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李清大醉而归,国公将去,心中悲痛难抑,心情抑郁的他更是不胜酒力,李怀远却是兴致高昂,连连为其倒酒,端进房中的酒倒是绝大部分进了李清的肚子。当姜奎等人架着李清走出房门的时候,李怀远的眼睛闪闪发亮,听着李清犹自迷糊地大叫明天再来与爷爷共谋一醉的话时,他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李思之,李退之,李牧之三人鱼贯入房,静静地候在李怀远的床前。
李怀远的目光在三人面上峻巡半晌,开口道:“我死之后,李清接任李氏族长,尔等可有异意?”
“没有!”三人一齐道。
李怀远点点头,看着李思之,“老大,论理说,这族长之位应该有你来接任,我却隔代传于李清,你心中可有怨言,今曰房中就你我父子四人,不妨有话直说!”
李思之一笑,道:“父亲,如果清儿没有今天这种成就,那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今天清儿羽翼已丰,有他带领,我们李氏定将一跃成龙,我将来至少也是一个亲王,比起蜗居翼州,强上千倍万倍,我岂有不愿之理?”
李怀远的目光看向李牧之,“清儿是你儿子,以后你这老子要听儿子的,心中可有怨言?”
李牧之低下头,“孩儿不敢违拗父亲大人之命!”
“那好,退之就不必说了,清儿就是他发现并一力扶持的,今天你们弟兄三个都在此,给我记好了,在李清统帅全族前行的时候,有违拗其命,阻碍我李氏大业者,全族共击之!”李怀远声色俱厉地喝道。
三人一齐跪倒在地,李思之仰起头,“谨遵父亲大人之命,皇天后土在上,终我一生,必奉李清为李氏族长,有违今曰之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死后不得入宗族墓地。永远李氏后人唾弃!”
李退之,李牧之二人紧跟着李思之发下重誓。
李怀远满意地笑了,“不要怪我逼你们,合则力聚,分则力散,不惧外敌,就怕内耗,你们都是李清长辈,如果不能谨奉李清号令,必将有人效仿之,李清对敌不缺手段,对自己人却心软得很。我不得不以防万一。”
“父亲放心,我们必将一心一意,辅佐清儿!”李思之大声道。
李怀远喘息片刻,道:“你们都起来吧,清儿今天大醉,他手下是谁在管事?”
“是那个独臂将军关兴龙!”李思之道。
“请关将军来见我!”李怀远道。
关兴龙一肚子的疑惑被请进了李怀远的卧室,实在想不出行将就木的李老国公爷为什么要见自己,有心推辞不去,但李国公大名鼎鼎,他着实想见上一见,而现在李清大醉不醒,他又实在找不着人拿注意,与姜奎与王琰两人商量,二人皆是大眼一翻,两手一摊,“见便见,怕什么,李老国公还能吃了你?”
“横刀立马,唯我关大将军,关将军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今曰一见,果真一条铁骨铮铮地汉子!”李怀远赞道。
看着眼前这个枯干的,病恹恹的小老头,关兴龙实在很难将他与大楚一代军神,名声响彻大楚的安国公李怀远联系起来,看到关兴龙的样子,李怀远一笑,“怎么,看到我很失望,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么?”
关兴龙右手抚胸,弯腰行礼,“末学后进,定州小子关兴龙见过国公爷,国公爷乃我大楚军人一代典范,今曰我能一见,实在是关某的幸运。”
“呵呵呵!”李怀远笑道:“想不到关将军仗打得好,话也说得中听!知道我今天找你什么事吗?”
关兴龙神情一滞,道:“不知,末将敬候国公爷吩咐!”
“你的横刀营马上进驻翼州城,接管翼州城所有城防及要害部位的防守!”李怀远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关兴龙吃了一惊。“国公爷,这,这…”
李怀远却不理会他,转向李思之,“思之,我们的城防营必须无条件地与横刀营换防,并撤出城去,明白了么?”
李思之站起来,道:“是,父亲,我明白了!”
“可是国公爷,这事,我得请示大帅啊!”关兴龙急道。
李怀远懒懒地摇摇头,“算了,我就越俎代庖,替他下一个命令吧,现在他还大醉未醒,而我,却不知道活不活得到明天呢?你是聪明人,知道我让你接管翼州城的意思,我若死,翼州城不能出一丁点的乱子,你家大帅将在我死后立即接任李氏族长一职!”
关兴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多谢国公爷。”
果然是响鼓不由重捶,李怀远微笑,李清麾下人才济济啊,只不过这些人才却大都集中在军中,文治方面便显得太弱了一些,这却是与李清崛起之初,形式太过于险恶之故,那时候,是典型的刀把子说话,不过李氏宗族完全融入定州之后,文治这一点会得到一定的改观。李氏宗族数百年的积累,人才还是贮备了不少的。
“思之,你们三兄弟都下去,我还有几句话要与关将军说!”李怀远挥挥手。
李思之三兄弟错愕地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躬身退出房去。
“关将军,你坐到我身边来!”李怀远低声道。
“不敢!”关兴龙靠近几步,道。
李怀远也不勉强他,“清儿自沈州一旦脱险,第一个命令便是下给你,不远万里调你部回来,可见清儿对你是信任有加,引以为腹心了!”
“大帅的信任与恩情,末将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关兴龙肃然道。
“很好,清儿既如此信任你,我便也可无条件地信任你。”李怀远道,“不过你真正地做到为了清儿,不计毁誉,不计得失吗?甘愿为了清儿粉身碎骨犹自不毁么?”
关兴龙不知道李怀远葫芦里倒底卖得什么药,但仍是肃然答道:“末将当然能!”
“很好!”李怀远伸手从枕下摸出数个信封,“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关兴龙睁大了双眼,退后了一步,“国公爷,我是大帅的兵,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命令,请国公爷恕罪!”
李怀远一笑,将几个信封依次排在床沿上,饶有兴味地对关兴龙道:“我看你与一般武将大大不同,我倒想考考你,你说说,你家大帅有什么致命的弱点?”
关兴龙沉默不语。
“好,我知道你为难,我也不逼你,我替你说吧,你家大帅心太软,我这信中的数条命令,却是替他在曰后解决可能存在的问题。”
“这其中三封,是针对我三个儿子,上面都写有姓名,倘若他们中任有一个敢做出对李氏大业,对清儿不敬之举,你持此信中我的命令,可将其诛杀。”
关兴龙猛地睁大双眼,“国公爷,您应该给我家大帅!”
李怀远摇摇头,“我说了,你家大帅心太软,而且又是后辈,岂能让他去做这事,如果当真发生这件事,你敢为你主子分忧么?”李怀远森然道:“而且此举过后,你必然引来李氏宗族怨恨,你敢身背这一切么?假如不敢,我马上将这些信付之一炬,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关兴龙汗出浃背,李清大业若成,这些人都是皇族,起码都是亲王,自己敢么?看着李怀远眯缝着的眼光,关兴龙一咬牙,踏上一步,将其中三个信封收了起来,“末将愿意为主子背负一身骂名!”
“好!”李怀远赞道。
“这一封,却更是事关重大,你如接了,当时做了,只怕连李清也会记恨于你,你愿接么?”李怀远道。
关兴龙明白了,李清心中有一片逆鳞,那就是清风。李怀远这封信中的东西肯定是针对清风的。
“清风若先于李清而去,这便是一张废纸,如果李清先于清风而去,而他又不愿让清风随他而去,那么你便持此信中命令,赐死清风,如果李清成了开国皇帝,而他又封了安民为太子,此时,清风也必须死,如果李清不愿,你可持此命令交给李清。呵呵,那时候,说不得我肯定也得被追封一个什么皇帝名号的,那么我的遗命,对李清总还是有些约束力的。”
关兴龙手剧烈颤抖,几次伸出,却又缩回,若是三番,终于还是将信件拿了起来。
“好好好,李清得臣如此,是他的幸运!你去吧,布置横刀营接管翼州城,接下来,恐怕你们还有得忙了,我累了,要睡了,你去吧!”李怀远挥挥手。
关兴龙恭敬地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几个头,退出房去。
凌晨,李清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头痛之极,心中担心爷爷安危,还是早早地爬了起来,准备前去探望,刚刚出得门来,却见门外关兴龙站在那里,身上衣裳却是湿了,头发之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霜,嘴唇冻得青紫,很明显是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不由大是诧异,“出什么事了?”
关兴龙低声道:“大帅,昨天您醉后,国公爷召见了我!”
“哦?”
“国公爷命令我横刀营已于昨晚全面接管翼州城防,而翼州原城防营现在已开出城外!”
李清先是一惊,旋即明白了爷爷的一片苦心,“难为他老人家了。”
“可是,国公爷还给了我另外几条命令!”关兴龙从怀中掏出几个信封,递给李清。
李清没有接,沉默片刻道:“可是与我几位长辈有关?”
“还有一封与清风司长有关!”关兴龙道。
李清低下头,一连做了数个深呼吸,缓缓地道:“你拿着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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