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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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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棠回到上海,去公司试衣服,公司的造型总监ArgonLee推出两排满满的架子,西棠试长裙,短裙,牛仔裤,毛衣,又要配帽子,项链,饰品,发型师过来不断地将她的头发绑起马尾,放下,绑辫子,打散,西棠喜欢挑素净的颜色,一件圆领白衬衣,搭配一件浅蓝牛仔裤,用眼神示意李氩说:“这件过关?”

  Argon翘着腿坐在试衣间外一个猩红沙发上,端着咖啡摇摇头。

  西棠只好拿来一顶帽子,又配了一件黄色风衣,掐着腰转过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Argon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又一个小时过去之后,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穿新衣服是件痛苦的事情,西棠强烈抗议要求收工,Argon同意了,示意助理将搭好的衣服打包,公司化妆师欣妮在镜子前帮她画眉毛:“西爷,全公司都说,你要大红了。”

  西棠笑了:“你也信?”

  Argon站起来,一捏兰花指:“有人捧有人气有绯闻,齐活儿了。”

  女明星若是出街穿私服,个个看起来像随手一抓就出门的天真率性,鬼知道是不是事像她一样先在镜子前试过了八百遍。

  西棠气喘吁吁地背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回到倪凯伦的住所,行程表已经排满,次日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首先是参加最近参演的两部剧的宣传活动,这两部剧她都不是主演,但是一露脸,还是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抓着她不断追问跟郑攸同的事儿,她还开始有了粉丝,在场内稀稀落落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还送礼物找她合影。

  郑攸同的绯闻到底还是将她炒出来了。

  倪凯伦安排公司的宣传给她申请了一个带V的社交账号,自注册以来粉丝就一路飙涨。

  西棠自己一次也没用过,公司有宣传专门负责打理艺人的账号,宣传从她这要过几次照片,西棠没什么自拍的大头照,风景照发了一些过去,还有一些剧组同事一起工作的照片。

  郑攸同对西棠告白的那则消息,她的社交账号选了一个西棠的工作日回复了。

  那天西棠出席了《破剑》的庆功会,同样也是一个深夜,黄西棠的认证账号转发了郑攸同的那则消息,配了一行文字:从校服到戏服,从同窗到同事,一起加油哦。

  附带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公关文写得暧昧迂回,滴水不漏。

  那一天晚上她的粉丝一夜之间涨了十万。

  那时个人的网络社交媒体刚刚开始盛行,也是一切之初最好的年代,贤能草莽一夜之间纷纷投身奔入江湖,在上面评点江山针砭时弊,娱乐圈的网络营销模式还没有大规模的形成,大部分的戏剧评论都还是真正影剧迷在说话,西棠在横店的几年间拍了不少烂戏,可基本都是没有台词的角色,最新的一部是《剑破》里饰演的小尼姑,这部戏正好在进行前期的宣传准备上档播出,随后这部戏的搜索量立即蹭蹭地往上升,然后有人扒出了最早的《橘子少年》,这也引来了一批真正倾慕她的影迷,这些影迷后来一直跟随了她很多年,西棠偶尔也自己登陆上去,所有评判她演技的回复,她都认认真真都看了一遍。

  公司要给她安排一个助理,倪凯伦自然重新带她,但艺人助理是要打理艺人贴身的生活琐事,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这一天西棠在公司,小宁进来敲门。

  自从上一部戏之后,吴贞贞弃用了她,她这一段时间都只能在公司打杂,日子并不好过。

  过去她们也不过是同事,还常常在一块在剧组吃盒饭,小宁一进来,脸上带着笑,姿态很软:“西棠姐,你带我好不好,我会很努力工作的。”

  小宁此人,除了年轻女孩子有点星梦,其他倒也还好,对演艺圈的工作也熟悉,大家毕竟同事一场,西棠点点头说:“好。”

  当天带了她去录影,小宁端茶送衣十分周到,中途还出去跟她的粉丝聊了一会儿天,当天晚上西棠跟倪凯伦说,“就用她吧。”

  回来上海隔了大概不到一个星期,小地主两口子给她打电话,说家里酒店的事情解决了,公安局他们查清楚了案情,还说小地主一家举报有功,派了两个民警敲锣打鼓地过来颁发了一面锦旗,整个仙居镇都传遍了这个消息,一时间热热闹闹,他们把大门装修了一翻重新开业,还把西棠的剧照挂在了大堂。

  这还招揽了不少客人呢。

  西棠关切地问:“后来你们怎么打点好了关系?”

  小地主媳妇儿纳闷地道:“什么也没打点好,说来也是奇怪,前一天去问见都不愿见我们呢,第二天派出所的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西棠嗯了一声,心慢慢静了下来,她大约也知道是谁了。

  西棠用手机编辑消息:小地主的事情解决了,谢谢你。

  望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儿,又删了,换成了:谢谢你的帮忙,事情解决了。

  又删掉了,最终只变成了三个字,谢谢你。

  按了发送。

  西棠白日里工作,半夜模糊醒过来,第一件事先摸手机,赵平津依然没有回复。

  也是,赵平津什么人,他一向眼高于顶,办什么事不过一句话吩咐,怎么有空拨冗回复这种无聊小事。

  西棠在黑暗的房间里,望着手机屏幕慢慢地又黑了下去。

  倪凯伦带她去酒店签约,公司已经决定,她要接拍那部清末的年代历史大戏,她现在头发刚刚长到了肩膀,公司造型师给她专门配了一种洗发水,让她涂着促进头发生长,然后又请了老师专门教她唱京戏,还要学大宅门第的步态礼仪。

  签完约出来,倪凯伦挽着她的手臂上车,淡淡斜睨了她一眼:“最近没见那人?”

  西棠点点头,回来一直忙,好像都差不多一个月了。

  倪凯伦登车,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回来的那天我刚好在飞机上见到他,好像是生病了。”

  西棠迟疑了许久,晚上给沈敏打了个电话。

  沈敏正在公司的会议室里,京创科技公司办公大楼的上面两层高管级别的办公层依旧灯火通明,总工程师和两个副总都还在陪着大老板加班,明天公司要参加一个新建民用机场的航空导航系统工程的竞标,整个公司为这个项目已经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加上刚好这段时间李明到了南美出差,赵平津前段时间病了一场,病方好了七八分,就回公司投入了这个竞标的准备工作。

  电话在沙发边上一直响,赵平津不耐烦地示意他去接,沈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赶紧接通了:“西棠?”

  赵平津正低头看财务部最终交上来的研发预算,听到顿时愣住了。

  西棠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打扰你,我听凯伦说,他生病了?”

  沈敏迅速望了一眼赵平津,也不敢多话,一整个屋子的公司领导,也不知道要不要出去接,只好往窗边走了几步:“嗯,正在公司加班呢。”

  西棠问:“他没事了吧?”

  沈敏只感觉到身后赵平津的视线一直平平地望过来,他不是没接过赵平津的各种女朋友的电话,甚至连郁家那位有名有份儿的,有时候找不着人,都往他这儿打,他担任赵平津的机要秘书多年,这种事情早已应付自如,赵平津如果不想接,找理由或者不找理由委婉或直白的挡了就是,但如今这位偏偏是黄西棠,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那一段轰轰烈烈的往事却仍历历在目,他不清楚现在的赵平津到底想跟黄西棠走到哪一步,只知道赵平津牵肠挂肚地在乎着这个前女友,病着的时候,手机一遍一遍地看,却从来不会和她主动联系。

  沈敏紧张得声音都绷紧了,又压得极低:“没事了,你要不要跟他说话?”

  那么多人在,总归不敢说他正天天熬着夜呢。

  赵平津推开手边的电脑,站了起来。

  西棠说:“他没事了就好,我不打扰你们了。”

  沈敏赶紧叫:“唉唉,西棠,等会儿——”

  黄西棠把电话挂了。

  赵平津脸色一路沉下去,缓缓地重新坐了下去。

  沈敏见情况不对,赶紧扔了手机,重新坐回了会议桌旁。

  会议室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两点,一切确认无误准备就绪,赵平津挥挥手,让众人下班。

  秘书和助理进来收拾文件和咖啡茶杯,沈敏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立在桌前等着他的吩咐。

  赵平津脸上浮出一层不正常的苍白,沈敏望了望他的脸色,连续几个晚上都是这样了,一整天的会议和工作下来,脸上白得已经近乎发青,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赵平津眸中倦色沉沉,缓缓地开口说:“你下班吧。”

  沈敏不放心地看着他:“我打电话叫司机来送您回去?”

  赵平津拿过桌面的烟盒:“不用,就这么点远,我自己开车吧。”

  沈敏无奈地道:“我没看好你吃饭休息,回头老爷子又该骂我了。”

  赵平津一手夹着烟,一手按了按太阳穴,忍着隐隐约约的头疼:“公司事儿多,这几天你们也一样辛苦,我这孙儿都比不过你,多亏了你常常去老爷子跟前陪他喝喝茶。”

  沈敏的父亲年轻时是老爷子的警卫员,后来十年动荡时期下乡去了青海,后来为了支援国家建设,便一直没返城,落户在当地娶妻生子,后来夫妇俩在工作时车子在青海湖出了车祸,当时沈敏尚在襁褓,送回了北京交由叔叔婶婶抚养,老爷子一直资助沈敏读书,逢年过节也会接来家里,外面人都知道赵平津极为信任这位心腹秘书,却很少人知道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因而沈敏在赵平津跟前,一向能说上点家常话。

  赵平津吸了口烟:“小敏,别老把自己当外人。”

  沈敏笑笑:“老爷子爱护,这是我福气,我不能不知足,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敏不再打扰他,点点头离开了。

  外面的会议室大灯逐一熄灭,行政秘书在走廊跟几位高管道再见,脚步声渐渐散去,一整个巨大的办公楼层,很快只余下了一片黑暗中的寂静。

  董事局主席的办公室的还亮着灯。

  赵平津起身走了几步坐到了沙发上,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眼前有点昏花,只觉筋疲力倦,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知道自己必需得回家休息,靠在沙发上躺了会儿,他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电梯下行到地下车库,司机守在电梯口,尽职尽责地走上来:“赵先生?”

  看来沈敏还是打了电话。

  赵平津点点头,司机打开了车门,他坐进后座,车子驶出国贸商务区,建国门外大街和东三环的街道,国贸桥下的城市依旧灯火繁华,他闭着眼歇了会儿,拿出了手机。

  黄西棠快一个月前发给他的消息,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他从上海回来的那一个多星期里,在病房里昏天暗地的睡,有力气拿到手机,已经是收到她消息一个多星期后了。

  他渴念听听她的声音,尤其在特别疲倦的时候,她仿佛是深入骨髓的毒,瓦解他强硬的意志力,令他整个人脆弱到不堪一击,他只能躲着她,可是又那么地想她,想到自己心底都发慌,越是这样,他越知道自己不应该,他跟黄西棠,掐着分秒过日子,早已经是注定要分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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