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领着去转一转,肯定是不一样的,”伊丽莎白也笑着道,“这四五十年来,建筑外形没有变,但还是有很多地方改变了的,你们一定要去看看,我也想带你们去看看啊。”
“好吧,”小泉红子拿走伊丽莎白手里的水晶球,在轮椅旁蹲下,平视着伊丽莎白,调侃道,“既然是小伊丽莎白的心愿,那怎么也要满足才行。”
池非迟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人很像一对母女,而且小泉红子是母亲,伊丽莎白反倒像个见到母亲后开始撒娇的小女孩。
注射AHTX—1031稀释剂,在伊丽莎白体内血液红细胞被消除一定数量后,又立刻注射缓解剂,让红细胞被灭除的速度降低。
期间,还伴随着年轻血液输入体内,
一边以药物不断消除身体内原本的红细胞,一边以年轻人的血液加以替换,池非迟很清楚这种方式的弊病,除了要定时定量输血,在短期的‘回光返照’、似乎突然变得年轻有活力之后,人的器官会以更快的速度衰竭,加速死亡。
不过,伊丽莎白这种情况,只要药剂注射量、时机计算精确,也算是从死神那里偷来两天时光。
如果他们来得早一点,在伊丽莎白的身体还没有这么糟糕的时候,说不定能够利用药剂拖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
……
在伊丽莎白输血时,小泉红子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陪着轮椅上的伊丽莎白聊天。。
池非迟坐在桌前,用电脑把伊丽莎白的注射量、注射时间、注射时的反应写成记录,准备存进方舟里当实验数据。
“你们之前一直住在骨玉里吗?”伊丽莎白好奇问道。
“不是,我是赤魔法家族的传人,中途才住进你们蒙格玛丽家族的传家骨玉中,你们蒙格玛丽家族信仰自然,算是那家伙的信徒,”小泉红子朝池非迟扬了扬下巴,“以前是他在照顾你们家。”
伊丽莎白好像化身当年那个好奇小萝莉,问题不断,“赤魔法家族?我没有听先祖说过,为什么你会中途住进骨玉里呢?”
“也难怪你没听说过,”小泉红子侧头看着伊丽莎白,声音温和道,“如果要说的话,就要从你曾祖父的祖母说起,也就是十八世纪……”
伊丽莎白:“……”
算算自己一百多岁的年纪,眼前这两人大概就是传说中披着年轻外皮的老怪……不,老古董……咳,是老守护神。
小泉红子也突然觉得自己的辈分高得突破天际,心里有了诡异的满足感,“十八世纪的时候,欧洲进行着轰轰烈烈的灭巫行动,赤魔法家族很快被盯上,迎来了灭顶之灾,家主和族人被指为魔女,送上火刑架,被大火活生生烧死,那个时候,赤魔法家族也有少数的人逃脱了那场噩梦,而蒙格玛丽家族的蓓姬-蒙格玛丽,曾经帮助过赤魔法家族,而很快,蒙格玛丽家族也步了赤魔法家族的后尘,蓓姬和族人死了,自然之子那家伙……也就是他,说蓓姬还有后人留下,我想看看,然后就拜托他,算是正式进入了骨玉里吧……”
从不死魔女菲碧经历的悲剧、所产生的复仇之心,再到魔法家族汇聚,和军师阿克兰的相遇,最后是魔法者们的惨烈决定,和小泉红子尽量简单说明,但二十多年的时光,说起来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池非迟记录完之后,见伊丽莎白脸色一点点好起来、双眼也一点点变得明亮,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点了支烟,听着小泉红子的讲述。
“佩尔带着孩子,受旁支的帮助,辗转来到了日本,再也没有打开过盒子,”小泉红子回忆着那一幕幕,“然后她把骨玉交给了孙子马文,我们看着马文成家,又看着他的孩子长大,看着他变成一个被曾孙女缠得头疼的老头子。”
伊丽莎白眼里一直含着笑意,听小泉红子说到自己曾祖父停止,后面蒙格玛丽家族的事,不用说她也知道,感慨道,“这么说,其实蒙格玛丽家族的主系,只剩下我们了吗?”
池非迟捕捉到伊丽莎白说的‘我们’,出声问道,“那位鹤见小姐是怎么回事?她和索菲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话问得很直接,有揭伊丽莎白伤疤的嫌疑,加上问话的人神色淡漠,显得很不近人情,不过伊丽莎白从其中感受到了关心,叹了口气,“当年我是觉得,索菲亚被认为是抓走了小孩子的魔女,她的孩子留在这里长大,会伴随着很大的压力,所以才送那孩子去了欧洲,可是蒙格玛丽家族那边的人,因为魔女的事,在当地的处境似乎也很艰难,那孩子到了欧洲之后,日子也说不上好,只是比这里强一点……
很快,我和那边失去了联系,二十五年前,还是婴儿的叶子被放在草药馆门口,一看到那张和索菲亚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我就知道这应该是那孩子的女儿,收养了她,虽然不知道那孩子遇到了什么事,才会狠心把女儿送到我这里来,但我不想叶子知道蒙格玛丽家这些年经历的事,她还年轻,我不想她因为索菲亚的事,怨恨上江神原的人们,毕竟如果不是那一次误会,她的父亲不一定会被送离江神原,她也不会是一个被父亲丢弃、从小没有见过父母的孩子,那孩子真的很想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但我只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原来如此,”小泉红子叹了口气,又安慰伊丽莎白,“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以后也会尽力照顾叶子的。”
“你们照顾蒙格玛丽家族已经太多了,我却没有任何能够回报的办法……”伊丽莎白顿了顿,又好奇起来,看着池非迟问道,“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庇护蒙格玛丽家族的?”
池非迟想了想,“十四世纪。”
伊丽莎白:“……”
谷
真是长远得可怕的年代。
……
餐厅里,鹤见叶子心不在焉地坐着,不时用视线余光留意着房间的方向,心情复杂地端起茶杯喝茶。
那边的房间门紧闭,她隐约能听到伊丽莎白的笑声,还有着夸张的感慨,类似‘天呐,我没想到先祖是这种性格’这种话,她都不敢相信是伊丽莎白说出来的。
在她印象中,伊丽莎白是个宽容慈祥的老太太,说话温和,很少会有开怀大笑的时候,让她一时不知该欣慰、开心,还是该担忧。..org
伊丽莎白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大喜大悲都不是好事,可是……
“大山先生,”一个墨镜男走进餐厅,侧头看了看身后跟进来的人,“这是江神原教堂的神父……”
来人大概六十多岁,一身天主教神父打扮,垂下的眉毛下,长着一双祥和亲切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跟大山弥打招呼,“您好,我叫樱木功,是这里的神父,他听说伊丽莎白女士和鹤见小姐到海边来,因为担心伊丽莎白女士的身体,所以想来看看。”
“咔擦。”
听到房间门打开的声音,鹤见叶子和大山弥立刻起身看过去。
池非迟和伊丽莎白走出门,顺便把伊丽莎白的轮椅推了出来,反手关上房门,对大山弥道,“大山先生,等红子换了衣服,我们打算跟着伊丽莎白四处看看,你们有什么安排?”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们去游览一下江神原,”伊丽莎白笑道,“你们一定会为这里的景色所惊叹的。”
大山弥走到池非迟身前,低声道,“顾问,市议会刚才有人打过电话给我,想邀请您晚上八点到这里的港口酒店吃晚餐,除了前不久因为心脏病而住院的伊势崎议员,其他议员都能出席。”
“那今天下午就先在酒店附近走走吧,”伊丽莎白看着池非迟,笑着提议道,“我们可以提前去酒店看看,那里的一楼现在其实是玩具博物馆,收藏了从明治时代到现在的各种玩具,还会有不少孩子去那里玩。”
“伊丽莎白……”鹤见叶子走到伊丽莎白身旁,打量着精神奕奕的伊丽莎白,眼底带着惊喜,“你、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突然发现有心愿未完成,所以突然感觉自己又有精神了吧,”伊丽莎白伸手拉住鹤见叶子的手,没有说实话,安抚道,“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等心愿完成,我就能安心离开了。”
鹤见叶子皱起了眉,轻声嗔怪,“请您不要说这种话。”
一旁,樱木功好奇问道,“伊丽莎白女士,您说您有未完成的心愿……”
伊丽莎白转头看着池非迟,神色感慨,“就是带着一直照顾蒙格玛丽家族的人,好好看一看江神原,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去参观港口酒店的人变成了一群。
港口酒店,就是码头边上的石头建筑,走进多年不变的黄铜旋转门,就能发现这栋建筑是‘回’字形内天井式建筑。
一楼大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地面全部由大理石铺成,水晶大吊灯璀璨夺目,连休息处的靠背椅,也都是奢华的洛可可风格。
从大窗户看出去,就能看到靠岸的货船,旁边的墙上贴了不少老照片,留下了几十年前那些穿着礼服和裙装起舞的男女的影像。
伊丽莎白见池非迟到墙壁前看照片,跟了过去,抬头看着那些照片,“这都是明治时期留下的照片,您对这个感兴趣吗?”
池非迟发觉照片一时看不完,决定先问问伊丽莎白,转头看了看那道面向外面的大窗户,“伊丽莎白,你还记不记得阿纳斯塔西娅?”
“菲尔德男爵?”伊丽莎白这才想起自己在半个世纪前,见过和池非迟一样有着特殊紫色瞳孔的人,“您和那位男爵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