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展很生气,下衙后在家里发了一场脾气,看着妻儿瑟瑟发抖的模样总算是舒坦了些,随即骑马出去。
他一身便衣,在街上胡乱溜达,却也没人认出来,算是得了清静。
等华灯初上时,他的心情好了大半,却发现不知不觉的转到了往日经常来的那家青楼外面。
想起那些女子的娇柔,刘展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可现在却不能进去,因为那个土豪没在。
他心中有些遗憾,在外面看着那些男人进出,随后二楼灯火辉煌,不时有娇笑传来,让人心动不已。
人生来本是没有什么癖好,酒色财气,这些癖好都是在生活中渐渐蓄积起来的。
刘展心中发痒,在黑暗中站立良久才离去。
“这人竟然是学士?”
“他当然是学士。”
“朝中不是不许官员逛青楼吗?”
“那是哄人的,只要不大张旗鼓的去,谁管?”
黄春指指刘展消失的方向,有乡兵悄然跟了过去。
“他憋不住几天,要盯紧了,等那个有钱人一旦和他联系,马上告诉郎君。”
黄春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了,就正义凛然的道:“这家青楼里面可查过了吗?”
严宝玉摇头,黄春叹息道:“要是里面有凶徒怎么办?郎君会遇到危险……走,进去看看。”
……
沈安不觉得一家青楼会威胁到自己,不过目前他已经被威胁了。
——宝玉被打很好,只是贾环却不堪,也该打……
妹纸看了最新一章,里面贾政暴打贾宝玉,而起因就是贾环告黑状。
这妹纸是什么逻辑?
贾宝玉该打,这说明她有自己的是非观,很让人赞赏。
可贾环也该打,这个有些出乎了沈安的预料。
在沈安看来,贾宝玉被打就是活该,不管贾环怎么不堪,在此事中都算是立功了。
他这是典型的功利主义思维,可妹纸却有些理想主义,所以一交流之后,妹纸就不乐了,觉得他没有立场。
“哎!这女人就是这样。”
不过妹纸没有变成某位角色的狂粉丝,这让沈安很是欣慰。
黄春来了,身上隐隐有些香粉味,“郎君,那个有钱人和刘展在喝酒。”
“哪里?”
沈安的眼中多了神彩。
“在樊楼。咱们的兄弟在窗户边听他们说明晚去那家青楼。”
此刻天色已晚,沈安盘算了一下,说道:“那就盯好他,另外叫几个机灵的兄弟,明晚咱们去逛青楼。”
他已经准备好了让刘展倒血霉,可赵祯大抵是不放心,第二天就把他招进了宫中。
赵祯刚处置完政事,此刻看着有些疲惫。
他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沈安,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什么桀骜不驯。
他端起茶杯缓缓道:“刘展和你只是政见不同,有些龃龉也是正常,你莫要对他下手,否则群臣不会放过你,朕也不会放过你。”
无故殴打重臣,哪朝哪代都没法兜底。
沈安老实的道:“官家,昨日您派了陈都知来传话,臣听了之后,只觉得往日都在迷障之中,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直至您这边当头棒喝,臣这才幡然醒悟,痛悔不已……”
他唏嘘道;“臣父早亡,一直未曾有人这般谆谆教导,所以行事难免出了些偏差……此后定然不会了。陛下的教诲臣每日起床都诵读三遍,临睡前再诵读三遍……”
陈忠珩不禁看向了沈安,眼中全是……不信。
这厮会幡然醒悟?
某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都不信他会痛改前非。
赵祯微微颔首,很是欣慰的道:“好啊!你是朕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臣子,好生做,朕希望能早日在政事堂里看到你。”
这话赵祯好像是说过了?
是了,是殿试时对那些考生说的。沈安听苏晏说过此事。
这怎么和欧阳修一个德性呢?
两人都是批发行业的,只不过欧阳修批发的是‘老夫当避他一头地’,而赵祯批发的是‘朕希望能早日在政事堂里看到你们。’
都是老油条啊!
沈安瞬间就感动了,然后又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一定会痛改前非,赵祯也说一定会宽厚待他。
一时间君臣其乐融融,等告辞时,竟然有些不舍之意。
哎!
这个皇帝是不错,可却不适合在北宋这个时间段上台。
出了皇城,黄春从边上摸了过来。
“郎君,那家青楼放话,说今晚有人包了……”
沈安的眼中多了冷意,说道:“准备好。”
……
今日刘展显得有些焦躁,但处理政事的效率却是从未有过的高,赢得了阵阵赞誉。
他现在很危险,这是大家的一致判断。
先前他和沈安爆发过冲突,若是赵宗实没被选中也就罢了,那么沈安就是落水狗。
如今虽然还没走完程序,但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赵宗实就是未来的太子,以后的帝王。
而沈安和赵宗实一家子的关系很是亲切,你刘展和他发生冲突,这是啥意思?
你这是站在了赵宗绛那边,站错队了!
刘展在弥补错失,他急匆匆的去拜访赵宗实,不知道他和赵宗实说了些什么,出来时竟然面带得意之色。
这人钻营的本事不错,只是却忘记了赵祯还是皇帝。
皇帝还在你就去捧他未来继承人的臭脚,扎心了啊老铁!
但刘展别无选择,不这么做的话,他担心赵宗实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自己。
而赵宗实对这位学士也没啥好感。
“这人钻营得力,为父见他也是想让官家警惕,顺手收拾他一下,算是小惩,以儆效尤。”
这是借刀杀人之计,赵宗实很是轻松写意的就说了出来。
他在享受着阳光,榆林巷里偶尔能听到鸡犬声,还有孩子的打闹……
这才是生活啊!
赵仲鍼却有些不忿:“爹爹,咱们就不该见他,把他晾在外面一刻钟,既能让他丢人,还能让官家知道他的秉性。冷落了这等人,还能让天下人知晓什么是对错。”
在他看来,自家算是被刘展占便宜了。
赵宗实看了他一眼,莞尔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对错……”
在帝王的眼中没有绝对的对错,道德标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标准而已,是给天下人用的。
可权贵们有几个按照这套标准行事的?
没有!
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天真啊!
赵宗实本想教导一番,可一见他身量还小,才想起这个儿子还是个少年。
罢了,让他先纯真一阵子吧。
赵仲鍼出了内院,把杨沫叫了来。
“告诉隔壁,爹爹是准备让官家来收拾刘展……”
赵仲鍼的脸上多了狠辣:“让他要下狠手!”
赵宗实以为自己的儿子纯真,赵仲鍼也乐得装傻,于是父慈子孝,从此走上了幸福大道。
杨沫去了隔壁,沈安正在愁眉苦脸的写。
这杨沫也爱的不行,于是就忘记了交代,在边上旁观,算是先睹为快。
直至下午,沈安才写完了一章,然后伸个懒腰,问道:“晚饭是什么?”
陈洛说道:“二梅先前说是红烧羊肉。”
沈安搓搓手,“有些冷了,弄火锅,就弄清水汤底,放几片姜完事。”
好羊肉别弄浓汤刷,那只会破坏原味。
清澈见底的清汤里只有几片姜,切得薄薄的羊肉片放进去,只是几滚的功夫就夹起来。
蘸水是麻辣的,把羊肉放进去蘸一下,然后送进嘴里。
嫩,香,鲜……
果果也吃的不亦乐乎,只是小孩子没耐性,掌握不好火候,所以沈安得分神盯着,不许她吃的太嫩。
“哥哥,什么时候才好呀?”
果果看着锅里的羊肉片,有些急不可耐。
沈安说道:“心里数十个数。”
吃了羊肉就下鱼肉,最后下豆腐和蔬菜。
此时汤已经变了,沈安弄了一碗喝,只觉得味道清淡,随即味蕾就被激了一下,鲜美袭来。
“好汤!弄汤饼来!”
最后下面条,那滋味……不提了。
这边在大快朵颐,刘展也在樊楼用饭。
炒菜是沈安弄出来的,樊楼的商家这几年不断摸索改良,推出了不少新菜品。
一直等到天黑,刘展才从酒楼里出来,然后微微低头,一路往青楼去了。
“郎君!”
“某的良人!某来了!”
良人这个称呼可以理解成为‘小心肝’或是‘小宝贝’。
夜色降临,白日里道貌岸然的男人们露出了原型,看到妓/女就两眼放光。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短裤……”
沈安站在青楼的对面,手中拎着一只羊腿在啃。
边上的黄春蹲在那里,目光梭巡。
夜晚的汴梁就是一座不夜城,无数百姓出来寻摸乐子。
乐子有很多,那些民间艺人各处都有,每每聚拢了一群人围着,然后叫好声不绝于耳。
街边的店铺人流不断,掌柜声色俱厉的喝骂着偷懒的伙计,然后又堆笑着送走了客人,迎来新客人。
那些小贩拎着篮子,或是端着盘子,四处叫卖着。
那些女子结伴而行,不见羞涩。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没有半点矜持……
这就是大宋!
“郎君,刘展来了!”
沈安把自己从这片繁华中抽出来,目光缓缓移动,盯住了那个迫不及待的男子。
刘展,你好!
……
刘展:我不好,有月票投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