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绕回钱财的分配上,凤羽珩告诉她们:“我和你们交个实底,京城我跟玄天冥不会久住,但京中的产业依然会继续,包括百草堂和百草学院都会继续下去。两座府邸的下人们都会在我们临走之前做好分配,愿意留的留,不愿意留的我们也会把卖身契归还。至于你们……”她看了眼二人,“就跟着我吧!”
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面上露出激动之色。凤羽珩和玄天冥二人想要离开京城的打算,一早她们心里就有些猜测了,甚至在私下里还商量过,如果主子不带她们走,该怎么办。
她们跟了凤羽珩近六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和规律,谁也不想离开。眼下听凤羽珩说会带着她们一起,二人高兴得差点儿没哭了。
凤羽珩说:“你们会跟着我,子睿也会跟着我,所以,我不担心子睿的未来,我和他姐夫一定会把最好的给他。可是想容和粉黛不同,她们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我去过自己的生活的,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照顾她们一世,那就尽可能的给她们多留一些安身立命之财,不至于让她们和她们以后的孩儿再走咱们从前的老路。”
正月十五,天还没亮,凤羽珩玄天冥二人动身,前往城外祭拜姚显。
这是凤羽珩回京之后第一次往姚显的坟前来,她直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姚显已经离世,甚至她还想过,爷爷能重生一次,没准儿就能再重生第二次,以至于回京这些日子,除了云妃想容还有吕萍之外,她还看了好多病人。特别是重病的病人,就算再忙再累,也会抽出时间亲自去看看,哪怕人家没请她,她只要听说了,都会主动上门,不收诊费为其治病。只为了在治病的过程中确定对方是不是姚显再生。
可惜,好运并没有再次降临到她的头上,姚显离世,再没有回来。
她携夫君跪到爷爷坟前,眼泪早在建城的时候就流干了,她就静静地跪在那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闪过姚显在世时的画面,从前世到今生……
她跟玄天冥说:“如果爷爷走时我能在身边,该有多好,我可以把他放到空间里,他就不会离开我,不会死去。而且,有爷爷在里面,七哥苏醒的希望也能更大一些。玄天冥,原来世间之事真的是差一步就差了千步百步,爷爷本来不用死,都怪我……”
姚显的离世让凤羽珩几度陷入深深的自责,玄天冥也不知该怎么劝,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你别怕,无论到何时,总还有我,总还有我。”
正月十五该是团圆之日,从墓前回来,凤羽珩说:“我想去趟莲府,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团圆。”
“好。”玄天冥点头,“我们一起去。”
凤羽珩却拒绝了他的同行,她说:“剩下的是个女眷,你去了说话也不方便,不如进宫去陪陪母妃,再不就跟六哥商量商量那个所谓的八皇子之事。总之,快些把京里的事情处理完吧,这个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玄天冥能理解她的心情,不只是凤羽珩急,他自己也急。大顺早一天安定下来,他也早一天能够脱身离开,山高路远,还有一个地方在等着他。那里是他的桃源,是一个他只看一眼就喜欢上的地方,他要带着媳妇儿一起去看看,什么才叫做最适宜生存之处。
二人暂别,凤羽珩从空间里取出封昭莲的骨灰罐子,坐着宫车去了莲府。
打从封昭莲离开,莲府就一天比一天安静。因为从前封昭莲好客,所以最初的几日还总会有些高门大户家中的夫人小姐找上门来与她聊天喝茶,被乌梨笙打了几次后,也听说了封昭莲离京的消息,失望之余便不再来了。
乌梨笙则一直都没出过门,开始是想着万一封昭莲反了悔不想去了,再折回京城怕看不到她。后来,一天天的绝望,直到她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之后,整个儿人更是萎靡不堪,连带着这一整座府邸也都死气沉沉。凤羽珩到时,为封昭莲办丧的灵幡儿还没拿下来,一片片的白幡荡在莲府,看着有些渗人。
听说凤羽珩来了,很少走出自己小院儿的乌梨笙也迎到前院儿来,看着凤羽珩好半天没说话。终于,目光投在了她手里捧着的那只大罐子上,眼泪哗哗地流。
“我终于把他等回来了。”她说,“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只要他回来,就够了。”乌梨笙冲着凤羽珩苦涩一笑,“谢谢你,夫……莲王殿下他泉下有知,会感激有你这样的朋友。”
凤羽珩一愣,“你不叫他夫君了?”
乌梨笙苦笑,“从来就不是我夫君,是我赖着他这么些年,他没有真的把我赶出这座府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走上前,伸出手,“可以让我抱着他吗?生时都是我追在后头,他从不曾停下脚步等等我。现在他不在了,就让我亲近他一次,好不好?”她说话时,眼泪哗哗地流。
凤羽珩就想,所谓爱情,到底能深至什么程度?乌梨笙也好,凤想容也好,都因挚爱之人伤及心神,如果她们的爱情都能够得到成全,那是可以偕老?还是半路依然会彼此离散?
她将骨灰罐子交给乌梨笙,喃喃地说:“节哀。”
乌梨笙却早已经在触碰到那罐子的一刻泣不成声。
凤羽珩不知该如何安慰,索性就让她哭了个够,直到哭势稍缓了些,这才又开口道:“我跟九殿下打算把她送回千周,安葬在老王爷和王妃的身边。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乌梨笙怔了怔,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半晌才回答道:“我以前觉得他一定不想回千周,那个地方他太憎恨了。可我到底没有你想得周到,是啊,他恨千周,可他是极思念自己的父王和母妃的,他一定愿意回到他们身边,一家团圆。”她泛了一个苦涩的笑来,“回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回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跟九殿下千里迢迢把他给带回来,我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可表谢意,就把这座府邸送给你。这府里帐上有莲王的全部身家,现在也用不上了。我只拿走一点点,够在千周为他落葬即可。”
凤羽珩摇头,“银子我不要,你都拿着。既然不回来,这座府邸我可以收下,但要折成银子,都给你带上。”
乌梨笙摆手,“我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呢?再说,那些都是殿下的钱,我一文都没有,我既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友,没理由拿他的钱。”
凤羽珩摇头,“可你是他的妹妹啊!一直以来他都对外宣称你是他的妹妹,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得自己负责,这些都是他那个当兄长的应该留给你的。别跟我争这些了,我不缺银子,如果你执意不收,那就都带着,到了千周修缮老王爷的陵墓,再在那边置一座莲府,如何?”
这一次乌梨笙没有拒绝,点了头,抱着那骨灰罐子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还要再等等,总得要京里的事情处理完。”
“好。”乌梨笙最后问她一个问题,“骨灰可以让我收着吗?”见凤羽珩点头,然后再不说话,抱着那只罐子就往府里走。凤羽珩只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和那双不停耸动的肩。
随着凤羽珩的回京,重病将不治的人等到了希望,云妃和想容也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只是,民间那个八皇子还活着的传言依旧在暗中翻涌着。只可惜,如今玄天冥凤羽珩二人在京里,京中百姓似有了主心股般,再不会被外界谣言所蛊惑,所以,有关于八皇子的谣言,在京中的效果已经大不如前。
可在京中不行,却并不代表在外省也不行。有心者也深知此理,所以,渐渐地就把重心全都用在了外省之上。
平南将军说起此事时,颇有些力不从心。他说:“我老了,当初生下涛儿和枫儿的时候年岁就不小,以至于现在你们还年轻,我却已经连战场都上不动。眼下时局动荡,皇上年迈,九殿下平定四方后显然无心朝政,就是不知六殿下的魄力足不足以定安四海。”
彼时,吕萍已经完全无碍,她孕早期见红,其实要按后世的医学理论来说,就是孕酮过低导致的。原本在百草堂里凤羽珩已经备了许多黄体酮胶囊,只是她离京太久,药都卖完了。吕萍错过了早期的孕酮补充,待凤羽珩回来,就只能靠打针去补了。好在这不算什么大事,胎盘也已经逐渐形成,吕萍熬过了前四个月的危险期,胎象总算是平稳下来。
平南将军府为了向凤羽珩表示感谢,送了许多大礼到御王府上,谁知不出两天,就有一份比他们的礼更重一倍的回礼送了回来,而且是玄天冥和凤羽珩夫妇二人亲自来送的。玄天冥说了:“老将军的嫡子成婚,本王本应携夫人同来道贺的,可惜当时在东界打仗,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老将军莫怪。”
平南将军哪里敢怪他,只是这礼收得太惭愧了,凤羽珩妙手回春保住吕萍肚里的孩子,还告诉他是个男胎,他感激都来不及。眼下二人上门,便干脆大开宴席,一来庆祝孙儿平安,二来也算是给玄天冥二人接风,三者,任惜枫跟凤羽珩关系那么好,吕萍在婚前也与凤羽珩有几分交情,就当是友人聚宴,沉闷了这么久的京城,也该添些喜事了。
说到添喜,出了正月后的第一大喜,就是五皇子的婚事。为此,黎王府也好、凤粉黛那小院儿也好,从正月十五过后一直都在忙活,直到三月初九的这天晚上,一切总算是见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