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小的木屋里,一边聊,一边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想法,当然,这不包括托尼-唐。
其实,当他喝下第四杯咖啡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饿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更让他尴尬的是,别人都在废寝忘食的工作,而他竟然可耻的饿了?这会显得他非常无能,甚至会被看成一个只知道吃喝,却毫无头脑的表现。
接下来了几个小时里,他一直用咖啡猛灌自己。
除了多上了几次厕所,饥饿感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像是干燥的森林,在雷电之夜,嗖的一下,点燃了第一根枯枝,立刻就蔓延开了,越烧越旺,根本就没有熄灭的迹象。
当王学谦客气的说了一些勉励的话之后,结束了谈话,托尼-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大华西餐馆,大吃一顿。
说来也奇怪,在上海滩很多西餐馆的大厨都是从法国,意大利而来,甚至连不少服务员也有外国人担任,但是这些餐馆的名字,却常常会使用中文名字。
实际上,这些餐馆接待的客人,大部分并不是华人,而是外国人。
拉斯洛?邬达克推开简陋的木门的那一刻,愣住了,他不仅对王学谦的保镖的尽职感到不可思议,下午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保镖,四五个小时过去了,却依然保持着几乎同样的姿势。
但这仅仅是让他感觉有些意外,更要命的是,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枝头,按理说,他刚刚获得了一笔大单,虽然合同还没有签字,但是金额肯定不菲。尤其是,只要成功拿下这笔订单之后,他将步入最顶尖的设计师,而不是充当其他设计师的助手,还要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担任工地的监工。
可摸着兜里的几枚银币,虽然在上海,东西很便宜。
几块大洋足够置办一桌丰盛的食物,但如果是宴席的话,这点钱是不够的,尤其是西餐,不少西餐厅拥有最一流的厨师,最顶尖的食材,还有最昂贵的葡萄酒。
几块钱能吃饱,几十块至少还能顾上一点面子,点一瓶好酒。
但拉斯洛?邬达克担心的是,他身后跟着两个银行家,这样的贵客,几百块,也就是一顿饭钱,他哪里请的起?
在夜风中一吹,王学谦身上顿时感觉有些凉飕飕的,这才发现,前胸贴着后背,早就是饥肠辘辘了。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托尼-唐,更显得萎靡不看:“别看我,早就饿了。”
一听客人饿了,拉斯洛?邬达克内心更加焦急起来。
正当他想要打肿脸冲一回胖子,想着跟洋行里的同事打一个电话,借一点钱的时候,在夜空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叫卖声。
“馄饨,三鲜馅的馄饨。”
“馄饨?”
拉斯洛?邬达克这段时间经常住在工地上,倒是经常吃这种便宜的街边摊,但是他能吃得了,但是身后的两个人会舍得下面子,吃这种廉价的食物吗?
可要说起来,拉斯洛?邬达克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几个铜元就能买上一碗的馄饨,会比大饭店的精美食物难吃多少。
反倒是王学谦听着叫卖声,心中顿时有种难以言表的激动,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柴爿馄饨’,据说是上海滩最经典的食物之一,可是在他的那个时代,这种廉价的街边摊,早就在街头小巷里绝迹了,有的只是一些老人印象中的美味。
“托尼,我请你吃最正宗的上海美食,怎么样?”
“最正宗的?”
托尼-唐早就饿的有气无力,忽然听到美食当道,不假思索的拨弄着脑袋,等着眼睛,四处打量着,急切的问:“在哪里?”
“你看!”
王学谦伸手一指,在街头巷子边上的路灯下,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摆开一个小桌子,就在路边上,边上还支着一口锅,正冒着热气。
托尼-唐原本还兴奋的样子,一下子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
“我连食物**的香味都没有闻到,就这些简陋的器具,能做出什么美食来?”托尼-唐略带埋怨的,瞪了一眼王学谦,心说:你虽然是大老板,也不能这么欺骗我的感情吧?
反倒是拉斯洛?邬达克在边上附和道:“这街边的馄饨,跟粽子一样,都是江浙最常见的街头小吃。而且,看上去简单的食物,但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粽子?”托尼-唐不信的撇了撇嘴,反驳道:“这不一样,要是粽子的话,我早就闻到**的香味了。”
不过,托尼-唐虽然一再的表示怀疑,但脚步还是跟着王学谦,向街边摊走,了过去。
“先生,有人一直跟着我们,我担心……”
“是否是同一个人?”
在过马路的时候,皮维跟上了王学谦的脚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尤其是晚上,王学谦还决定在街头用餐,会让他感觉很危险。而且,对于街边的食物,皮维也是表示质疑的。
皮维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就是昨天在宋公馆求见您的帮派成员,他好像故意让我们发现他似的,试图说明,他对我们没有威胁。但这些帮派人员,却不能让我放心。”
“就像是波士顿的黑手党,当初要不是那些混蛋想独吞公司的货物,也不会引起那场战斗。”
皮维试图增加一些说服力,才把波士顿围歼黑手党的夜晚的幕后说了一些,不过王学谦倒是非常淡定,笑道:“在上海滩,黄金荣和杜月笙两个人同时担保,我的安全已经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我们已经嘱咐舰队不再搜查青帮的船只,也把查收的赃物退换了。我估计他是来感谢我们,并顺便给我提供安全保证的。”
“为您提供安全保证?”皮维气呼呼的说了一句,这不是跟他抢饭碗吗?
“好了,放心。上海的帮派跟美国的黑手党有着本质的区别。”
“有什么区别,都是社会的毒瘤。”
王学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在纠结这样的问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他已经坐在桌子边上,笑着对摊主说:“来五碗馄饨。”
摊主是一个女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有些胆小和拘束。
随即,才发现,还有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小女孩,好奇的探出一个脑袋,看着王学谦。她们母女做夜市生意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大群洋鬼子,加一个假洋鬼子,光顾她们的生意。
皮维因为不会说中文,只能干瞪眼。
这让母女两人更加的害怕,好在她们终于遇到了一个熟人,拉斯洛?邬达克,看来这家伙是这对母女夜市拍档的常客。
见面就笑道:“何女士,老样子,我要能鲜掉眉毛的虾仁馄饨。给我来一大碗,我都快饿死了?”
女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于拉斯洛?邬达克见面对女人就称呼‘女士’‘小姐’的,非常不习惯。但是拉斯洛?邬达克是一个外国人,有一些礼仪上的不同,也能理解。但是当她看到王学谦的那一刻,还是有些紧张。
这个人身上拥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就像是她帮佣家里的老爷一样,不怒而威,光坐在客厅里,就让真个公馆的仆人们不敢吱声。
“邬先生,你这么说,会让人误会的。这位先生?您是要?”
“虾仁的吗?我也要虾仁的。”
王学谦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味道,就像是沉淀的历史一样,让人在失去之后,有种难以割舍的回味和惋惜。
当托尼-唐坐下的那一刻,小桌子已经被围住的满满的。
拉斯洛?邬达克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嘱咐道:“何女士,请把你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这两位可是我的贵客,我在上海滩的贵人。”
被拉斯洛?邬达克装腔作势的说话语气,逗笑了的女人,反倒是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谦虚道:“馄饨不过是普通的小吃,我用材料都是新鲜的,哪里是本事。这十里八街的女人,谁不会包馄饨啊!”
王学谦一转眼,倒是看到桌子边上一盆正活蹦乱跳的河虾,是河里的河虾,个头很大,极其鲜美。女人似乎看出了王学谦的好奇,已经不再紧张的笑道:“这些虾都是囡囡去河边买来的,天气热,地下放一盆井水,就不容易死掉了。虾肉做肉馅,虾头稍微炒一下,做汤,味道都在汤里了。”
用虾头熬汤,虾肉包馄饨,哪里还有不好吃的道理?
这一刻,连王学谦对这碗街头的馄饨抱有了很大的期望。
当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上来的时候,托尼-唐很没骨气的又给银行家丢脸了,咕咚一下,吞下一口口水,让王学谦顿觉好笑的将碗推到了托尼-唐的面前。
托尼-唐还装模作样的掏出手绢,仔细的擦着白瓷调羹,反倒是让埋着头,剥虾仁的小女孩一阵鄙视。
小女孩不服气的说了一句:“都是干净的。”
托尼-唐没听懂,反倒是女人非常紧张的拉着小女孩,低声训斥着:“不要乱说话。”
“没事,他不经常在街头吃饭,有点小心过头了。”王学谦笑着宽慰了一句。
反倒是小女孩委屈的嘀咕了一句:“妈妈可是张公馆的厨娘,做出来的都不比馆子里大师傅的差,他倒好,还嫌弃我们家的碗不干净……”
正当女人无可奈何的拉着女孩,想要赔礼道歉的时候。
托尼-唐冷不丁的,大声的鬼叫起来,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