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气鼓鼓地走了,离开重兵围困的督军府的时候,或许是表现的过于匆忙,或许是故意为之,踢倒了客厅了的一只椅子。
敦实厚重的红木椅子并没有四分五裂的迹象,反倒是孙大将军之后的表现,踉跄中带着一种强撑的味道。
这让这段日子一直担惊受怕,忧心忡忡的李厚基难得的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还有他那句:“嘿嘿嘿……”看着孙传芳的背影从院子里消失,李厚基低声说了一句:“可惜了!”
作为新派的军人,孙传芳这批高级军官在北洋之中的资历和李厚基、王怀庆、还有老而弥坚的倪嗣冲都无法比。这些人从军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呢。所以,在北洋之中有些圈子顽固的存在,排挤一切后来者,比如说淮军的圈子。
孙传芳的心中能深刻的体会到,如果换做表面粗鄙,却粗中有细的王怀庆听到李厚基这么一句话,必然会开怀大笑。
因为,王怀庆知道笑点在哪儿,但孙传芳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认定是李厚基的故意刁难。
“这老家伙就算是被赶下台,还要和老子过不去。”这是孙传芳心里的话,但同时也是作为后背对已经垂垂老矣的前辈的蔑视和不屑。他哪里知道李厚基笑声中的意思可不那么简单,站在孙传芳的立场,一万多人的第十二师,就算不能突破浙军防线,但至少攻守不断是能够做得到的。
而李厚基却认定第十二师已经完蛋了。
别看杨荫人留洋日本,但还是太嫩,随后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对劲,李厚基当年在龙泉也是吃过浙军大亏的人。一开始,他也摸不透浙军主帅温应星这后生小子,已经落魄的教小学生英文的倒霉蛋,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应战。不挑衅,认真的挖战壕,修战备……
这家伙的表现根本就不是来打仗,反而像是一个民工头子,拉着一票百姓来备战备荒。
招数太过诡异,以至于混迹军界几十年的李厚基,自认为是一贴驱邪拔毒的老膏药都看走眼了,最后吃了天大的亏。
现在轮到三十多岁的杨荫人这一辈年轻气盛的家伙吃亏,他当然没有理由提这个醒。
不但不会提醒,反而会看好戏。
气急败坏的孙传芳捂着脚。吹了一路的冷风回到了指挥部这才清新了一些,心中暗暗不解,李厚基看似调侃的嘴脸,却表现出强大的自信,显然是手拿把攥的信心十足。
可让他不解的是,李厚基看到了什么?
李厚基当然不会说当初老子在龙泉,就是傻乎乎的看着温应星那混蛋,天天挖沟,好新奇膨胀。却在一愣神的功夫,那老家伙召唤来了成吨的炮弹,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一下子让爷们尿i)了。
这话李厚基能说?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还是在仇敌的面前,李厚基带兵水平稀松。治理地方的水平更是糟糕,但他还没有傻到给仇敌嘲笑他的机会,更何况是自己送上去?
再说了,就算李厚基坦诚相告。孙传芳难道就会相信?
他肯定会认为是李厚基的夸大其词,目的就是为了动摇他决战的信心。反正说不说都一样,李厚基反而坚定了想法。不走了。他就是要看孙传芳和他一样倒霉。虽就算孙传芳入闽,并非出于他的本意,是曹锟和吴佩孚在后面的谋划,原因就是李厚基是‘皖系’的降将,信不过他。但自己被囚禁却和孙传芳脱不了干系。
果然,不信邪的孙传芳,在李厚基的面前窝了一肚子的火,赶到指挥部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腰上的武装带解开,随手摔在沙盘上,急匆匆的问电台:“十二师有没有消息?”
“电台联系不上!”
电台参谋见孙传芳脸色阴沉,也是一缩脖子,继续套上了耳机卖力地呼叫。
孙传芳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手下的小算盘,而是丢下一句话:“继续联系,直到和对方的电台联系上为止。”
电台参谋暗暗叫苦,第十二师那是在山区啊!
联系起来那个叫费劲,而且第十二师随军携带的电台可比孙传芳指挥部的差了很多,能联系上显然是撞大运的好运气。按下电台参谋心头叫苦连天的憋闷不说,孙传芳站在地图面前,死死的盯着地图上方南平的那片区域。
福建有飞机制造工厂他也是从入主福州之后才知道的,主要是被浙军的飞机给吓着了。
可是找到飞机工厂,却让他大失所望,飞机没有发动机,有那个办法上天哟!
问工程师,说是从法国上船了,什么时候到民国不清楚。
这也打消了孙传芳的热情,他是真想要一架飞机,能够带他上天去南平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老同学如此愤怒?随便查探一下浙军的动向。
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杨荫人会败,败的如此突然。
他更不相信,一场更大的危机正逐渐的靠近他。
长乐,处于闽江南岸,这里是前福建军务帮办王永泉留下看家部队的地方,但由于孙传芳一时没顾得上,让王永泉投靠了王学谦。不过,这并没有让孙传芳警觉,王永泉的部队是什么样子,他见识过。说是散兵游勇也不为过,士兵整天忙的就是下乡收税,能有什么作为。
投靠浙军就投靠了吧,这是孙传芳没有顾上这头,等到南平的危机解除了,腾出手来的孙传芳自然有办法解决长乐的危机。
不过让孙传芳一直看不起的软柿子,自从一个外来者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这个人就是乔治-巴顿。正如孙传芳一直不被王学谦认为是大敌,但自从当王学谦接到情报,有一个叫‘冈村宁次’的日本人出现在孙传芳的身边,这才引起了王学谦的重视。称他为小伙子有点太老,称呼他为中年人恰恰合适。可问题是巴顿太能折腾了,这家伙的精力旺盛的如同朝阳一样。性格却如同烈火一般,让王庚分给他的军队叫苦不迭。
可浙军不同于美军,民国人吃苦耐劳的性格还是非常坚韧的,而且其中一半有军校学员,大部分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这让巴顿非常满意,想当初他在美军之中,那个叫憋屈啊!
美国人的性格太过烂漫,太民主,太缺乏纪律性,这让巴顿在欧洲战场吃足了苦头。要知道一开始他的身份是前线的一个步兵旅的旅长。可他的命令想要让部下接受,往往说服教育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能用强压,命令,这种让长官颜面无存的手段执行自己的意志。
可美军的传统就是打小报告,而且巴顿看到部下往往接到命令之后,那种能够杀人的眼神,心头却飘过的是无穷无尽的哀伤。
这是军队,这是在战场上哎!
要是民主管用,还要打生打死的上战场吗?
逼的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带着斥候自己玩自己的,没过多久,他被流弹击中了大腿,部下们却出人意料的给他开了欢送会……
可是在民国。就算巴顿是一个大鼻子老外,临时分配给他的士兵和军官都没有问过一个让他难堪的问题,总是想尽办法去执行,甚至命令是非常危险。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这让巴顿的内心开始有点自责,明着让人送死,去不告诉对方缘由。显得自己残忍了一些。
大规模的侦查和排查之后,巴顿终于认定了他要行动的目标,闽江上的一个岛屿,因为一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孙传芳的炮兵部队就在这个岛屿之上。
巴顿决心干掉对方,给孙传芳来一个釜底抽薪。
在出发前,巴顿情绪激昂的说了一通道理,美国的道理,让民国士兵如同天书一般无法理解。另外,巴顿是用英语说的,更是难以听懂,不过意思在场的将士都明白。他们要出兵了,执行的任务还是非常危险的偷袭。
这倒不是巴顿故意冒险,在民国,就算是浙军,补给和运输都是非常困难的。加上没有重火力的支持,重炮,坦克都没有,巴顿想来想去就只能将对方的炮兵先给干掉,让明天抵达的运兵船能够顺利登上对岸。
在所有的士兵里,巴顿非常欣赏一个军校的大个子,虽然和他相比还差一点,但在民国士兵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大汉。
“关,你表现的很不错,我很想知道你对这场战斗的看法。”
“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不到最后一刻,战至最后一个人,我们都没有退出的任何理由。”
“哪怕是弹药告罄?”
“东方有一句古话,置死地而后生,不知道死什么滋味,活着就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
因为年轻人是一个军校生,还能说一口不算流利的英文,这才让巴顿试着接触,从而了解手下士兵的心态。可一问之下,巴顿竟然目瞪口呆,等到部队开拔,拉着布雷德利的手问道:“这些士兵都是你们训练的?”
巴顿的脸上满是赞赏和鼓励的眼神,似乎再说:“干的不错,伙计。”
可同样是西点毕业的学弟布雷德利,却无奈的翻白眼道:“我们只负责教授士兵操典和战术,至于军规和其他的东西,可不是我们的工作。事实上,我感觉威廉先生非常反感我们美军的哲学,认为士兵应该为了一个理想奋斗生命,而不是在绝境之时选择留待有用之身。”
巴顿叫好道:“投降的都是孬种。”心中激荡不已,他的心头甚至有些嫉妒那些民**人,他们可以一年到头的打仗,然后战斗到最后一刻,而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惜,他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过把瘾而已。
正在暗自神伤的巴顿,听到布雷德利偷偷摸摸的对自己小声道:“乔治,你知道的,这里是民国,而你和我都是美国人,我们不适合加入这场战争,会引起外交争端的……”
“好吧,乔治,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面对巴顿拔出的手枪,布雷德利似乎也不认为对方会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陪着巴顿蹚这一次浑水。他甚至开始羡慕起来史迪威,那家伙去了天津的15团,然后快成了一个职业的旅行家,在民国北方各地旅行。
“你这该死的胆小鬼,你只配去亚利桑那铲粪……”
面对喋喋不休的巴顿,布雷德利很坦然,他出身贫寒,不像巴顿连家里仆人都不见得认的全。对于布雷德利来说,他的穷困的时候,只要有工作的机会,就是天大的幸运,哪里会去管工作的卑贱与否?
而巴顿这家伙对于‘铲粪工’这个工种似乎有很大的偏见,而布雷德利却不以为然。
好吧!
在巴顿的雷霆手段下,队伍中唯一可能开小差的家伙也被无情的镇压了下去,接下来就好办,按照侦查情报向着预定的目标,前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