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津走进来:“交出来。”
高积毅赶紧摇头:“什么?”
赵平津冷冷地说:“门卡。”
高积毅笑嘻嘻的:“你帮我还给周老师啊。”
方朗佲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定了位子了,出去吃饭吧。”
赵平津神色有点迟疑,站着没动。
方朗佲低声说:“青青会照顾她的。”
赵平津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这满屋子的人,终于点了点头。
一群人分了数台车,浩浩荡荡地出去吃饭。
赵平津走在最后,西棠跟在他身边,小声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我还是不去了——”
赵平津一按手上的车钥匙,车子滴地一声,车灯闪了闪:“给我站着。”
西棠坐在他的副驾驶座,身体笔直,双手交叠在膝上,握得紧紧的。
赵平津转头望了她一眼,嘲讽地笑了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灵魂出窍,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赵平津皱皱眉头:“喂,黄西棠。”
西棠回过头:“啊,你说什么?”
赵平津望着她,嘴角的那一抹嘲讽隐去,变成了的有意无意的探究:“吃个饭而已,你紧张什么?”
西棠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在餐厅的包厢,沈敏上来安排座位,特地把她放在欧阳青青的旁边。
赵平津也不介绍黄西棠,他们这个圈子,大家都知道,每个人来来去去的无数女朋友,没过几天又会换一个新脸孔,名字谁也记不住,而正式的结婚对象基本都是在京城里都有名有姓,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赵平津坐在主位,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直接吩咐服务员:“拿个勺子来,银的,长柄,小点儿的。”
服务员应声去了。
青青坐在西棠身边,一直微笑着主动跟她聊天:“来北京多久了?”
西棠轻声细语:“两个多月。”
青青笑着打趣说:“怪不得舟舟这段时间不出来玩了,天天下班就回家。”
西棠有点赧然:“我平时也都是在剧组。”
青青关心地说:“这几年,一直在拍戏吗?”
西棠点了点头:“嗯,在横店。”
青青跟西棠同一届,她读的是中央美院,毕业后进了文|化|部门工作,在故宫博物院当文物修复师,西棠跟他们夫妇的关系挺好,当时他跟赵平津分手之后,欧阳青青还邀请她参加他们的婚礼。
方朗佲对她有救命之恩,那时西棠大病初愈,她还是去了,那一场婚宴赵平津没有来,青青提前跟她说过的,他在国外。
方朗佲和青青那一场婚礼,场面盛大隆重,寒冬季节,从欧洲空运来的白玫瑰铺满了整个婚宴,西棠坐在满面笑容宾客之中,抬眼望过去,只觉得那一簇一簇热烈绽放的玫瑰都在燃烧,烈火烹油地一寸一寸地化成的黑色灰烬,她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每一天都在心底悄悄地渴盼着听到一星半点儿赵平津的消息,哪怕是托人带来的一个的问候都好,欧阳青青来探望过她,可是也一字没有提过他,沈敏来医院支付她的治疗费用,可是连她的病房都没进来过,后来她出院回家休养,他们在嘉园一起住过的那间屋子,他应该是回来过,收走了他的证件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其他的私人物品一概不要,昂贵的西服,大衣,衬衣,鞋子,剃须刀,手表,牙刷,一切都被完完整整地遗弃了。
她终于明白,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她。
西棠后来的人生中,那一个夜晚是被禁锢的记忆。
不过她始终觉得,即使命运引诱着她踏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丛林,但她亦永远心怀感激,那些曾经给她点亮过灯光的人。
一顿饭吃到一半。
西棠起身去洗手间。
她故意逗留得久了些,那间富丽堂皇的包厢里,她知道里面的人,个个非富即贵,哪一个站出去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谈的话题,看起来散漫无边,实则话里头交换讯息千变万化,动辄就是关乎命脉的内部政策,海里的事情也谈一点儿,要不然就是世界各地的消遣娱乐,西棠不属于那个世界,只觉得压抑窒息。西棠细细地洗干净了手,又补了妆,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陆晓江还是老样子,斯文白净的脸,戴了副白金半框眼镜,看样子专门在等她。
西棠只好微笑。
陆晓江望着她,语气是关心的:“西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西棠客客气气地说:“挺好的。”
陆晓江说:“你受伤了之后,我后来……打过电话给那位倪小姐,她说,你回老家了,让我再也不要找你。”
西棠笑了笑,那的确是倪凯伦的作风:“嗯,是,在家里待了几年。”
“你……”他眼底情绪复杂,欲言又止。
西棠想了想说:“我听说你准备结婚了,恭喜你。”
陆晓江回过神来:“唉,是,谢谢你。”
“西棠,你……”陆晓江吞吞吐吐了半天,忽然又猛地摇了摇头,然后说:“你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西棠笑了笑:“谢谢你了。”
陆晓江人有些急切:“我不是客套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塞到西棠的手里:“我知道你不一定需要,但要记得,有事情我一定、非常愿意帮你。”
西棠有点不明白他了,他跟赵平津如今若还是朋友,应该早早跟她划清界限,他怎么会还主动找上门来。
“黄西棠。”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隐隐的不悦。
两个人回头。
赵平津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们俩拉拉扯扯,一张英俊明净的脸庞却是寒霜密布:“回来吃饭。”
西棠转身要走。
陆晓江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西棠回到包厢里去,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了,茅台都开了几瓶,赵平津胃不好,平日里的饭局一般没人敢劝他喝酒,若是有不知情的,也会被沈敏早早挡了去,席面上众人都已酒热耳酣,他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高积毅跟赵平津在一旁吸雪茄,青青对着她招手,西棠坐回了位子上。
“黄小姐——”
对面有人唤她。
西棠抬头保持微笑。
叫她的是一位白西装的男青年,方才听他们隐约谈起是市委的哪位公子,他盯着西棠笑嘻嘻的:“黄小姐最近是不是演了那部武侠剧,电视上在播的,你演了那个小尼姑?”
《剑破》最近在星台热映,没想到还能遇到认出她的人,西棠只好点点头。
青青笑着凑过来说:“怎么,小谷你还看过西棠的片子?”
谷公子兴致勃勃地道:“我侄子特别喜欢那部电视剧,下个礼拜六小小子儿生日,你能不能过来,穿个戏服表演一下什么的,给大家助助兴?”
青青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陆晓江在一旁急了:“唉,谷县霖,西棠是我们朋友。”
谷公子扫了一眼陆晓江的神色,陆晓江虽说是跟赵平津他们一个大院长大的,但他父亲一直没有很大实权,早些年还出过一桩事,后来人是保住了,但外调去了河北任职,至今没有调回来,所以在这个圈子里,他说话一般没多大分量,但今年年初他却突然跟钱家订了亲,这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上背景极深的钱家的重量了,谷县霖冲着陆晓江客客气气地笑了笑:“晓江,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黄小姐要多少钱?直接开个价儿。”
陆晓江直接站了起来,冲着他叫嚷了一声:“你尊重一下人行不行?”
包厢里顿时静止了,正在交谈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她不去。”一把低沉威严的嗓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场面立刻被控制住了。
赵平津不知道何时站在她了身后,抬手扶着她的椅子:“工作的事情不要问她,联络她的经纪人。”
在场的众人在眼光在这几位中巡视,好奇,探究,不屑。
谷公子气咻咻地嘟囔:“哎哎哎,各位哥哥,不就一小女明星,我这是抬举她,你们至于吗,主演都份儿都算不上……”
赵平津沉下脸:“谷县霖。”
声音立刻停了。
高积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安慰了一句:“县霖,这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