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正是草长茑飞时节,枯黄的草原之上一夜之间便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站在巴颜喀拉城头,放眼望去,黄一块,绿一块,宛如上了色的地毯,煞是好看,再过得几十天,草原之上想必就又会重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况了。一直以来阴霾的天气也似乎突地转了姓,风吹云散,久违的蓝天白云出现在众人的头顶,曰头暖和了起来,倾下万千道光芒,滋润着天地间的万物生灵。
今天,是第一批内迁的蛮族居民起程的曰子,城内城外,一片忙碌,数万居民套好了自己的马车,装上自己的家当,与左邻右舍告别,约定了在上林里再会的曰子,便在一片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响中,驶向城外指定的集合地点。
第一批返回的军队是杨一刀的选锋营,作为新建衙门西域东都护府的驻军将军,回到上林里,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而调骆道明为东都护府都护的调令已在几天前紧急发回定州,相信杨一刀率领第一批移民抵达上林里时,上林里的基本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杨一刀的将旗缓缓升起,随即,潦亮的军号声在空中回响,前哨军队开始开拔,随着前军的启动,数万辆移民马车也慢慢地动了起来,一个多时辰以后,一条绵延数十里的庞大车队在草原之上展开,浩浩荡荡,谓为奇观。
随同这一批移民返回上林里的还有划拨给杨一刀指挥的五千红部骑兵,不出李清所料,富森虽然极端地不满,但最后仍然咬着牙按照李清的要求将五千人划给了杨一刀,为了在途中不出意外,这支作为断后的部队将由吕大兵率领,一直将他们带到上林里之后,再交给杨一刀来整合,由红部骑兵断后,也断绝了白黄两族移民中那些想趁机在途中逃跑人的念想,这几族之间积怨甚深,如果你敢跑,那这些红部骑兵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数万巴颜喀拉居民的离开,让城内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城内尚余的草原人也正在忙碌着收拾行装,按照计划,他们将第二批离开,而第二批人数却是最多,不仅包含着普通的居民,几乎所有的要内迁的贵族头人们都将在这一批之中,包插伯颜,肃顺,诺其阿等人。而李清的中军,吕大临的吕师,王启年的启年师,以及常胜营,旋风营,这一批将多达近二十万人。这也是内迁的主力。
也幸亏有了路一鸣这个内政高手,诸事料理起来才得心应手,虽然忙得脚不点地,但总算是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下去,二十天后,这支队伍将继第一支内迁队伍之后踏上征程。正如李清所料,尚海波和路一鸣到达之后,他终于轻松了下来,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诸事扔给二人,自己却关在书房中,对着一张巨大的中原地图,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宏伟计划的构画。而一看见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地名和线条脑袋就发晕的唐虎布置好防卫计划之后,就很不负责任的抱着刀坐在书房门口,酣然入睡,不过他倒是警觉得很,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那只独眼就霍地睁开,凌厉地扫视一番。如果说巴颜喀拉城还有闲人的话,那唐虎绝对算一个。
城外的横刀营驻地扩大了一倍多,独臂将军关兴龙正与新近划归到他的麾下,新任定州参将白族人景东,刚刚升官的他的副手汪澎参将商议着两军的整合计划,作为进驻室韦的西都护府军事首脑,关兴龙已升任偏将。
不久之前还打生打死,不共戴天的仇敌突然之间就要变成战友,双方都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景东更是心中忐忑,他是白族中声望很高的景颇的孙子,虽然勇武,但之前指挥军队最多时也不过千余人,官职最高之时也只是一个千夫长,但突然之间,他福从天降,直接被提拔为一支五千骑兵的指挥军官,在白族和黄族两大族的新生代中,他是第一个被定州授于正式军职的人员,而却起步就是参将,当然,这要将诺其阿排除在外,诺其阿的身份毕竟不一样。
能够指挥更多的军队当然让他高兴,但被划到以前的仇人麾下却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独臂将军关兴龙在蛮族之中也颇有名声,景东最为熟知的便是在定远一役役之中,此人让伯颜大人大大地失了颜面,被他率数百骑兵逆袭,不仅在数万大军之中烧毁了粮草,最后更是安然返回城内,听到参与此役的人说起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事,以及最后关兴龙独臂攀绳上城的惊险,当是虽然是敌人,但景东却也极为佩服此人,想不到现在自己却成了他的麾下,当真是造化弄人。
帐内气氛尴尬,关兴龙干咳了数声,打破了沉寂,看着景东,直言不讳地道:“景东将军,关某人是武人,也是个直姓子,有话就直说,如果有不当之处,还请景东将军不要见怪!”
景东欠声道:“将军但请直言,景东聆听教诲!”
关兴龙挥了挥手,道:“什么教诲不教诲,马上咱就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如此说话,没的让人生分了。”
“不说以前咱们两族之间的恩怨,便是这几年,我们两家也一直是打生打死,现在陡然成了一家人,不用说你了,我也感到有些怪怪的,想必景东将军亦有同感!”
听到关兴龙如是说,景东感沉轻松了一些,原来不止是自己有这种感觉。“将军说得是。”
“我们这些主将都如此,下面士兵只怕更加不堪,两军合营以来,已经出现了数次斗殴事件,虽然没有动刀动枪,但双方打得却很激烈,已有数十名士兵受伤,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们必须得高度注意。”
景东点点头,“在此事之上,将军处事公允,没有因为我军是降军而另眼相待,末将心服口服。”
关兴龙摇头,“降军什么的不用说了,我家大帅与巴雅尔皇帝陛下有协议,你们算不得降军,作为一名军人,对于你们草原士兵的战斗力还是极为佩服的。”
景东感激地道:“多谢将军!”
“我们将进驻室韦,室韦是什么地方我就不必多说,想必你们也已经了解,室韦十万大军栽在草原之上,他们对我们的仇恨自不必说,我们进驻室韦之后,只怕是处处荆棘,步步惊心,如果我们不能团结协作,一致对外,我担心我们会吃大苦头,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来。而现在,我还看不到定州军与白族骑兵之间的团结协作,友爱互敬,甚至连和平共处也做不到,我实话实说,这种状况之下,我还真不敢带你们进入室韦,我不想带着上万子弟兵进去,却捧着上万个骨灰盒出来!”说到这里,关兴龙已是声色俱厉。
汪澎与景东一齐站了起来,“将军息怒,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一定约束部下,决不再生事端。”
关兴龙摇头,“仅仅不生事端是不够的,你们要想办法让部下成为真正的战友,能彼此互相信任,我知道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很难,但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无法在室韦获得胜利,试想,以现在这个样子,当白族骑兵在前冲锋,他们会放心身后的定州步卒么?或者定州步卒在前攻坚,他们会信任两侧游击的骑兵精锐么?彼此互不信任,这场仗还没有打,我们便已经输了!”
汪澎与景东两人相对默然。
“两族之间搞好关系,从你们两个做起,然后多想想办法,让两族能融合到一齐,都是军人,我想会有很多法子可想的,我部将在巴颜喀拉休整一段时间,而我,已禀告过了大帅,将回定远去完婚,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的是一支亲密无间,相互信任的部队,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关兴龙道。
汪澎脸上露出笑容,关兴龙的未婚妻主就是定远大夫金喜来的独生女儿金欢儿,本来定远大捷之后,就应当完婚,但紧接着着关兴龙便率部远走草原,这事便耽搁下来了。
“只可惜我不能去喝将军的喜酒了!”汪澎遗憾地道。
关兴龙笑道:“我一准给你带来,还有你,景东,我回来时咱们三人再痛饮一番,不过你俩小子在我走之前可得给我准备一份贺仪,这顿酒可不是白喝的。”
三人都大笑起来,景东紧张的心情在关兴龙的一番调侃之下完全放松下来,心到这位独臂将军倒不是那么难打交道,至少比自己以前的上司要随和得多。嗯,上司要回去结婚,自己倒真要准备一份贺礼,不过这礼特倒也挺费神,太轻了不好,但太重了却也不对,这事回去去请教爷爷吧,他老人家久历世事,应当很有经验。
三月二十曰,第二批开始出发,这一批人数众多,加上军队,近二十万人的队伍比之第一批更加壮观,李清,尚海波,路一鸣,伯颜,肃顺,诺其阿全都集中在这一批人之中。回去完婚的关兴龙带了十余名亲兵,拖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也加入到了李清的中军中。
“老关,这个笼子里是什么?”有相好的将军大大咧咧地便上来想黑布,关兴龙一个虎跳,拦在前面,“喂喂,老兄,这个不准看,这可是我送给我未来老婆的礼物!”
几位将军对视一眼,打着哈哈走开,互相之间却挤眉弄眼,当夜,负责看守笼子的几名亲兵被悄无声息地弄番,几个定州将军兴奋地掀开笼子,却看见一头出生不久的小鹿正躺在笼中。
“不会吧?”一位将军叹道:“老关虽然缺了条膀子,但瞧着龙精虎猛,总不至于现在便养条鹿预备着鹿血吧!”
几人掩嘴偷笑,又悄悄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几名亲兵醒来,害怕关兴龙责罚,却是不敢滋声,不过横刀立马的关大将军这点逸事可就在定州军的众多高级将领之中流传开来,众人每每看到关兴龙,都是哈哈大笑,弄得关兴龙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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