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的谩骂让凤瑾元简直无地自容,可同时却也升起了想要找凤羽珩问问看这个伤还能不能治好的心思。
但一想到要去找凤羽珩,凤瑾元也是额头冒汗哪,他跟那个二女儿一向没法沟通,他承认凤羽珩说得没错,他们之间的那点生恩养恩,早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劫杀中消磨得一干二净,凤羽珩没有把他凤家至于死地已经是大度所为了,再去求其帮忙,那不是自己讨没脸么?
凤瑾元这头矛盾重重,可粉黛却还是不依不饶,不停地说:“别总想着自己还是当朝左相,你当左相的时候不懂得如何好好当,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是真的懒得管你,反正我的婚事已定,你现在就算反悔,在五殿下面前也是没有说话的本事。我告诉你,从下月起,五殿下再不会往凤府送一文钱,这个家如何支撑,人自己看着办吧!”
粉黛说完,甩袖而去,就连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秋月也是冲着凤瑾元冷哼一声,完全不把其当回事。
在这些下人看来,凤家老爷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女儿都不好好养,一个一个的养成仇,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粉黛的话彻底的刺激了凤瑾元,眼瞅着她就要走出堂厅,凤瑾元来了脾气,举起桌上的茶盏照着粉黛的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这一下力道极大,到是没打中脑袋,可也打中了粉黛的后背。粉黛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惊得回过头来正准备质问,却见凤瑾元指着她道:“混账!畜生!凤府落得今日下场,不要以为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责任。你们娘俩当初趁着我往北界镇灾时做的那些个好事我可都记着呢!那个贱人是死了,但你,我一想到你也是她生的,我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粉黛心里一惊,到不是被凤瑾元这态度吓着了,她知道凤瑾元只是气急了在这儿虚张声势,不过凤瑾元的话却是让她起了思量。
韩氏既然能初别人之力生下一个孩子,那么当初呢?生她的时候是循正常途径生的吗?韩氏本就出身于风月场,虽然自称卖艺不卖身,但在那种地方耳濡目染下,总也是比不得安氏姚氏那般正经人家出身的小姐,韩氏的心思更灵活,胆子更大,在男人这方面也更加精通,会不会……
这样一想,粉黛的心也有些慌了。要不怎么说这人哪就怕乱想,也怕被人往不好的方向上去引导,明明没有的事,但莫名奇妙的被人一说,就容易自己着了道去。
此时此刻,粉黛想到的竟是自己的这张脸!
凤家四个女儿,其中沉鱼是绝色,同时也是与凤瑾元生得最像的一个。凤瑾元说实在的,相貌很好,包括凤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美人一个,即便到了老年,依然还是能从眉眼间辨出些年轻时的样子来。
所以,沉鱼生成绝色,没有任何人起过疑。
而凤羽珩,虽说没有沉鱼那般艳美,却也是挑着了凤瑾元五官的优点来长的,灵气逼人。再加上姚氏长得好看,她即便及不上沉鱼,可也差不上太多,甚至很多人都说,凤家的二小姐与大小姐之间其实是平分秋色,只不过一个是艳美,一个是带了英气。
再到想容,想容长得至少有六分像足了凤羽珩,这个是长眼睛的人都公认的。
可就只有她凤粉黛,跟哪个姐妹的样貌也不挨着,甚至也挑不出像得着凤瑾元的地方,仔细看看,却是像足了韩氏。
她越思量越心惊,目光闪躲,以至于被砸疼了的后背也顾不得去理。
凤瑾元其实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就为了解气,可却没想到粉黛没与之对骂,反到是现出了这般神情。
他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就道:“难不成……被我说中了?你真的……”
“没有!没中!”粉黛慌了,立即出言否决,厉声道:“父亲怎会有如此想法?韩姨娘纵有千万般错,那也是后来的错,与我何干?当年她最后一个入府,父亲多少年来都是对她宠爱有加,那样的夜夜恩宠她怎么可能生得下别人的孩子?”
说到这儿,她也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站住了理,再说起话便又不客气了几分,瞪着凤瑾元道:“莫非是父亲觉得自己有问题?我就算没亲眼看见,但这十几年来听也听得多了,韩姨娘当初入府可谓是盛宠,如果那样都能让别人钻了空子,父亲,你是不是该怀疑一下是自己生不出孩子,这才逼得姨娘去另寻它法?那这样的话,这府里其它的孩子你也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哼!想揭她的短?那干脆就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要查一起查,她到是要看看究竟有几个是干净的。也是要看看,凤瑾元有没有这个胆子!
果然,凤瑾元被她堵得没了话去,正气得没法,这时,粉黛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来,先是冲着凤瑾元行了礼,随即便对粉黛道:“四小姐快回去看看吧,小公子又大哭闹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粉黛好不容易缓合过来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只要一提那个破孩子,她就觉得自己十分没脸。不由得在心里又把那已死的韩氏骂了一圈,同时怒声道:“你们怎么不干脆掐死他!”
可说是这么说,想掐死那孩子她却是不敢的。别说掐死,就是暗里使个坏都是没那个胆子。说起来,暗中下和这事儿也不是没干过,她曾经把一枚绣花针扎进那孩子的大腿上,那孩子疼得哭了一宿。可是第二天夜里她就遭到了报复,自己在睡梦中疼醒,醒来发现大腿上不知何时竟扎了十根绣花针下去。
从那以后,粉黛吓得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罢了。”她态度也软了下来,对凤瑾元道:“念在父女亲情,我且让五皇子再接济接济这边。”说完,快步离去。
凤瑾元没再继续与之争吵,他也累了,颓废地坐回椅子里。这一年来,与粉黛之间这样的争吵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他越来越窝囊,可粉黛的气焰却是越来越高,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却偏偏还要伸手从她未来的夫君那里便来每月开销的银子。要不是有五皇子撑着,凤家怕是连下人都请不起。
凤瑾元到底是做过那么多年丞相的人,昏头的时候有,混蛋的时候也有,但有的,还是他那颗尚未完全浑浊的头脑。
人总是在被逼到绝路的才开始返回头去看来时路,才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走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的。这回头一看,凤瑾元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后悔,越看越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根本就是抱错了大腿。
从前他一心信了沉鱼是凤命,去选择帮了三皇子,一心想着把沉鱼推上皇后之位从而提升并稳固凤家的地位。可是现在转回头一看,他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就有一个现成的皇后摆在家里,他却弃之不顾甚至多次下了杀心想要将其除去,这不是有病么?都是女儿,现成的不去巴结,偏偏要费尽心思再去扶一个上去,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思路一往这上面琢磨,这一路走来的错误就更加清晰明朗了。他回看到了凤羽珩的步步辉煌,以及在他集合沉鱼和老太太的算计下,这份越来越淡甚至最终成仇的父女亲情。
特别是在他明明发现了凤羽珩西北三年回来之后长了本事,有了功夫,有了精湛的医术之后,他仍不觉是好事,只将其当成是凤沉鱼的绊脚石,当初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如今,凤羽珩贵为一国郡主、得了朝中最有权有势最得皇上宠爱的九皇子正妃之位、有自己的军队、为大顺炼钢、还打下了千周……这一切一切,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凤羽珩,虽说现在可能还是左相,但那含金量可就大为不同啊!右相风擎跟他可绝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凤羽珩,眼下,他会住在一座与郡主府通联着的巨大府邸里,每天接受着无数官员来访,个个都将他推崇得至高无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天底下最争气的女儿。
凤瑾元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凤府,又回到了妻妾都在儿女满堂的时候,就连老太太都还好好地活着。而他关键的重点再也不是沉鱼,凤家的主母也不是沈氏,姚氏没有与他和离,凤羽珩对他没有怨恨,凤子睿日日绕膝……哦对,除了一个当郡主的女儿,他还有一个当皇上师弟的儿子,这一切,都注定了他在这大顺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地位,只要凤羽珩还在,这地位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与三皇子比起来,九皇子根本就不用争他就能得到一切,这就跟凤沉鱼跟凤羽珩的差距是一样的。可是……他又想到了九皇子当初被传双腿全废,子嗣全无希望。正是这个让他彻底绝望的,然而当初他看轻了凤羽珩的医术,他没想到凤羽珩那丫头的医术已经神到连那种病都能……治好?
凤瑾元再次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着往外冲。
外头的下人吓了一跳,连忙问:“老爷,您这腿都还瘸着,这是要上哪去?”
“走开!”凤瑾元一推那下人,大喝到:“快快备车,我要去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