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随在新年到来之际送他一场烟花,让周京泽忽然觉得,这个无聊,落寞的新年有点意思,是值得去展望的。
新年一来,许随就迎来了一个好彩头——上厕所的时候不慎把手机掉进马桶里,彻底报废了一部手机。
许随苦恼没多久就释怀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更何况这个年她玩得有些忘形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和该背的医学知识一点也没背。没了手机更能静下心来学习。
要是有什么事要联系的话,她用奶奶的手机就好了。
人一旦脱离网络和社交软件,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一天下来,许随发现自己学习效率极高。
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许随坐在书桌上会走神,那天视频里周京泽无意识的呢喃,那句“想你”始终像根软刺一样扎在她心上。
一旦想起就会胸口发闷,透不来气。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会不经意间给她热牛奶,一向不轻易开口的人却能在她生日的时候唱歌给她听,亲自送她去高铁站,还花心思照顾她的猫,还是说他对每一个女生都这么好,处处留情。
偏偏放浪不羁,漫不经心的人一旦对你特别一点,就会轻易缴械投降。周京泽的好甚至让许随怀疑,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可他随便一句话又能把人打入地狱。
如果是这样,许随很想问他,能不能不要对她这么好,给她希望又落空。
那她情愿站在远处喜欢他。
这个想法常常萦绕在许随心头,一旦产生了,怎么也挥之不去。许随忍不住想去问一问周京泽。
她犹豫好几天,最终决定问一下。
因为许随感觉喜欢他的心要藏不住了。
年初十那天,许随背了一天的书,“周京泽”三个字时不时地挤在一堆医学公式里。
下午四点,冬日的阳光从窗台的一角倾斜下来,细碎的光斑落在书桌上。许随手机坏了,只好拿奶奶的手机打算给周京泽发信息。
她实在过于紧张,指尖微微颤抖,长呼几口气后又在手机了打了一大段话,最后又觉得矫情,她全部删除,自暴其弃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这次周京泽的语气是她没见过温柔:【不是你对我比较好吗?】
许随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口一窒,难道他一直知道她的心思吗?她垂下眼,继续编辑:https://
【也没有……】
五分钟后,周京泽回带着一股纵容:【行了,上次你要的东西我托人给你买了。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你那边挺晚了吧,早点休息,晚安。】
许随看到这一条消息,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混乱起来,直接问他:【你在说什么,我这里没时差啊?】
三分钟后,许随收到他的回复,隔着屏幕都能感觉他语气的冰冷和不耐烦:
【你谁?】
周京泽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许随看到这两个字人都懵了,急忙解释:
【我是许随,我记得我有跟你说过前几天我的手机掉了。】
也怪她,刚才太紧张,用奶奶手机号给周京泽发消息,忘了说先说一句她就是许随。刚刚,周京泽好像把她当成别人了。
周京泽回得很快,戾气又冷漠,压着几分明显的火气:【你不是赛宁?她最近一直拿舍友的手机跟我联系,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情绪用错了对象?】
周京泽每一个字都充斥着不耐和隐隐的火气,一个乌龙,她用了未知号码给周京泽发消息,他以为许随是赛宁,所以一直在用温柔的语气回她。
“你谁?”“她”“用错”每一个字眼,以及他口中蹦出那个好听的女生名字赛宁,都在明晃晃地提醒她。
他之前对你好只是客套而已。
你对他来说最多算勉强能排得上号的甲乙丙丁。
他不喜欢你是事实。
这个短信乌龙,让许随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直到眼睛泛酸,一滴晶莹的眼泪砸在屏幕上迅速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快速用手指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珠,发送短信:【对不起。】
像是自我防备怕再受到伤害般,许随发完短信后就把周京泽的电话号码拉黑了。
*
元宵节一过,大学生陆续返校,许随离开黎映镇的那天,妈妈和奶奶把特产塞满了她的行李箱。
许随哭笑不得:“妈,我吃不了那么多。”
说着许随就要去行李箱把一些特产拿出来,许母拍开她的手重新拉好拉链,语气嗔怪:“谁说是给你吃的,分些给你室友,让她们对我闺女好点。”
“我室友都很好,但还是谢谢妈妈。”许随笑着说。
许母送许随到高铁站的时候一路,说的无非是让她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之类的,有事就打电话之类的话。
许随站在高铁站门口,语气严肃:“我现在就有事。”
许母神色担忧,拉着她:“哪不舒服了,要不现在去医院看看?怎么了?”
“耳朵起茧子了。”许随接过自己的行李说道。
“你这孩子,”许母轻轻地拧了她胳膊一下,犹疑一下还是说出口,“一一,回到学校要记得好好学习,记住妈妈对你的期望,你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业,恋爱可以等把毕业后再谈。”
这句话许母藏心里很久了,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她早察觉出许随的反常了。明明过年前她还心情雀跃,时不时地盯着手机,现在却失魂落魄,经常神游。
这个年纪的烦恼,除了学业,无非是与感情有关,许母一向对自己的小孩严厉,她还是希望许随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提到恋爱,许随想到了某个名字,眼睛一瞬间黯淡下来:“知道了,妈妈。”
回到学校后,许随拖着行李箱进寝室,一打开门,梁爽正在阳台上浇花,而胡茜西照例戴着一副黑框墨镜对着帮忙搬行李的男生指挥。
一切都那么熟悉。
“我回来了!”许随笑着进来。
“宝贝儿,想我了吗?”胡茜西摘了墨镜扑过来。
“嗯——”许随温软的声音拖长,语气一转,“其实还好。”
胡茜西立刻挠她胳肢窝,许随笑着躲开,两个人闹作一团。
她们休息半天,然后各自去班上上晚自习。
发了课表和领了新书后,许随发现大一下半学期的学业明显更重了一些。许随暗暗下定决心忘记那个人,打算逃离周京泽三个字魔咒。
新学期开学以后,许随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不是上课,就是躲在图书馆,天台上学习,忙到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他。
她依然没有买手机,有什么事她会用笔记本登□□,反正班群里说事不是在□□上,就是发邮件。
许随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有时候登□□的时候,她会看到周京泽的头像亮着,但都是忙碌的状态,估计是打游戏去了。
从她高中偷偷加他□□开始,他的头像大部分时间都是灰色的,极少数会有亮的时候。
这就像是他人生大部分时间与她不相关,出现在她世界里的彩色只是短暂的。
她甚至怀疑,周京泽根本不知道她读高中的时候偷偷加过他。对他而言,她只是躺在联系列表里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室友也发现了许随的变化,梁爽被她弄得感觉自己特不务正业,加上背书的艰难,她不得不天天跟着许随去图书馆,回寝室背书。
梁爽坐在床上涂指甲油的时候,想起什么问道:“随随,今天上课老师抽背人体组织图,只有你一个人背出来了,背书对我来说好难啊,可你看起来很轻松,有没有什么招教教我?”
“有啊,你下来。”许随坐在书桌前说道。
梁爽立刻蹬下床,许随坐在椅子上,翻开书,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红色记号笔,温声说道:“比如你看人解,我们可以先过一遍,然后可以用思维导图,细分到骨头的体型标志,神经导向……”
梁爽听着听着走了神,从她这个角度看,许随蓬松的长发用一根铅笔随意地挽起,散乱的几缕头发贴在白皙的脸上,嘴唇像樱桃,红又水润。
“梁爽,你有在听吗?”许随好脾气地问道。
梁爽回神,立刻抱歉:“哎呀,你随宝你太好看了,刚才有一丢丢的走神,你重新说。”
许随只好重新给她讲,说到脉管走向的时候,胡茜西一脸失魂落魄地进来。梁爽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艹,路闻白也太难搞了,我说我要追他。”
“嗯,然后呢?”
“他让我做梦!”胡茜西气愤道。
“别伤心了,臭男人啥也不是。”梁爽安慰他。
“说得对,给你点赞!”
胡茜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忽然扭头冲许随开口:“随随,他们说一会儿出去吃饭,你去不,周京泽也在。”
许随正用记号笔在书上记着笔记,闻言手肘一偏,红色的记号笔在人体图解上岔出长长的一道,直指心脏的器官图解。
她垂下眼:“不去了,晚上我还有事。”
起初许随还能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胡茜西,久了胡茜西觉得不对劲,问她:“你俩怎么了?是不是我舅舅欺负你了,我揍他去。”
“不是,闹了个小乌龙,西西你别管啦,”许随笑道,她岔开话题,“这半学期课业比较多,真的好忙,我都想转动物医学系去了。”
“害,我们也很苦的好不!天天在校区里抓野猫治病,它们一见我们就逃。”胡茜西吐槽道。
“欸,说起野猫,1017还在我舅舅那吗?”胡茜西问道。
许随点点头,开学以来,她也没去周京泽那要回1017,反正那原本就是他的猫。
她再没参加过他们的活动,周京泽这三个字被她藏到了心底某个隐匿的角落。许随经常往图书馆,倒是没想到在那多次遇到师越杰,一来二往的,两人熟稔起来,可以一起去食堂约饭的关系了。
周五下完课,许随忽然想吃校外小摊上的关东煮,她抱着书本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出校门买饭。
三月中旬,春风料峭,唯一不同的是校外的柳树开了花,风一吹,到处是纷扬的柳絮落在肩头。
许随打包了一份关东煮,付完钱后,她转身不经意地抬眼,周京泽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许随一眼就看到了他。
周京泽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头发更短了,贴着青皮,衬得眉眼更为漆黑凌厉。他咬着一根烟,站在人群中间,不知道和人谈到什么,露出一个轻佻又散漫的笑容。
有风吹过,他指尖的烟灰簌簌地落下来。
一旁的盛南洲显然也看到了许随,他还推了推周京泽的肩膀。周京泽低下头,旁边有人递火过来,又重点了一支烟,拢着手挡风。
猩红色的烟火窜起,他的眉眼懒散,闻言极快地挑了眉梢,烟点好后,他重新与人谈笑风生。
全程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许随。
近以一个月没见,许随觉得,没有她,他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依然光芒万丈。
许随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垂下眼,提着一份关东煮匆匆向校门口的方向走去。风直面吹来,弄得她眼眶发涩又睁不开眼。
暗恋是为你翻山越岭,你却与我无数次擦肩。
你是我从未得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