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小小一个郧西县下的乡,都能有这么多的粮食和银钱。”
陈功看着手中的文册,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说实话这一次的收获确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除去两万多石粮食,还有两万多两的白银。
每年军费的缺口大概在十万两上下,平摊到每个季度也就是两万多两。
这个季度的军费问题现在直接就这样解决了,让陈功有些始料未及。
相对于难以置信的陈功,面对着这样的收获,陈望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
“古人言苏常熟,天下足,但现在苏常等地很多地方都种植桑棉用以换钱,粮食的产量逐年下降,而湖广随着人丁的兴旺,田亩的增多,粮米的产量正在逐步上升。”
“郧阳四通八达之地,商贾众多,自然富庶,这些银钱还算得上,你忘记我们在汉中府内设的卡,单是抽取关税每年获利都已经是和贩卖私盐差不多的价格了?”
湖广鱼米之乡,地理气候得天独厚,历史上在明末清初之后,湖广便正式成为了最大的产量地。
在清朝初期,说上一句湖广熟,天下足,亦丝毫不为过。
在陕西普通的乡里自然是不会有这个收获,但是这里是湖广。
能收获到这么的粮食和银钱原因很简单。
粮食多是因为湖广本就是鱼米之乡,粮食产量比起很多地方都要更高。
而且如今天下动荡,各地的富户士绅但凡是有势力一些都会囤积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而白银多的原因则更简单,在明末地主乡绅们得到了银钱除去一部分用于奢侈生活的开销之外,大部分的银钱都是储存起来。
更有甚者,他们会将金银之类的东西熔铸成大的比如冬瓜的模样,用银铸造而成的冬瓜个个沉重非常,每个重达几百斤重,可以有效防止小偷。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大哥你说的这句话当真没错。”
陈功此时喜笑颜开,心情大好,笑道。
“两万的白银,两万石的粮食,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终究还是这无本的买卖。”
陈望神色如常,并没有和陈功一样喜形于色。
权既在手,寰宇可驱,之所以能够去做这无本的买卖,说到底还是手中的权柄。
杨嗣昌领兵转去襄阳、郑崇俭领兵转入河南,如今整个郧阳、汉中两府都归属于他的统管之下,民政上的事情他管不了,但是军事之上大小的诸事都皆在他的一念之中。
虽说那些平民百姓的手里没有多少的钱财,但到底他们人数众多,聚少成多,恐怕不比单从这些富户士绅的手中搜刮出的粮草金银要少。
“无本的买卖是好做,但是终究不是正途。”
陈望很是清醒,并没有因此而丧失理智。
历史上的张献忠、李自成、左良玉等人便是前车之鉴。
前期大量的搜刮钱财,致使其拥有了大量的启动的资金,得以发展壮大,扶摇直上。
但是随着积蓄搜刮而来的金银逐渐用尽,内中的弊病也就逐渐的暴露了出来,最终整个势力因此受到影响,开始不断的崩解。
“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哪怕坐拥金山银山,若无进项终有一日也会走到山穷水尽之时。”
“扣下这个季度作为军费的银钱,其余的银钱粮草全部运回汉中府内,汉中府的发展决计不能停下。”
“汉中府内部让王元康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挖掘深井,修建水坝、水车以及蓄水塘等水力工程。”
明年便是崇祯十三年,一场比起十二年还要严重的旱灾将会席卷大半个汉中府境内,干旱将会导致汉中发生大规模的饥荒。
汉水一些小一些的支流甚至都为之而断流,只有汉水两岸土地受到的影响较小。
要想将受灾的情况降低最小,只有兴修水利,提前做好准备。
只要渡过了崇祯十三年的旱灾之后,此后百年之内便一直没有再被旱情所困扰,后续也只是遭受水涝的威胁。
而兴修水利不仅仅可以解决旱情的问题,也能够降低水涝影响,一举而两得。
“大哥放心,汉中府内的事情我都督促着的。”
陈功面色微肃,对于陈望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去执行。
陈望微微颔首,心神也放松下来不少。
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十三年的旱情对于他掌握的地带起不了多少的影响。
不过对于普通的百姓民众来说,仍然是一场灾难。
但是这对于陈望来说却是一场机遇,一场将这些灾民难民全都吸纳入内的机遇。
今年河南的灾荒,有大量的河南的灾民涌入了郧襄境内,其中有不少通过郧阳府也进入了汉中府的境内。
这些从河南流入汉中府内的灾民,有很多都被杜武刚留在了兴安千户所内,杜武刚做的这些事情自然也是陈望的授意。
兴安守御千户所因为吸纳了那些无主的田地,因此一直以来都是地广人少,很多的田亩无人耕种。
“郧阳北部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杨嗣昌的耳中,他让我统管汉中、郧阳两地,如今郧阳北部生乱,我必然要提兵北上给出一个交代。”
“我领兵北上的时候,你领兵继续留守在兴安,替我掌控汉中府内一卫两所。”
对于未来的发展,陈望早在南下之时便已经是筹划好了一切。
“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如今的情况和历史上原本进程已经出现了较大的分歧。
张献忠没有攻破白土关,也没有进入到兴安境内,所以他进入四川路线因此变长,进度比起历史上要落后不少。
张献忠和罗汝才两人合兵进入四川之后,不久便分道扬镳。
张献忠带领精锐嫡系兵马绕巫山、过奉节、经由云阳直驰夔州府西部。
川东此时因为接连被杨嗣昌抽调兵力,兵力空虚不足。
张献忠一路势如破竹,接连击破川兵的布防,川东的军兵只能是保守大城坚守不出。
而罗汝才则是抓住了空袭,带领兵马通过了没有设防的巫山以东,直奔荆州府的巴东而去。
杨嗣昌早先命令邵捷春阻止流寇东入荆州府,但是邵捷春为守川东,却并没有奉令。
当时依照朝廷法令,丢失城池,巡抚就要获罪。
杨嗣昌的计划是主动让贼兵进入四川,以四川为牢,钳制流寇。
这对于杨嗣昌来说确实有利,但是对于在邵捷春看来,这个四川巡抚来说,一旦流寇连破城池,造成杀戮,他这个新上任的四川巡抚便要因此丢官去职。
邵捷春不听号令直接导致了罗汝才转道进入荆州府内。
此时的荆州府中,明军只剩下了杨世恩、罗安邦两营刚过四千的兵马。
这些都是十一月上旬从南方送来的情报。
陈望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整编部队,还有处理汉中府内部的事务,分心无暇。
所以让陈功帮忙注意着南方的情况。
“十一月中旬之时,罗汝才转道进入荆州府内,大掠巴东,尽杀当地士绅。”
“最新塘报,罗汝才已领大兵进抵兴山,远安一带,占山为营,划地为垒,兵锋直指夷陵。”
“兴山?”
陈望双目微凝,如今荆州府的情况和历史上相差不大。
罗汝才领兵挺进荆州府,杨嗣昌命令湖广副总兵杨世恩及荆门守将罗安邦领兵救援。
只不过此时罗汝才的身旁并没有惠登相在。
惠登相历史上几经反叛,但是因为自己的介入,如今的惠登相老老实实的没有反叛,甚至还跟着北上勤王,后面和陕西的兵马一起返回陕西,并没有和罗汝才一起反叛。
现如今惠登相正在郑崇俭的手底下任职,跟随着郑崇检一起平剿河南的动乱。
罗汝才这一次没有惠登相的助力,但是恐怕还是能够击败杨世恩和罗安邦。
毕竟杨世恩和罗安邦两人的麾下的兵马只有四千,终究还是太少。
他们没有半点的可能挡住罗汝才。
“张献忠现在在什么地方?”
罗汝才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盘踞在荆州府内,所以现在罗汝才并不重要。
比起罗汝才,陈望更关心的是张献忠如今在什么地方。
“最新的消息是在五日前,张献忠所部已经过开县,往开县以西的新宁迈进,沿路川兵不能抵挡,皆被其所击破。”
“开县、新宁。”
陈望眼眸之中精芒闪烁,在崇祯十二年秋冬到崇祯十三年春这一段,张献忠和罗汝才重新举起义旗的时间,他了解的并不多。
他只记得罗汝才在荆州府大败杨世恩和罗安邦,致使湖广巡抚方孔炤因此去官免职。
而张献忠则是自兴安撤围后,便奔走入川。
在十三年的正月先在拘平关为左良玉所败,后在四川的夔州府太平县境的玛瑙山又被左良玉所围。
陈望只记得这几件大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的事情都得到了改变。
但是看起来,张献忠和罗汝才两人的计划并没有因为他的干涉而改变太多。
张献忠现在领兵直奔夔州府的西部,便是再度做出一副进入汉中府的势态,以此将杨嗣昌的注意力再度吸引过去。
而罗汝才也在荆州府打的风风火火,吸引杨嗣昌领兵进击。
陈望抚摸着手中的玉韘è),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前方不远悬挂着的三府舆图。
因为他的介入,左良玉如今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总兵,并没有挂平贼将军印。
挂平贼将军印的是人是他,负责镇守汉中府的人也是他。
现在陈望占据的位置,就是历史上左良玉所占据的位置。
历史的走向早在这一刻,便已经是将会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舆图之上的山川地势在陈望的眼眸之中变幻。
城池和关隘也随着陈望目光的游离而变化。
“太平县……”
陈望凝视着舆图,他不可能让张献忠领兵进入汉中府内,到时候必然会有一仗。
不过与历史上不同是,历史上因为起初川东兵力薄弱,张献忠一路势如破竹没有遭遇多少的抵挡。
但是这一次,在北上的途中,张献忠将会遇到阻拦。
这一切,都已经是在陈望的计划之中。
算算时日,陈一龙和武声华那九千余名南下驰援的川兵,恐怕此时正好也抵达了夔州府的达州附近。
达州,是张献忠通过新宁之后的下一战。
陈一龙和武声华两人带领的九千余名川兵,现在应当在达州布好了防御,就等着张献忠迎头撞上。
不知道张献忠领兵进抵到达州,见到陈一龙和武声华之时,脸色会有多么的精彩。
在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张献忠到底会怎样去选择,他是会继续北上,还是会调头返回。
陈一龙和武声华和能挡住张献忠,还是不能挡住张献忠。
这一切的一切现在全都是处于未知。
陈望缓缓的站起了身来,比起预想之中他更早的站在了棋盘之上。
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到来,早已经是变得面目全非,未来也逐渐从清晰无比变得模糊不清。
陈望的优势,对于未来的了解,对于历史的了解,正在逐渐的消失。
但是陈望的心中,并没有任何对于未来未知的恐惧。
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从来都不是陈望的风格。
“房县南部群山的流寇不会有多少的动作,不过仍然需要小心防范即刻。”
陈望的脊背挺直,气势高昂。
“南面的战事,暂时还波及不到的汉中和郧阳两府。”
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终日埋首于书山之中的学生。
他也并非再是那个只有勇武,而没有武略的家丁。
陈望眸光明亮,坚定无比。
如果一切的事情都遵循原先的轨迹而走,那么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失去了对于未来的先知又如何?
未来正是因为未知而精彩!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域中竟为谁人之天下,还未可尽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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