来攻击性不强,而且表情也没有变成像小丑一样的夸张笑脸。”
两人向后退开一段安全距离,那个拖着输液架的病人缓缓走到他们刚走出来的3号病房门前,停住了,然后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空吊瓶,调整了一下吊瓶的位置,呆呆转身,又往他来时的路回去了。
但这次天花板有点渗水,水滴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病人回去时,一脚踩在积水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萤人都傻了。
那病人坐在地上,忽然回过头,注视着萤和韩行谦,忽然,他的嘴诡异地咧到耳朵根,露出了像马戏团小丑的夸张笑容,他的皮肤肉眼可见开始溃烂,浑身都在向外渗血,通红的眼球中最后一点黑眼仁消失了,紧接着病人松开输液架,张开血盆大口朝两人扑了过来。
“韩医生危险!”萤第一个反应是将韩行谦向远处推,自己则一个人迎上血淋淋的感染病人,病人疯狂地一口咬在萤的枪口上,即使被子弹射击也不松口。
一声手枪的震响,感染病人头颅中弹,身体僵直倒了下去。
韩行谦淡然扶着萤的肩膀,收回手枪,插回了萤腰间的枪带中。
萤边走边揉搓自己通红的脸,通讯器又响了,韩行谦把他的通讯器摘下来戴在自己耳朵上:“喂,是我。”
白楚年:“嗷,帅哥,害怕吗,想死我了吧。”
韩行谦:“关于这次传染病,你都了解什么?”
白楚年:“循环病毒,408号实验体萨麦尔的J1能力,分为两个阶段,感染早期和感染晚期。”
“感染早期的感染者将会重复自己生前某一段时间做过的事,如果没有人打断他,他就会一直循环做这件事,当他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和刚才不一样了的一瞬间,就会进入感染晚期。”
“感染晚期你们也看见了,就是那个样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