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过了两天,这日傍晚,郑宁和左尚正在船坞视察造船进度,阉割师骆驼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到了海边。
好在对方易了容,头上又带了一个大斗笠,造船的工匠又都在紧张地忙碌,倒也没有谁注意到骆驼。
“你怎么来了?”郑宁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不是让你留在院中不要外出吗?要是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骆驼将斗笠往下压了压:“我来看看船造的怎么样了。”说罢站在海边细细观察起了正在建设当中的大船。
看了半天,骆驼说话了。
“这也叫造船?”
这话说的?不是造船难道还是在造棺材?
骆驼道:“别建了,拆了吧?这船渡不了大海,浪费钱财!”
郑宁急了:“这些人可是安南最好的船匠,费了好多银子才请来的。”
“弹丸之国,能有什么好的船匠?都是一些三流木匠,上不了台面。”
这话说的,郑宁不爱听了,“听你话意,难不成你也会造船?”
“略懂一二。”骆驼语出惊人:“老夫曾服侍大元皇室,参与过前朝的海军建设,对舰船略有研究。若听我的,就拆了这船,由我负责督造。若不听我的,这海我也就不出了,你们自己下海。”
中国造船史上有三个大的发展时期,一是秦汉时期,二是唐宋时期,三是明初中期。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明初是我国古代造船水平的顶峰时期,航海界的神话郑和就是出生在这一时期,但船匠不可能生来就会造船,明朝的造船技术继承于元朝,而元朝又继承于宋朝。可以说元朝在中国海军史上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特殊朝代。
怪不得骆驼敢说安南的船匠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三流船匠,原来他曾参与过元朝的海军建设,属于国家级造船师,与那些半路出家的乡村船匠还真不是一个档次。
郑宁眉头紧皱:“可这都建了一半了,拆了太可惜了。”
“你是心疼钱,还是心疼性命?”骆驼问。
郑宁考虑半天,咬了咬牙,“听你的,拆船重造!”
拿人钱财,受人差遣,这些船匠虽不明白船主为何将建了一半的大船拆解,但还是照做了,毕竟这不是他们的船,没谁会和钱过不去。
工匠们造船磨磨蹭蹭,拆船倒挺利索,几锤子下去,船就散了架。
一切还要从头再来,不过这些郑宁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船的性能,就像骆驼说的,船即是棺材,棺材做的好了,死的舒服,这棺材若是做的差了,死相可就难看了。
有骆驼这个国家级船师坐镇,前期的准备工作十分顺利,不过银子花的也是如同流水,让人肉疼。
骆驼造船注重质量,所用之物,无论是木头还是铁钉都要用最好的,比如造船用的木头,一定要用进口的木材,而且种类繁多,像是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楸木、梓木、槠木、桧木等等。单是购买这些木材的花销,就达到了惊人的400两银子!
按照古代的购买能力,换算下来明代的一两银子大概折合500元人民币,400辆银子将近20万人民币!
不得不说,这钱确实花的肉疼。
当然,这还只是购买造船木材的花销,后期用到银子的地方更多,比如招聘水手,购买水粮,算下来,出一趟海没有百八十万人民币下不来。
没办法,出海本来就是一项烧钱的活动,一般人还真玩不起。好在郑宁和左尚为这一天准备了很长时间,虽然购买材料一下子掏空了积蓄,但是别忘了两人背后还有几家美食门店在支撑,一时半会这船还能继续造下去。
不愧是组建过大元水师的帝国级的船师,别人造船全凭个人经验和感觉,骆驼造船靠图纸。
骆驼造的这条船,单单图纸就很震撼。
它的外形与福船相似,底尖上阔,长24丈(80米),宽9丈4尺(31米),吃水4米。
船体高大如城,分上下4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杂物仓,三层粮仓,上层起居舱。
全船四根桅杆,仗借风力驱动,是这个时期最先进的远洋帆船,听骆驼说,他督造过的海船最大的能达到惊人的120米。
120米的木船?那是什么概念?郑宁已经不敢再去想象,他拿着骆驼绘制的造船图,想着那个能让人断根再生的离奇传说,神情恍惚。
他似乎看到了明日的自己——乘坐着城楼般巨大的四桅帆船,劈开一道道比明城墙还高的巨浪,于风中驶向彼岸岛的情景。
要说这掏出去的银子也不是白花的,被郑宁从各地招来的船匠造了一辈子船,大多都能看懂图纸,造船进度颇快,两天时间不到这些工匠就在船坞铺设好了龙骨。
这一天,骆驼问郑宁:“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郑宁粗略算了一下,单单造船的各种材料就花费了600两,差不多折合人民币30万元,对骆驼道:“现银还有百两左右。”
骆驼皱着眉头:“还差很多。”
“差多少?”郑宁问,若是再耗费个数百两,他也是吃不消的。
“这条大船远非我等几人驾驭,若想乘风破浪跨海远洋,必须招聘一些经验丰富的水手。”
骆驼道:“大海不同陆地,一路驶去,千里万里都不会见到人烟,经验累月地海上漂泊,银子给的少了没人愿意出海。还有水粮和医药,至少也要储备一年所需。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撑。”
郑宁点了点头:“航海本就是一件烧钱的运动,银子的事情你放心,大船下海之日,粮食和船手我都会及时办妥。”
骆驼提醒郑宁:“粮食和医药的事情暂且先放一边,只要银子到位随时都能购买,船手的事情要抓紧时间办,一定要找那些经验丰富的船手。”
郑宁点了点头:“水手好办,三碗水村濒临大海,村中渔民大多世代相传,找来一些老手也非难事,我这就与左尚去村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