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金兵,辽人,奚人,汉人降兵,再加上一部分被胁迫的民众,数万人在对岸乌泱泱的,虽然不敢说投鞭断江,但是一句人山人海还是不在话下。
郭胜的猜测并没有错,阿里这个稳妥的副将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决定直接强攻,不惜人力物力,还有军械物资。
北方降兵成为了顶在最前面的炮灰,他们也有着神臂弩,穿着大宋制式的盔甲,沿着浮桥,抵近射击。
在西军时,这些人还敢开口要辛苦费,可这个时候面对金兀术的钢刀,可没人敢开口,一个个任劳任怨的承担着最前排的炮灰。
金人的一些猛安谋克把身子藏在汉军的后面,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小心翼翼地供着身子,顶着盾牌突进。
金军在浮桥上健步如飞,侵略如火,如蝗虫般的箭雨泼向他们,除却一些水花声响起。
并没有让他们停下脚步,虽然有不少人已经坠入长江,生死不知,可这种伤亡对于金人来说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他们能够贴身肉搏,管教对面宋军顷刻间轰然溃败,十多丈的距离,对于金兵而言,瞬息而至。
宋军愈发的焦躁,面对咫尺之间的金人开始纷纷动摇,录军参事卢辉更是跳脚大骂,言道:
“郭胜,这就是你所说的坚持三日?老夫看来连一直都坚持不下,白白让弟兄们断送了性命,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恕老夫不再奉陪。”
说罢,卢辉就带着一部分人惊慌失措的远循了,面对这种言语之间重拳出击,实际上却对金人唯唯诺诺的卢参军,郭胜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不多时,有小兵来报:
“将军,大事不好了,卢参军那个头顶生疮脚底流油的狗东西居然带着居然带走了所有的船只,咱们彻底没了后路啊。”
“啊???”
众将校一脸懵逼,惊怒交加,甚至还有人言道:
“汏,俺就看卢参军他不是个好东西,早就该一刀结果了他,实在是误事啊,唉。”
“这可如何是好啊?要不然咱们降了吧?”
“是啊,这仗根本没法打,唉。”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郭胜说道:
“都说当兵吃皇粮,俺娘从小教俺忠义二字,俺这条命也是靠着官府的救济粮活下来的,俺们死了没事,官家那边也会给足抚恤。
刘太尉就是补足了士兵抚恤,俺们子侄还能加入少羽营,每个月当兵吃饷,反正烂命一条,不如拼了就是。”
……
郭胜还在苦苦哀劝,这时候谈家国大义却没有多少人买帐,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虽然崛起了一部分,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大宋百姓都经历过五胡乱华那种悲痛。
或许北方的老百姓觉悟性还会高一些,但是他们这些南方的士兵,却没有再站下去的心思,出战无非是为了保护家乡父老,可是眼下已经是打不赢的局面,还是想着怎么保命去吧。
于是,宋军又退了一批人,郭胜带着谨慎的千余人马孤零零地守着釆石矾。
“扑哧,扑哧。”
利箭穿透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少人被扎成了刺猬,如同落水的饺子,掀起了一阵阵浪花。
郭胜也是浑身浴血,他让部下躲在岸上随意射击,而自己则是带着轻微顶在了滩头阵地最前面,将一个个登陆的金兵重新赶下水去。
临近采石矾,一个个纷纷跳下木筏浮桥,先前金兵在大冬天都敢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渡河决战宋军主力,如今锐气未失,又何曾恐惧冰凉刺骨的江水?
采石矶的滩头阵地虽然狭隘,但还是有可以登陆的地方,宋军并没有在此修筑大型工事堡垒,毕竟这里是江边,根本建不了城池。
地基不稳不说,还会被江水冲刷,一个暴雨就能让宋军的工事毁于一旦,一个个猛安谋克发出兴奋的怪叫声,扶着刀,眼看就要杀上釆石矾。
江底的淤泥只能阻挡他们片刻,瞬间他们就杀伤了沙滩上,石滩上,郭胜领着清冰浴血厮杀,可是面对这些套着铁甲的金兵被打的节节败退。
伤亡根本就不成正比,郭胜睚眦欲裂,大手一挥,直接用火把点燃了岸边藏着的火药火器,一时间,江边火光大作,阵阵浓烟卷起,飞沙走石,直熏的人眼泪鼻涕里乱流。
郭胜这一招用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金人耐苦战,士气高昂,连战连胜,能承受比宋军更多的伤亡。
到处都是尸首,尸山血海,惨不忍睹,无数士兵溺亡在长江之中,其中宋人居多,好生凄惨。
所有的宋军士兵都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甚至有人扑通跳入了水中,惊慌失措地朝着后面游去。
郭胜他在碎石上疯狂咳血,还感觉身子有些沉重,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移一样,尽管他身上套着厚重的盔甲,可依旧没能幸免于难。
他歪着头往后面看去,顿时瞳孔一阵放大,他们的船队杀回来了?
卢辉这狗东西有这个胆量?
决计不可能。
难不成是援军到了?
“咳咳,弟兄们,援军来了,咱们援军来了,在坚持片刻。”
少顷,有宋军的士兵发现了身后的异样。
“你们快看,那旗子怎么不对劲?这好像是一面大纛,这是官家的大纛,我之前在建康见过。”
“不可能吧,难道是官家亲自带着大军来救咱们这些贼配军了?这不可能。”
“那你们说,为卢参军会突然杀回来?难不成是他大发了善心吗?”
人们面对自己所期盼的事情出现之时,会下意识的去相信并且坚信。
渐渐的,那些放下兵器的残军,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分力气让他们重新结阵而行,下意识的朝着后面靠拢。
求生的欲望让残军们压榨着自己的力气,所有人都爆发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心道:援军马上就来了,咱们再顶住一会儿就是。
江上,最前面的一艘大船上,赵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俊,言道:
“伯英,朕知你一向视财如命,居然还有胆量跟上来,就不怕在这个吉安中小岛上折了你张太尉的性命?”
赵旧一边用自己的披风擦拭着汉剑,一面用余光打量着张俊。
张俊苦笑道:
“官家,臣爱财不错,却不惜命,当日官家说的话没错,臣没了官家就连狗屁都不是。
臣亦知道,今日陪着官家在这儿搏命了,他日就是一辈子的富贵,陛下敢赌,臣奉陪到底就是。”
赵旧重重的一拍张俊肩膀,看向扶桑的方向,用着极其诱惑的声音说道:
“此战胜了,许你一座金山,再许你一座银山,任你开采就是,敢不敢取?”
张俊闻言,呼吸加重了几分,用着清冽的声音说道:
“某张俊并不喜欢什么金山银山,只是想替官家,抛头颅,洒热血,驱除鞑虏,恢复江山而已。
官家,你要信我啊!”
赵旧:……。
心道:朕信了,只是…伯英,你捏疼朕了。
张俊得到了官家默许的目光,如获至宝。
片刻,张俊直接转身对着自己的亲卫说道:“此战有死无生,死战,血战,老子这么些年藏的银子任尔等所需所取,能拿多少拿多少,我张某人的下半辈子就托付在兄弟们身上了。
准备下船,贴身肉搏。”
大船疾驰如箭,瞬息的功夫就冲至了岸边,张俊的亲卫一个个如同借了血的鲨鱼,蜂拥而至,张伯英这是亲自带头跳下了船首,如同开着无双就冲进了金兵阵营。
赵旧看着目光炯炯张伯英,这是只要工资给到位,完颜四太子都干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