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
凤羽珩失笑,“那不就是冷宫么。皇宫北边最冷,也最荒凉,据传说当年被九殿下一鞭子抽死的那个宠妃,死后就是从北门运出宫去的,直接进了乱葬岗,连皇陵都没入。”
老太太一哆嗦,她上了年纪,顶不爱听死人的话,但步贵妃的这个事还是透露了一个讯息来:步家怕是要遭殃了。
其实步家早就遭殃了,从步尚书被步贵妃给砸死的那一刻起,皇上对于那一家就已经不再有任何怜悯。但毕竟贵妃之位还在,步聪的将军也还在,失宠的感觉就不是那么明显。
但如今,贵妃一失势,步家大势就也渐行渐远了。
“你说……”老太太迟疑着开口:“皇上莫不是要大动朝臣?那你父亲会不会有事?”
凤羽珩反问:“父亲到底有没有事呢?”
老太太微怔,细细品着凤羽珩的话,很快就明白她问的是凤瑾元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能惹得皇上大怒的事。
可这个要怎么答呢?
“你父亲平日里所行所为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有些事情在家里说说就好,阿珩,咱们凤家可不能走步家的路啊!”
凤羽珩做完最后一下推拿,然后道:“能不能走步家的后路孙女不知,一切还得看父亲如何打算,毕竟他是一家之主,咱们谁都说了不算。”
老太太也知道凤瑾元不是一个很能听得进去劝的人,虽说有时候她说的话他也能听,但回头照不照做就又是另一回事。她们到底就是女人,一个家族的兴衰从来都不是靠女人的。
老太太叹了一声,由着凤羽珩重新扶着她靠到后头的垫子上,然后一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来。
“这个是给你的。”老太太将一张纸递给凤羽珩,“你那院子成了县主府,我听说好多人都去道贺了,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凤羽珩愣了下,将那张纸展开,竟是个京中的铺面。
“这是我的体己铺子,其实还有几个,都是给你留着的,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添妆。”
老太太这话说得到也有几分真诚,凤羽珩心了心中乍暖,将那纸地契折好放到衣袖里,“祖母这间铺子离百草堂还不远,回头我合计合计该派点什么用场,到时候赚了银子分给祖母一半可好?”
老太太一听眼睛就亮了,“还分银子啊?”然后反应过来这银子自己不能要,摆手,“不行不行,送给你的就是送给你的,别人都送了那么多好东西到你府上,我做祖母的怎么能一点都不表示。”
凤羽珩拍拍老太太的手:“祖母把体己铺子给了阿珩,阿珩怎么能让祖母手里紧巴着。您的心意阿珩收了,也希望祖母同样能收下阿珩的心意。”
老太太越听越觉得这个孙女懂事,不由得赞道:“要让还得是皇上心明眼亮,知道什么样的女儿才有资格做凤家的嫡女。阿珩人品贵重,又知道孝敬长辈,这才是凤家的好女儿。”
两人相视而笑,表面上的平和看起来到也让人赏心悦目。却不知,老太太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再得罪这个二孙女,凤家是福是祸都还要看她如何衡量。而凤羽珩则是在算计着,老太太当初拿沈氏和凤沉鱼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可翻起脸来依然是比谁都快。如今二孙女二孙女叫得亲,当年听了紫阳道长一句她是克星的话,还不是头一个就张罗着要将她送走。
可惜了!她是回来了,但真正的凤羽珩却早已经死在西北的大山里,她答应过那个女孩,这个仇,一定替她报的。
第二天头午,凤羽珩起的晚些,忘川进来时捧了一套新做好的冬装,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厚上一些。
凤羽珩起了身去摸那衣裳,无奈地道:“这么厚,穿起来很笨重的。”
忘川笑着说:“笨重也没办法,外头下雪了,冷得很呢。”
“下雪了?”凤羽珩一愣,随即眼里有些小惊喜,“下雪了好,寒雪会覆盖病菌,生病的人就会少一些。”
忘川可没她那么乐观,一边侍候凤羽珩穿衣一边说:“只是有一些贫苦人家,一到冬天就会过得更苦。”
她穿衣裳的动作顿了一顿,忽就想起上次玄天冥说的冬灾,心下便起了担忧,一边穿外袍一边就往门口走。
忘川怕她着凉,紧着跟在后面把披风给她披了起来。
房门一推,外头鹅毛大雪纷飞而至,冷风灌腔而来,吹得她一阵咳嗽。
“小姐快进屋吧!”忘川把人给拉了回来,“雪下的有些大,还挺急,您才刚起来,还是不要到外面去的好。”
凤羽珩没与她争辩,解了披风去洗漱,清霜把早饭给她端到屋里来吃,才刚吃完,姚氏那边的清灵就跑了过来,顶了一头的雪跟她说:“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趟呢,安姨娘和想容小姐到了。”
凤羽珩点点头,叫忘川给准备个暖手的汤婆子,这才跟着清灵一道往姚氏的小院去。
雪似乎越下越大,走着走着就要看不见路了,要不是她熟悉同生轩,只怕根本也不敢再往前走。
姚氏站到屋门口迎着凤羽珩,一见她们来了,赶紧撑了伞亲自去接。可这么大的雪,撑伞根本没用,风吹得伞都要散掉了。
凤羽珩拉着姚氏快步进屋,好在同生轩改为县主府之后又添了好些下人,她们几个一进来,立即有人围上来把几人的披风全都摘了去,暖茶也同时递到了手边。
安氏也迎上前不住地自责道:“早知道这雪能下这么大,我就不赶着今儿过来了,还让你们都跟着折腾,万一冻着了可怎么整。”
凤羽珩喝了口茶,身子也回暖了些,赶紧张罗着大家都坐下,然后才开口道:“安姨娘说的哪里话,你跟想容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左右也是要过这边来看母亲的。”
姚氏起身,从桌上捧过来一摞子衣裳递到凤羽珩面前,道:“你看,这些都是你安姨娘亲手给子睿做的衣裳,一共三件,她没日没夜的做了好几晚。”
凤羽珩欣喜地把衣裳接过来翻看,全部都是冬装,有夹袄,有外袍,还有件斗篷,料子上好,样式新颖,手工也十分精致。她不由得赞道:“姨娘好手艺啊!”
安氏笑着说:“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了,我每天瞧着县主府人来人往的都是送礼的人,心里就着急不知道该送点什么给大小姐贺一贺喜。你们又不缺钱又不缺物件儿的,我想来想去就合计二少爷一个人在萧州,不如就给他做几件衣裳,算是尽点心意,还忘二小姐跟姚姐姐不要嫌弃。”
姚氏赶紧道:“这么好的衣裳,怎么会嫌弃,比我给子睿带走的那些都要好呢。”
凤羽珩也对这份贺礼特别满意,“安姨娘才是最贴心的。”再看看想容,道:“这些日子你也没过来跑步,我也懒了几天,明儿就恢复过来吧。”
想容很开心,连连点头:“好,二姐姐说什么时候跑就什么时候跑。”
几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安氏几次想走,可外头的雪不但没有停的意思,反到是越来越大,到最后就像是有人在天上一桶一桶的往下倒雪一样,恐怖得很。
想容有些害怕了,一个劲儿地问安氏:“再这么下去,咱们还能回得去吗?”
凤羽珩赶紧安慰她:“回不去就住下,我这府里还缺你们两间屋子不成?”
黄泉推了窗子,往外扔了个东西去,再看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跟她们说:“现在雪的厚度至少也要到大腿根,别说是走,怕是想推开门都不容易。”
听她这一说,凤羽珩跟忘川赶紧到门口去看,试着推了几次,只推开一个小缝,立即就有雪块儿从外头落了进来。
两人赶紧把门又关上,忘川无奈地跟想容说:“三小姐看来真的得住这儿了。”
其实住到哪边,对于安氏和想容来说都没所谓,左右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也留了人,也说了是到县主府来,凤家人若地问起也有个交待。更何况,她们出不去屋,凤家人就能么?只怕凤瑾元今早去上朝都要被困在宫里。
而真正让安氏担心的,是这场雪即将带来的灾难。
“往年京中都不下这么大的雪的。”安氏一边说一边走回座位来,将下人煮好的汤婆子给想容拿了一个,再道:“我听说在大顺北界才有这种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样的雪势,每年北边都要有五六个州县要遭受冬灾,最严重的时候要发展到近十个受灾地。灾民南迁,一路上有冷死的有饿死的,真正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姚氏也把话接了过来,“没错,当年我父亲就往北边去过,甚至在半路上开了一个义诊堂。但毕竟人力有限,能救的人还是少数,多半人排着队就冻死了。但那只是北界的几个州县,何曾听说过京城也能下起这样的雪?”
听两人的话,凤羽珩皱着眉问了句:“母亲和姨娘的意思是说,这种雪的下法,从前只在北界才有的?”
“是。”两人齐齐点头。
凤羽珩忽然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难不成,今年的冬灾要蔓延到京中?可如果京城都受了灾,其它地方呢?情况岂不是要更差?
她再也坐不住了,往窗边踱去,推开窗子看了一阵,然后回过身来跟众人道:“母亲帮着安姨娘和三妹妹安排个房间休息,我得回去到药室看看,至少咱们同生轩在药品上要做些准备。”
姚氏点点头,“你放心去吧,安姨娘和想容今天就住我这院子里,到是你自己,回去这一路可得小心。”
忘川把话接了过来:“夫人不必惦记,有班走呢,让他背着小姐。”
姚氏知道凤羽珩自然有办法回去,便点点头不再多说。
就见凤羽珩推开窗,灵巧地站了上去,人刚往外一钻,外头就有一个身影立时将她接住,然后运起轻功直接腾空而走。
却不知,凤羽珩去药室备药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地,是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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