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衙门开印,皇帝在第一天上朝后就任命齐浩然为衡州守军参将,务必尽快将荆湖地区的叛匪剿灭殆尽。
不止朝臣,齐浩然也张大了嘴巴,说好的过完年就回北地,怎么改到了荆湖那边?
皇帝在之后把齐浩然拎到后宫,寄予了厚望,道:“荆湖南路大小官员皆出自秦相门下,朕有心而无力,故需要齐卿从中周旋。”
齐浩然就知道,他这一趟的任务相当于半个暗卫了,可皇帝怎么会放心他去做这样的事?
想不通的齐浩然只能谢恩道:“臣领旨。”
跟着齐浩然一起走的,还有皇帝给齐浩然的副手,共有三个,既是辅佐,也是监视。
好在齐浩然有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后才启程,才一出宫,齐浩然就毫不避讳的跑去陈家的山庄找范子衿。
暗卫禀报道:“皇上,齐浩然也太无惧了些,竟然光明正大的找范子衿要主意。”
皇帝则笑道:“朕就是喜欢他这个性格,他未必不知道我叫人监视他,却坦坦荡荡,总比秦相遮遮掩掩要好得多吧。”
而此时皇帝认为坦坦荡荡的齐浩然却边拉着范子衿说话,手中的动作也不停,将不能宣诸于口的疑问写下来。
这是他们被长期监视后学会的交流方式。
范子衿低头沉思了会儿,就道:“皇上只怕是要借你之手铲除异己呢。”
范子衿这样直言,齐浩然压抑住回头看的冲动,只是使劲儿的冲他眨眼睛,范子衿微微一笑,在纸上写道:“做不到七分真,也要放出五分,这样皇帝才不会疑心,浩然,你是有缺陷及私欲之人,但你更忠君且身怀正义,只要拿捏好这个度,就算与皇帝作对,他纵然恼怒,也不会置你于死地,也不会对我们的大事生疑。”
齐浩然若有所思。
范子衿口中继续道:“荆湖南路一直是秦相的势力范围,武将倒还罢,地方官却都是秦相门徒,你去了要小心些,别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还有,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就算你有皇帝撑腰,也得谨慎小心,别毛毛躁躁的往前瞎冲,秦相的势力不小,他在朝中说一句话,不说一呼百应,至少半数朝堂会按他的意思办,到时候就算是皇帝出面只怕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见范子衿此时都不忘给秦相上眼药,齐浩然就无声的笑了。
“军政虽是分开的,但你的任务是剿匪,要剿匪就会和地方官接触,寻机完成皇上的嘱咐就行,你可不许为了完成任务专门去找茬,明白吗?”
齐浩然不耐烦的点头,又看了两眼范子衿在纸上写下来的二三办法,就挥挥手跑走了,“三天后记得下山来送我。”
范子衿撇撇嘴,将桌子上的纸泡进铜盆里,墨迹在水中散开,而此时,趴在屋后,用听筒放在墙上听墙角的暗卫也小心的收起东西,左右一看,见无人,这才慢慢地溜出山庄,会宫去禀报。
果然,皇帝听完暗卫的汇报对秦相又忌惮了两分,连一个未出仕的举人都知道秦相权利如此之大,而他却被蒙在鼓中。
此时,景炎帝选择性的忘记了他在严太傅等人的厉声劝诫时对秦相的满满信心,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朝臣身上。
齐浩然得了范子衿的主意,这才跑回去找穆扬灵。
穆扬灵的肚子已经显怀,正挺着在小花园里散步,看到齐浩然回来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如春花般绚烂的笑容让齐浩然鼻子一酸,他上前摸了摸穆扬灵的肚子,道:“阿灵,爷要离开京城了。”
穆扬灵一怔,心里弥漫开酸楚,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要回去了吗?也好,可以帮帮大哥。”
齐浩然摇头,眼睛含泪道:“不是回京兆府,而是去衡州。”
“衡州?”
齐浩然点头,“皇上点我为衡州守军参将,让我去剿灭荆湖的叛匪。”
“荆湖地区一直是全国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里头能有多少叛匪?原来的参将呢?”
齐浩然撇撇嘴,“之前的参将就是因为隐瞒叛乱消息被处决的,荆湖地区的叛匪如今是大周最多的,官逼民反,地方官与军队勾结隐瞒了消息,不然,叛乱数据一上报,是个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
荆湖地区因为水土都好,又是平原居多,人口密度较江南还小一些,所以农业经济的发展一直较好,那儿又远离边关,没有战乱,按说这儿的百姓应该过得还行,只要不是没有活路,少有人愿意造反或落草为寇的。
所以荆湖叛乱人数如此之多,大家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故,地方官与军营勾结,隐瞒了叛乱人数,私下里却偷偷的出兵平反,年前,此时被告发,皇帝大怒,一边将军营里不少的武官罢免,一边派御史去调查其中详情。
齐浩然不屑的道:“那些御史去荆湖过了一个年,回来只说‘百姓刁蛮,不服管教’我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
齐浩然在穆扬灵耳边道:“皇帝也怪,以前对秦相深信不疑,就是有人豁出性命来与他说秦相要造反他也不信,而如今他疑了秦相,别人一句话未说,他却能将所有事都疑到秦相身上,这次我去荆湖,只怕是要做他的爪牙,帮他清理掉秦相留下的那些人。”
穆扬灵立马抓住他的手道:“会死很多人吗?”
齐浩然拍拍她的手,道:“那些人并不无辜。”
“我知道,他们多半死有余辜,但其中总有无辜之人,你做事的时候谨慎一些,不要把路人牵扯进来,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积福。”
齐浩然摸着穆扬灵的肚子,微微点头,穆扬灵却又抱住他道:“但最重要的是保住你自己,没有谁比你重要,你就当是我自私好了。”
齐浩然哭笑不得,难道他在阿灵的眼中就这么高尚吗?
他肯定是要先保住自己啊,他又不是袁将军,还没有勇气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其他人,这是官场,又不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