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格冲动的孙铁卿当场想要拒绝王学谦,但是被张慰如及时的按住了手臂,开口道:“王先生,可能你误会了?”
“误会?”
王学谦的眼神犹如闪电般的划过三个人的面部,有惊讶,有愤怒,还有担忧。.但是他并没有试图放弃最初的想法,坦然笑道:“难道你们这么做只是想要向我咨询一下西方的证券制度?”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可笑。
从表面上来看,张慰如等人的表现确实如同像是寻找合伙人一样,不然也不用如此放低姿态,反倒是王学谦的不紧不慢,似乎还在考察几个人的反应。
“王先生,或许我们这样做让您误会了,但是请听我说,现如今上海的证券行业刚刚起步,我们虽然有心从事这个行业,可是却苦于门路。证券牌照的发放,全在北洋政斧的手中。并非这个生意想做就能做得成的。另外……”
张慰如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同伴,在获得了赞同的眼神之后,这才继续开口:“另外,就是我们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已经开始筹备,所以抱歉……”
王学谦怔了怔,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角,玩味的看着张慰如,眼神甚至带着一点不屑:“你们忽略了一个本质的问题,在欧美,股市是投资者的信心,同时也是财团们联络感情的地方。所以一个成熟的股市,首先需要给投资者信心,这种信心很奇妙,似乎琢磨不透,但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在工业领域拥有统治地位的公司,在商业举足轻重的企业,金融行业的巨头,这些都可以成为投资者的信心。而一个成熟的股市,则可以完完全全的取代国内的商团,就这么简单。”
“取代商团。”范季美吃惊的喊道。
王学谦笑**的样子,似乎在谈论一部好电影,但语气却让人由有种压迫感,点头道:“没错,取代商团。任何利益的交换,都能在股市中完成,甚至包括政治利益。”
“可事实上,你们也看到了。上海第一家属于华人的证券物品交易所的出现,并没有完成这种**。甚至可能将这个行业推入无法预示的深渊之中。一个交易所没有给予投资者保证,信心支撑的投资方向,所有的人都在投机,而且投机的目标不是针对拥有发展能力的企业股票,而是在针对交易所股票投资,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样一个事实。但在我眼中,这就像是一个噱头,过了新鲜劲,等人们开始警觉,一切都晚了。”
“到时候,上海滩将有无数的人顷刻间破产,成百上千的小银行倒闭。数以百计有机会发展起来的工厂,却因为信任危机,社会贷款的不足,最后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这种危害,甚至超过钱庄和银行的挤兑风波,整个社会经济也将一蹶不振。在欧美,将这种现象称为股灾。”
王学谦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却在观察着几个人的表现,张慰如还算好一点,毕竟他是三个人中的主心骨。
但范季美的表情很精彩,就像是过山车,当接近云端的时候,一下子从高空跌落,心脏一下子失去支撑,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种陷阱?”
唏嘘过后,张慰如有些琢磨不定的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王学谦,他其实也不看好虞洽卿等人创办的证券物品交易所,这家交易所从以一开始就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但是张慰如知道,这种魔力背后的力量是毁灭。
王学谦摊开双手,无奈道:“这就像是感冒,发热,过段曰子就会发生,列强想要杜绝这种不定期的经济危机,但是上百年了,还是毫无作为。但是如果有一些能给人信心的支柱行业的灵魂企业,危机不过是暂时的。是一种丛林法则,优胜劣汰。成功的企业将存活下来,落后的企业将被资本市场所淘汰。”
经济危机,这是百年后也时不时的过上十多年就要发作一次的社会病,对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更是无法避免的顽症。
因为市场虽然在工业化之后,扩张了不少,但是资本还是不足以抵挡重大的危机,加上银行投资行业的漏洞,很可能因为乐观的估计,危机会在短期内发展成为一场风暴。
范季美看着张慰如凝重的表情,似乎也感觉到证券市场确实不好做。尤其是证券商品交易所成立之后,越来越多的资金被投入到了证券市场之中。
造成虚假的繁荣,以及数不尽的富翁的出现。
在传统商界,想要靠着手中极小的资本,博取十万元的财富,这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从十万到一百万积累时间,或许会比前者短上很多。而在贸易盛行的上海滩,通过国际贸易累计资金,加入没有风险的话,也需要三五年的时间,但这不过是假设。国际贸易的风险要比传统商业大得多。
但是虞洽卿旗下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呢?
短短的半年时间,虚假的价值已经快突破一亿。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足以怀疑的价格。要知道股东们缴齐股本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初期的股本只有500万。
在没有资本投入的市场内,价格抬高只有一个原因,灾荒年景的米商都知道,手中的粮食只有在谷仓里,才会不断地升值。就像是**8年发生的广东大旱,在上海的粤商们联合‘国党’,筹备了大量的粮食运抵广州。但是这些粮食都被扣押在了港口,但是广东的灾荒还是在悄无声息之中,缓解了过去。
有多少人卖儿卖女?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就不是商人该考虑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张慰如这次表情认真了很多,开口道:“其实我也联合了一些工商业的朋友,比方说郭家。”
“永安百货公司?”一说到郭家,王学谦就很快想到了永安百货公司。
张慰如摇头道:“郭家正在筹备永安纱厂,这不是秘密,预计的投入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投资一再追加,可能等到机器开工,将达到600万两白银的投入。”说道这里,张慰如不免苦笑,现在上海滩,价值最高的是虞洽卿的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市值上亿,但在王学谦眼中,这不过是虚假的幻境而已。和虞老板的生意相比,郭家的600万两白银,总投入800多万大洋的生意,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纱厂?这个挣钱吗?”
王学谦确实对这些劳动密集型行业有点陌生,按照他的发达轨迹,这种行业是累死累活,却挣不了几个钱的夕阳行业。还需要大量的工人,原料市场,还要准备好布商,是最麻烦的行业。
所以,他显得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一样,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这种劳心劳力的行当,对他确实没多大的吸引力,而且投入的资本一点也不少。
快接近300万美元的资本投入,加上银行贷款的话,足够建造一条最先进的汽车流水线。卖汽车多好,比卖花布强多了。
而王学谦轻飘飘的口吻让孙铁卿不耐烦起来,干硬的中带着一点不屑的说道:“那么王少爷,你觉得什么公司上证券交易所才是好生意啊!”
孙铁卿火药味很足的话,并没有让王学谦生气,反倒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钢铁行业是大工业的基础,在行业具有垄断地位的钢铁公司,就不错;银行业深入到各行各业,在行业内具有良好口碑,拥有不俗实力的银行能够增加证券交易所的实力;铁路投入大,产出稳定,如果能上市交易股票,肯定会获得投资的青睐;航运……”
典型的美国留学生的口吻,动不动就拿美国说事。这些行业,**是有,但是都不会对一个在总商会中默默无声的会员低头。
张慰如苦笑道:“王先生,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连证券交易所的牌照还没有。”
“张兄,说这些干什么?”
孙铁卿瞪眼看着王学谦,冲动道:“王学谦,你只要做两件事,证券交易所交给你主导也不是不可以。”
“孙兄,不可!”
“对啊,孙兄不要冲动。”
孙铁卿轻蔑的看着两个同伴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甩手臂,朗声道:“一个月内,你能给我们弄到证券交易所牌照。一年之内,一条铁路运线上市,只要你能满足这两个条件,我孙铁卿奉你为主也肝脑涂地。”
张慰如、孙铁卿几人其实筹备证券交易所的时间并不比虞洽卿他们短,但是因为苦于没有打通关系,钱花了不少,就是没有办成事情,才被虞洽卿赶在了前头,心里本来就不服气。
加上王学谦不冷不淡的话,激起了孙铁卿心头的怒火,顿时说话带着浓烈的火药味。
但是王学谦想了想,这时候段祺瑞还在台上,段宏业显然有事要跟他商量,或者说,是求他。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段祺瑞还在台上,办一个牌照而已,不就是盖几个戳吗?简单至极。那么拿下证券交易所的牌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铁路,不是还有一年,总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王学谦自信的站起来,笑着点头道:“这样很好,不过我需要交易所的控制权。”
跟三人告别之后,王学谦轻松之极的离开,反倒是孙铁卿愣在原地,良久,才喃喃道:“张兄,他什么意思?好像是答应了?他怎么就答应了?”
张慰如也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是事实告诉他,王学谦竟然答应了这么苛刻的条件。
嘴唇抖动着,连口音都有点失真道:“没错,他答应了。”
(抱歉,今天就一章,明天看情况补这两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