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不是笨蛋,否则他也不会在强者生存的草原上一步步坐到蓝部的族长位置上,愤怒过后,冲动的情绪慢慢地平息下来,看着在自己大营内奋战的震远守军,再瞄瞄不远处那高高耸立的震远城墙,身体一震,背上渗出了层层冷汗,魏鑫放弃高墙壁垒,跑到自己肚子里来玩这一招,目的何在?不外乎就是要拖住自己撤退的脚步。他为什么要拖住自己,以五千士卒对阵自己数万精锐?当然是李清瞄上了自己,抬头看看天色,只怕李清已距此不远了。
“快,向纳奔王子,向伯颜旗主,富森旗主派出信使求援,我们撤退,不要打了,撤退,抛掉所有的辎重,轻装简从,撤出去!”肃顺忽地怪叫起来,那变异的声调将他身侧的将领们吓了一跳。
命令马上得到贯彻,正在狂攻魏鑫的正蓝旗士兵们开始准备后撤,但魏鑫马上便看出了肃顺的意图,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一个正方向,一个反方向旋转起来,如同扭股糖一般死死地粘住了正蓝旗士兵。敌人走,他便跟着走,敌人停下来,他便要停下来固守。既不贪功冒进,也绝不放弃离开。一时之间,肃顺居然拿他无可奈何。
肃顺的担心很快得到了验证,派往定远方向的信使很快便返回,脸色苍白的信使带来了肃顺绝不想听到的消息,在他的右侧出现了定州兵,带队将领就是那个在定远让伯颜颜面尽失的独臂将领关兴龙。
“族长,族长,在我们的后方也出现在定州兵。”一名正蓝旗斥候飞马而来,脸上满是惊惶,后撤的道路被切断,由不得他不慌。
“你说什么?”肃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州兵长了翅膀么,是怎么飞到自己身后去的?从哪里蹦出来这么一股定州兵?
“你确定?有多少人?统兵将领是谁?从那里跳出来的这一股定州兵?”肃顺一把将那名斥候从马上拎了过来,提在空中,声色俱厉地吼道。
“族长,至少有五千人,但因为小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小人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旗号,不知道是那一股敌人?”斥候被肃顺悬空拎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肃顺手一松,任那斥候跌落下去,摔了一个嘴啃泥。脸色阴沉无比,前,右,后都出现了定州兵,自己唯一的一条路便是向威远方向前进,那里有富森的正红旗,但那看似平静的方向真的是平静的吗?围三阙一,但自己还有的选择吗?如果自己向纳奔方向,或者向草原深处退去,必然会遭到敌人的顽强殂击,三面合围,李清再赶到,自己便陷入了绝境,目前看来,也只有向富森方向挺进,谋求与他两部合一,两部合一后,近五万人马便不是李清能挡住的,那时便可以一齐杀出去。
看来李清很清楚自己与富森之间的恩怨啊,自己绑了代善送给了巴雅尔,最后逼得富森不得不亲自动手斩下了他父亲的头颅,富森是恨自己的,这一点无容置疑,所以李清在三个方向上都布置了人马,唯独在富森方向上留下了空白,想必这也是他兵力不足,李清在赌,赌自己不敢向富森靠拢。
肃顺冷笑,你认为我不敢,我便偏偏做给你看,大敌大前,我不相信富森会在这个时候翻脸,我被灭了,难道他还跑得了吗?想要活,便得合作,富森也不是傻瓜呀!只到此时,肃顺还不认为富森会抛弃了自己,将自己的左翼完全暴露给了对方。实际上,富森不仅仅是抛弃了他,而是抛弃了整个草原。
正蓝旗开始向着威远方向撤退,魏鑫努力地纠缠着敌人,尽量地减缓着敌人前进的速度,阳光初升的时候,独臂将军关兴龙率领三千士卒加入了战斗之中,两股人马边打边走,战场迅速地向着威远方向移动。而此时,另一支定州兵也开始出现在正蓝旗的后方。
正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开始尽情地发散着他的热量,正蓝旗终于摆脱了魏鑫的纠缠,整支部队收缩在不到十里范围之内,一边重新整编队伍,一边向着威远方向挺进,这里,距离威远还有上百里的距离呢,便是纵马狂奔,也要半曰功夫,何况他们身上还跟着三只吊靴鬼,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上一口。
对于出现的敌人,肃顺反而不那么担心了,眼下对方出现的三股敌人,拢共也只有一万余人,关键是李清在哪里,何时会出现?这才是他最担心的。自己已经向富森方向派出数拨信使求救了,但毫无例外,都是一去不返。富森真会坐视自己不救么?肃顺心里敲起了小鼓,也许只有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下,他才不得不出兵吧!否则,他尽可以装作不知。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富森早已远走高飞,离他是越来越远了。而李清的一万多骑兵正在不远处等着他。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去。
一个时辰之后,肃顺得到了答案,他一直担心的李清骑兵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黑压压的骑兵排成了整齐的冲锋队形,他们所在的方向正是富森部应该出现的方向,肃顺心头一片冰凉,李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富森与李清达成了默契,否则,李清怎么可能冒着背后有正红部两万骑兵精锐的危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该死的富森,长生天会处罚你这个万恶的背叛者。”肃顺痛恨地骂道,现在,他被四面合围了,迎接他的是养精蓄锐的上万的定州骑兵,而自己,现在有的只是一群绝望的,战斗了整整半天的疲兵。
战鼓声敲了起来,李清的大旗下,十数名定州兵袒胸露腹,两手的鼓槌整齐的起落,隆隆的鼓声响彻战场,随着李清的战鼓声响起,另外三个方向上的定州军队内的战鼓声同时响起,随着战鼓声,三个方向的步卒开始向前挺进,向内不断地挤压着正蓝旗的生存空间。
李清的左翼是姜奎的旋风营,右翼则是很久没有上过战场的冯国所率领的磐石营的一个骑兵翼约两千人,李清亲率着常胜营尚存的四千骑兵,看到正蓝旗被一步步地向内压缩,李清向传令兵点点头,“开始吧!”
鼓点陡然变化,随着鼓声的变化,姜奎提起手里的长枪,怒吼一声,“冲锋!”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以自己为箭头,整支队伍便像是一支射出的强弩,飞速地向前射去,右翼的冯国两手各提了一柄战刀,狂吼一声,也是狂飙而出。
战马的嘶鸣声,刀枪的碰撞声,战士的怒吼声,顷刻间便让曰光失色,王琰随在李清的身侧,手里的流星锤不断地晃动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满是伤疤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当常胜营出击的时候,便是结束战斗的时候了。
半个时辰之后,肃顺的部队终于完全崩溃,除了他的数千亲兵仍然紧紧地追随着他们的主帅外,其余的士卒已完全失去了建制,将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将,无头苍蝇般地在战场上四处乱窜,而旋风营与磐石营的骑兵对这些已失去了建制的士兵根本不屑一顾,他们将由步兵来收拾,两营士兵开始冲击肃顺的亲兵。
肃顺的脸上满是绝望之色,亲兵们鼓起最后的余勇,形成一个圆阵,将他们的主帅围在中间,拼命抵御着定州骑兵的攻击。
“出击!”李清一声断喝,憋了半晌的常胜营的骑兵一声欢呼,冲向了战场。
肃顺的亲兵战斗力实是不容低估,虽然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但却仍然挡住了姜奎和冯国的攻击,迫使他们只能用奔射之术,一层层地削去他们的防守,但常胜营的加入,终于使他们的一切努力如同烟花般消散。
在王琰的两柄流星锤此起彼落的打击下,常胜营士兵生生地在圆阵之上开了一个口子,随即这个口子越裂越大,终于无可挽救地被完全撕裂,定州兵沿着这个被撕开的口子杀入,杀进圆阵之后,便向四面切入,将肃顺最后的兵力完全切割开来,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自己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吗?”圆阵正中心的肃顺绝望地想道,手里提着已很多年没有用过的大刀,摧动战马,疯狂地扑向那个正向自己冲来的敌人,那个人,是定州兵的统帅,李清。
两马交错,长刀带着风声劈下,李清大喝一声,战刀上架,迎上刀锋的时候,巧妙地一拖一带,战刀沿着对方长刀的刀把便向下削去,肃顺长刀一沉,压住李清的战刀,一瞬间,两人已是交错而过,肃顺也不回头,长刀回扫,恰好李清也是反手劈来,两刀相撞,当的一声,火花四溅。
肃顺刚刚收回长刀,眼前一个斗大的黑影已是扑面而来,横刀一挡,一声巨响,两手发麻,长刀险些脱手飞出,定睛看时,自己的长刀已是弯成了一个弧形,对面的定州将领冲他咧嘴一笑,长长的铁链另一端的锤头又已飞来,当的一声响,这一次那柄弯掉的大刀终于飞上了天空,两手几乎失去知觉的肃顺只道命已休矣的时候,这员将领居然已是纵马而过,来不及有任何的劫后余生的欢喜,身后马蹄声响处,李清又圈马而回,战刀高高举起,正向自己劈来,心中顿时明了,这个定州将军要将杀死自己的荣誉交给李清。但此时的他,两手完全没有知觉,看着战刀劈来,只能闭目待死。
当的一声响,李清在刹那之间,却反转刀锋,刀背重重地敲在肃顺的头盔之上,肃顺闷哼一声,摔下马来,李清沉声道:“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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