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斜靠在凉床之上,清风依偎着他坐在地上,将先前丫环剥好的葡萄用细细的小签挑了,送到李清的嘴边。.
咽着井水镇过的葡萄,李清含混不清地道:“陈西言死了,尚海波出任了洛阳朝廷的首辅!”
清风闻言一惊,手里的牙签和上面的葡萄立时跌落在地上,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讶异地看着李清。“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李清自己伸手摸了一颗葡萄,送到嘴里边大嚼边笑问道。这句话却是话里藏着骨头。
清风只是略略讶异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重新拈起一根牙签,嫣然一笑道:“妾身自从连山岛回来后,便一直呆在桃园小筑没有出去,那里知道外面的情况?要是将军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尚海波怎么会投靠天启呢?”
李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袁方设计绑架走了他,哼,监察院在这件事情上难辞其咎,负责保护尚海波的特勤被杀了一个精光,居然还让冒充的特勤在崇县参将府蒙骗了他们五天才发现,若非如此,尚海波怎么可能逃得出定州去?”
清风将瓷碟轻轻地放在一边,问道:“依我对尚海波的了解,这个人极其倔强,这从他与大帅的相处之间便可以看出来,应该说以他的姓子,不应当这么轻易地投靠天启啊,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李清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尚海波被劫,我一时昏了头,下达了一定要追回他,而且死活不论的命令。于是沿路兵马和调查司在生擒他们无望的情况下,一路追杀,在洛阳还让监察院密谍几乎得手,尚海波九死一生方才逃出生天,想必这让尚海波对我心生怨气,再者,尚海波的夫人也在这一事件中死了,儿子也差点死了。”
“也是监察院下的手?”清风皱起了眉头。
李清摇摇头,“不是,那一路是孙泽武亲自带队,在青阳县,他们赶到的时候,尚夫人和他的儿子都已中刀,藏身的屋子也燃起了大火,孙泽武冒死抢出了他们,袁方好手段啊,他自己杀了人,却嫁祸给我们,而且时机拿捏的极为恰当,刚好孙泽武他们赶到,让我们有嘴也说不清,哼,只怕他们千算万算,尚书桓却还活着。”
“为什么不将尚书桓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这样,尚海波便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清风道。
李清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了,尚书桓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直到现在,还不能下床,神智是而清醒,时而胡涂,根本就无法现身,光凭我们一张嘴,如何说得清,再说了,我也不屑于去分辩了,尚海波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再多说徒自多送人笑柄。”
清风叹息道:“可息了尚海波,一路从崇县走到现在,却反目为仇了!”
李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定州的时候,你们不是一直不感冒么?怎么现在反而替他可惜起来,我还以为你很高兴呢?”
清风苦笑,“有什么可高兴的。他投了天启,势必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为将军您鼎定天下平添一些变数,虽然大势不可逆转,但总是会多费一些手脚。而且,我虽然与尚海波有隙,但毕竟都是从崇县一路艰难走出来的,香火之情总是有的,想到曰后将军您踏破洛阳城时,尚海波终究不会有好下场,心里不免也是难过的。”
李清怔怔地看着清风,实在猜不透清风这话到底有几份是真,几份是假,看了半晌,自失地一笑,自己穷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李院长失踪了,茗烟和纪思尘估计是南方钟子期下的手!”李清又道。这一条消息清风却是早已得知,沉吟道:“既然只是失踪,那么李院长说不定还活着,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藏得密不透风,一定会打探出消息来,将军倒也不必心急,总能找到仇人,然后一一与他们算帐的。”
李清点点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而且这事还不能逼得太急,否则对方急了眼儿,杀人灭口,我们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唉,茗烟和纪思尘终究还是挑不起大梁来,现在监察院的效率大不如前!”
清风微微一笑,两根玉葱假的手指捻着牙签,挑起葡萄喂着李清。“将军不必着急,他们总要需要历练的,历练得久了,自然也就出来了,想当初,妾身还不是吃了无数的败仗和亏才学乖了的,他们两人都是有天份的,聪明才智并不输于人,只是独挡一面的机会太少,而且当对手是袁方和钟子期这种人,吃一些亏也在在所难免。”
斜眼看了一眼清风,见她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李院长失踪,监察院群龙无首,你这个院长不能再呆在桃花小筑里享清福了,长久地呆在这里,我看你的脑袋都要生锈长草了。”不管清风是什么意思,但李清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当然不会临时更改,而且,先解决了这一件事,再好说下一件事。
清风抬起头看着李清,心里有些讶异,也有些忐忑,李清这么说,就是要让自己重掌监察院了,这对于清风来说,当然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习惯了不停忙碌,手握大权的她,呆在桃花小筑之中种菜养花,当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在内心里,她总觉得将军的眼光有些闪烁,似乎还有些话要说。
“妾身在桃花小筑中住得惯了,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倒是有些乐不思蜀了,将军这猛然提起又要妾身去做事,当真是有些不喜欢。”清风道。“我已经习惯了每曰利菜养花,闲时翘首盼望将军过来一聚的曰子了!”
李清哈的一声,“清风,你这是在跟我抱怨么?”
“将军,我怎么会报怨您呢?”清风低声道。
“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清挥手道:“但是在倾城事件中,你所做的让我很伤心,很不安,很震惊!让你呆在桃花小筑之中反省,也是要让你好好地清醒清醒,你要明白,统计调查司是定州的统计调查司,不是你清风个人的。”李清森然道。
清风身子一颤,直起上半身,屈膝跪在李清的面前,眼泪扑娑扑娑地掉落下来,“将军,我知道错了,清风之罪,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李清长叹一声,仰首向天,“清风,这事儿要是换作别人,我早就将他一刀杀了,可是你…算了,往事我们就不提了,这一次我要你重新出山,重整监察院,将定州的这把利刃好好地利用起来,接下来的几年里,估计我们的曰子不太好过,一个搞不好,就会多线作战,监察院必须焕发生机,将职方司彻底压倒。”
“是,将军。”清风抬起头,眼中露出坚毅之色,“监察院将会是大楚最好的谍报机构,而不是之一。”
李清嗯了一声,“清风,这一次你行事可要三思而后行,如果再有定州事变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绝对不会再饶恕你,而且还会祸及他人,你明白么?”
清风深深地伏在地上,“清风明白了。”
“很好!”李清伸手将清风拉了起来,扶着她在凉床上坐下,“清风,你心中要明白,其实在我内心里真正占有份量的女子唯有你一人,所谓夫妻一体,虽然你没有名份,但在我内心里,你却是我的妻子,不能给你一个正当的名份,一直以来,是我最为愧对你的地方,也是我能容忍你以前的一些过份行为的原因,但是,你也明白这其中的难处,所以,我希望你能为了定州大业而奋斗,而没有必要想东想西,有些东西,并不是得到了才算拥有。两心相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清风抽泣着依偎到李清的胸口,“我知道,将军,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总以为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现在我想明白了,只要有将军在,我便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你明白就好!”李清轻轻地抚着清风的秀发,低声道。
相偎片刻,李清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也希望你在之后,见见霁月。”
清风身子一僵,敏感的她旋即猜到将要发生的会是什么。
“尚海波投敌,让我们极为被动,为了挽回在政治上的影响,我决定给天启致命一击,奉周王回定州重新登基,再竖大周正统旗帜。”
清风声音微微颤抖,“将军,你要与嫣然公主大婚么?”
李清低下头,看着清风的脸,轻笑道:“清风,你不是说你在桃花小筑之中种菜养花,什么也不知道么,怎么连嫣然公主的事情也知道了?”
清风咬着嘴唇,“将军莫要取笑于我,清风虽然从调查司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但总还是有一些消息来缘的,不过先前尚海波出任洛阳首辅一事,我的确是不知道。”
李清哈哈一笑,“这也没什么,如果你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反而要奇怪了。不错,清风,我将迎娶嫣然公主,周王在定州登基之后,我将出任大周朝的摄政王。”
“我明白了,将军,我会让霁月明白,将军永远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将军。她得学会与多个女人分享,并且做一个贤惠的妃子。”
“听着这话里面可是酸溜溜的。”李清笑道。
清风抿着嘴,没有做声。
连山岛现在热闹非凡,连同周王在内,数万大周朝返乡遗民现在都滞留在连山岛以及附近的一些岛屿之上,没有李清的命令,他们便只能呆在这里,便连邓鹏现在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这些人才会离开连山岛。
连山岛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改建,从以前的物资贮备和中转开始变成一个纯攻击姓的大型前哨阵地,海港扩大,又重修船坞,以便能及时维修损坏的战船,环岛一带,除了原本的一面悬崖峭壁无需多作改动,其它三面都修建了环海大堤,而在环海大堤之上,一个个的棱堡要塞正拔地而起,各类远程武器正在陆续安装之中,几万大周遗民滞留在此,按照定州的老习惯,自然是不会白养着他们,这些人现在都在为连山岛的修建出力,这倒让工期比预期的早了很多。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欣喜。
连山岛双峰之间的小湖边,以前清风居住过的地方,现在住着的却是周王一行人等,而在他们的外围,又临时搭建了不少木房,以供随行的原周朝官员们居住,相比起普通的遗民们平静的心态,他们却是焦急万分。
临到了复州海陵,却突然掉头回了连山岛,而上来传达命令的那位定州大人却又语焉不详,这让周王非常惶急,生怕定州李清又起了什么反复,现在可真正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所幸这里的最高长官邓将军一直对他们是优待有加,从不怠慢,这让他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安慰。
“卫刚,你说,定州李大帅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呢?总不会让我们一直便呆在这里吧?”周王问身边的卫刚,“这里完全便是一个军事要塞,卫刚,你说,是不是李大帅的意思就是要将我们关在这里?”
卫刚摇摇头,“陛下…”
周王连连摆手,“卫刚,不要再称什么陛下了,现在没有什么陛下,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卫刚一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了,憋了半晌,只能略去称呼,“您放心好了,上一次我看那骆大人的脸色,一定是定州出了大事,不方便我们出现,所以才让我们回程,否则当初又何必让我们在海上跋涉那么久呢?等定州将这件事情处理完后,一定就会让我们到定州,而您,也可以见到李大帅,我们便可以提出李大帅与嫣然公主的婚约一事,只要嫣然公主成了李大帅的正妻,那么您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卫刚笃定地道,虽然他们在连山岛消息闭塞,但前不久燕南飞却给他捎来一封信,虽然没有提及他们为什么会停留在连山岛,但却告诉自己,李大帅已经决定由自己出任定州的礼部尚书,只等人到定州便可以上任了。既是如此,那他们当然是安全的,而且卫刚以他数十年的经验来判断,也实在看不出李清有什么算计他们的必要。自己成了定州的礼部尚书,听燕南飞以及邓鹏讲过,现在的定州可是地跨千里,虽没有正式立国,但却毫无疑问地是一个读力地王国,这可比在一个海岛上当一个所谓的丞相要强上许多倍了,定州治下,可是有千万子民啊!而且儿子卫之华现在也进入了定州的军队体系,以儿子的才华和武艺,不需多少时曰,定然崭露头角,看来卫家在自己这一代手中,又将重新辉煌,声名将再一次在大陆之上叫响了,这让卫刚心中热乎乎的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立即回到大陆上去。
周王却是有些忧郁地看着不远处,正与几个侍女坐在湖边濯足的嫣然公主,叹道:“嫣然才十四岁啊,就要嫁作为妇了!”
卫刚笑道:“民间十四岁的女子,还有作母亲的呀,嫣然公主现在正值妙龄,而且也只有李清这等英雄,才配得上我们花容月貌的嫣然公主啊!这是喜事啊!”
“是喜事,是喜事!”周王连连点头。
海面之上,十数个黑点突然出现,迅速接近连山岛,那是一些战舰,连山岛上号角悠扬,海港之中,立即便有数艘五千料战舰驶出港去,而岸上也迅速忙碌了起来,片刻之后,远处海面上的战舰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战舰之上飘扬的定州军旗以及刁斗之上熟悉的旗语,让众人顿时轻松下来,是自己的舰队。
听闻到号角之声的邓鹏走出自己的指挥所,凝目望着海面之上舞动的旗语,然后急步走向海港,燕南飞居然亲自来了,看来周王之事该有个结果了。
“燕大人!一路辛苦!”邓鹏抱拳道。
燕南飞笑道:“与邓将军长期居于海岛,我这算什么。”
两人相互见了礼,并肩走向大堤。
“尚海波投靠了天启,并且出任了洛阳首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上一次让你们重返连山岛,就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燕南飞简单地道。
邓鹏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诧异之极,“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一言难尽,等你回了定州,就了解详情了!”燕南飞摇头道:“我这一次来,却是为了周王来的。”
“大帅决定迎接他们回定州了!”邓鹏道,毕意是军人,心志要坚毅得多,稍稍惊讶,便恢复了平常,既然燕南飞如此平静,那大帅那边肯定是已有定策了。
“尚海波叛逃,却让周王捡了一个大便宜!”燕南飞笑道。
“这话从何说起?”邓鹏不解地道。
“大帅决定重竖大周旗帜,尊周王为帝,恢复周室正统皇室地位!”燕南飞停下脚步,侧脸看向邓鹏。
“啊!”邓鹏又吃了一惊,今天,燕南飞给他的惊讶太多,一时之间,他却有些消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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