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杏花春雨,桃红柳绿,正是游江南的好时节。他们一行人有两辆马车,其中林清羽和江醒一辆,另一辆是给下人轮流休息的,护卫帝后安全的暗卫则在暗处一路随行。
京城到江南,光是在路上就要消耗不少时日,乘坐的马车不仅要舒适,还要能解闷。林清羽和江醒的那辆马车极是宽敞,够两个成年男子躺下,里头铺满了软垫,案几上有解馋的瓜果蜜饯,还有一个小型的书架,放着纸笔,棋盘,以及一些医书和话本。https://
林清羽本想看书打发时间,江醒却一定要教他说交州的方言,他不想学都不行。
他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在宫里时,江醒曾教过他认写故乡的字体。有大瑜字的基础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简体字。两人平日里用小松子聊天时,江醒嫌麻烦用的都是简体字,他也能看得懂。现在,他稍微花了点心思学江醒的家乡话,马车快行驶到豫章时,他已经能用交州话和江醒进行简单的交谈了。
“清羽,你再说一次那个,刚刚我教你的那个。”
林清羽不紧不慢道:“我真系好中意你?”
江醒赞叹不已:“你这也太有天赋了。”口音丝毫没有别扭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清羽是土生土长的交州人。
林清羽轻描淡写道:“皇上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有什么事,是我没天赋的么。”
江醒竖起大拇指:“可恶,又被你装到了。你要是去我家乡参加高考——高考差不多是科举的意思,肯定是妥妥的状元。”
林清羽自谦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那我不得不为你演奏一曲了。”江醒拿起一旁的奚琴,“此曲名曰: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江醒玩闹够了开始发困,林清羽大发慈悲地将腿借给他当枕头。江醒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林清羽还维持着他睡去时的坐姿,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正一人对弈。残阳余晖洒在林清羽肩头,衬得他的容颜似在发光,连发丝都染上了落日的金色。
大概是为了应这曼妙春景,林清羽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束腰长衣,垂眸凝思时,仿佛一尊天然雕刻的玉瓷。
江醒看了许久,心里像是被夕阳点燃了火。林清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声,朝他看去:“醒了?”
“嗯。”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江醒的脸颊:“你很渴吗?”
江醒抓住他的手腕,眸光暗暗地低声道:“清羽,我有点想……”
两人成亲已久,默契十足,江醒一个眼神,林清羽就知他在想什么。
林清羽隐约听见外头小松子和花露的交谈声,眼神清凌凌的:“住脑——这是在马车上,不许想。”
江醒就笑:“不是吧,我想都不能想一下?我又不会做什么。”
林清羽冷笑一声:“你又想用你意念上床那一套了?”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个技能。”江醒双手枕在脑后,边想象边道,“只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是我掀起了你衣衫的下摆。随即,你感觉到一阵微凉,原是我手心探入,按到了你的软处。双唇相接之时,手掌亦在缓缓摩擦……”
林清羽扶额:“皇上如此文采,不去写风月话本着实可惜。”
江醒弯唇道:“那你到了吗?”
林清羽很是捧场:“都到三次了。”
江醒大言不惭:“那我到了五次。”
林清羽:“……”下次他一定再多说点。
初到豫章,两人带着小松子和花露在城里逛了一日。江南的集市虽不比京城繁华,亦有妙趣之处。弱柳从风,商贩的叫卖声带着江南特有的轻软语调,街上女子的装扮和京城略有不同,手持轻罗菱扇,甚是轻盈婉约的姿态。
林清羽和江醒均是寻常富家少爷的装扮。林清羽更像是书香世家的公子,一袭青色长衣不知招惹了多少人的目光。而江醒拿着一把玉扇,端的是翩翩少年,潇洒风流。他问林清羽:“清羽,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林清羽道:“豫章最大的药铺名为‘悬壶堂’,有江南太医署之称,我想去看看。”
“行。小松子,你去问问当地百姓,悬壶堂怎么走——小松子?”
得不到回应,江醒转身寻人,发现小松子被一家“留香斋”的铺子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你要买胭脂?”
小松子这才回过神,忙道:“回少爷,奴才想给家中小妹带点江南的土仪。”
花露好奇道:“豫章的胭脂和京城的有什么不同吗?”
林清羽道:“想知道就进去看看。”
小松子受宠若惊:“不不不,怎能因为我的事误了少爷和少君的事情。”
林清羽道:“本就是江南闲游,哪有误事一说。进去吧。”
留香斋的老板惯会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她一见林清羽和江醒,便知此二人定是人中龙凤,忙含笑迎了上去:“两位客官是想买胭脂水粉?那真是来对地方了。整个豫章,就数我这留香斋的胭脂水粉最为上乘,便是京城的达官显贵用过都说好。”
江醒用玉扇指了指小松子:“不是我们要买,是这位小兄弟要买。你招待他即可,不必管我们。”
老板用掂量的目光审视着小松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小兄弟是要买什么呀。”
小松子对女子用的东西一窍不通,挠了挠头,道:“我这有十两银子,能买到什么。”
小松子身为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积蓄自是不少。但他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勤俭惯了,对他来说,花十两银子买个胭脂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老板听他这么说,就知他是个不懂行的。“十两银子可买不到什么好胭脂呀,”老板道,“不如再加上三两,勉强够买下留香斋的招牌水粉。”
小松子面露窘迫:“我剩下的银子都放在马车上。”
林清羽正欲为小松子出这多出来的几两银子,被江醒拦下。江醒看着老板,挑眉道:“十两银子买不到什么好胭脂?”
老板被问得心里犯嘀咕。这位锦衣少年身居高位的气质太过明显,这样的贵人,哪里会懂胭脂水粉的价钱。“是啊,”老板硬着头皮,“我还能诓几位不成。一分价钱一分货,留香斋的东西可不是外头的妖艳贱货能比的。”
江醒进门时就留意到留香斋的对面还有一家胭脂铺子,名叫“玉芳斋”。他笑了笑,道:“既然银子没带够,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
老板连忙挽留,客人却走得干脆利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去了对面的铺子。她和对面那位做了十几年的死对头,看对面赚钱,真是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小松子道:“少爷,我不买了,我们还是先去少君要去的药堂吧。”
江醒道:“来都来了,不买多可惜。”
“可是我银子没带够。”
“你别听她胡说,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买不到好的胭脂。”江醒玉扇一收,招手道,“过来,我教你该怎么做。”
江醒在小松子身侧低语了几句:“去罢,我们在外头等你,顺便也帮我买一盒胭脂——最艳的那种。”
林清羽狐疑道:“你又想干嘛。”
江醒一脸正直:“买回去送给秀娇嬷嬷。”
小松子独自进了玉芳斋,对迎上来的老板娘说:“对面留香斋的老板说了,十两银子以下绝对买不到好的胭脂首饰,不服来辩。”
老板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冷笑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豫章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客官放心,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三两银子,也能在豫章买到顶好的胭脂和首饰。”
待小松子从玉芳斋满载而归,几人继续朝着悬壶堂的方向边走边逛。豫章乃人杰地灵之地,光是在大瑜朝,就出过不少状元。街上有一些书舍和文舍,专门卖文人墨客的诗集墨宝。
江醒对文人的墨宝没什么兴趣,他若是想要,可让天下才子每天给他写不重样的。他只随便挑了些路上打发时间的话本,让小松子和花露先带去晚上落脚的客栈。
林清羽在悬壶堂待了许久,和堂内坐镇的大夫,采药的药童,卖药的伙计都有交流,还顺手为一位患有咳疾的病人配了药。他自称是太医署的学生,到豫章游学。大瑜医者多对太医署心向往之,又是这么个美人大夫,谁敢怠慢,谁又忍心怠慢。
这一日他们几乎将城内逛了个遍,晚上回到客栈时别说江醒,就连林清羽都略感疲惫。两人洗漱过后就和衣睡下,竟是连意念欢爱都没力气了。
次日一早,江醒习惯性地去抱美人,不料抱了个空。
“清羽?”江醒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林清羽衣冠楚楚地坐在镜前束发,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你这是做什么啊?”
“今日我打算去一趟匡俗山。”林清羽道,“悬壶堂的采药药童说,匡俗山深处有不少豫章独有的药材,我要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江醒不敢相信:“所以,我们今天还要出门吗?”
林清羽奇怪道:“不然?”
江醒语气虚弱:“我以为今天我们能在客栈休息一天。”
林清羽不解:“我们是来游历的。你若想在客栈里休息,为何还要出来?在宫里休息不香吗。”
江醒无法反驳,干脆躺平任嘲:“昨天我们少说走了两万步,我腿都要断了。今天你还要我去爬山,这是要我的命。我想象中的蜜月,是和你待在海边,每天顶多就在岸边走一走,不超过一千步的那种。”
林清羽无情打碎他的美好幻想:“江南没有海。”
江醒可怜兮兮:“湖边也行啊,我要求不高的。”
林清羽叹了口气:“那你留在客栈休息?”
江醒眉头紧皱:“可是,我又想和你黏在一起。”
看江醒如此纠结,林清羽也跟着纠结了起来。他何尝不想寸步不离地黏着江醒。但江醒这副累瘫了的死鱼样,仿佛多走几步路腿就要断。若让江醒继续陪他上山采药,实在过于残忍。
林清羽稍作思索,试探道:“我也想黏着老公。”
江醒:“……”
林清羽故作不解:“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醒喉结滚了滚,道:“你犯规了。”
林清羽嘴角扬起,问:“那老公现在有力气走路了吗?”
江醒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力量,认命道:“好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