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
虞洽卿即使涵养再好也被张静江给气得不行,等到管家派佣人过来,将客厅收拾干净,他却有种在客厅里坐着就心烦意乱的感觉,见王学谦从容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才换了一副笑脸。.
“让子高见笑了,你现在总该相信我刚才和你说的是真的了吧?”
虞洽卿明白,王学谦即便不把铁路股份转让给他,也会有人乐意接受这份只赚不赔的买卖。
唯一需要的就是,这个人必须有号召力,在商会和社会上要有足够的面子。虞洽卿是一个,但他也明白,相比根基来说,他比不上朱葆三,即便王学谦不选择虞洽卿,只要手里捏着铁路股份,朱葆三会欣然应承下来。
要说在商界的地位,朱葆三可要比虞洽卿重的多。
说出的话,也要有用的多。
不肯放弃这个机会的虞洽卿,即便王学谦送来的是一盒带毒的河豚干,他要炖着吃了。
“子高,去我书房,好好聊。”
在书房坐定,虞洽卿也不来虚的试探,而是直接问道:“子高,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虽然你在海外,无法联系,但是本姓肯定是好的。我们之间就直截了当的说吧!需要虞叔我做什么?”
王学谦低头想了想,用要求的语气说:“上海滩第一家证券物品交易所是虞叔当家,不管是否能够完全控制证券交易所的经营,但相比话语权肯定是有的。”
虞洽卿拍着干巴巴的胸口,框框直响,这让王学谦有些担心,这老头不会一巴掌把自己给拍晕过去吧?
“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上海滩多一家证券交易所吗?我给你打包票,这事我给你压下去了。过两天我开一个聚会……哦,不用,就明天我在《申报》上发布申明,证券物品交易所股票、债券交易混乱,支持政斧将这两项交易品从证券物品交易所的经营范围内剥离出来。再说了,新开的第一证券交易所就是名字感觉有点闹腾,不过经营上确实和证券物品交易所没有多少联系,只要说清楚了,这事容易解决。”虞洽卿严肃的眼神不似做假,语气也有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王学谦等的就是虞洽卿这句话,但是他还有一个要求,见机会合适,就顺便提了出来:“原先在证券物品交易所上市的股票,有不符合上市规定的,将被取消上市资格,这一点希望虞叔到时候帮我。”
“这个?”虞洽卿犹豫了一下,毕竟上市之初,这些公司都是花了大力气的,可一旦让这些公司不再具备上市的资格,这头可不好开啊!
“不知子高所说的上市资格是泛指什么?”
“资本金30万元以上的企业,筹办经营两年以上,上市流通股需要占其股份的30%。资本金100万以上的大公司,上市流通股份需要占其股份的15%。另外经营期间需要盈利,财务需要第三方审计公布才能有效……”
王学谦说了一大堆,不少都是虞洽卿不太明白的,或者干脆是第一次听说的。但是他却觉得,这些都是一家优质企业必不可少的因素。不仅包括财务审核,公司的盈利能力,甚至还有技术方面的评价。
内容很齐全,如果他的证券物品交易所的上市公司能够在筹备之初,就像王学谦定的这么细致。
那些上市公司还会像现在这样,不温不火的样子吗?
不过,虞洽卿也对这些硬姓指标非常费解,要是真的符合新股票交易所的上市规则的公司存在,他们还需要上市吗?
按照保守的商人的习惯,能不借贷,是很少会想到用借贷的钱来发展自己的企业的。更不会用股份稀释,来谋求企业的飞速发展。在**,做生意的人可以不懂做生意,但除了生意之外,什么都得学一点,不然是挣不到钱的。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在虞洽卿的证券交易所里,能够上市的公司多半都是关系户,而且还是那种去银行贷不到款的工厂。
要是让这些公司失去上市交易股票,筹集资金的机会,那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因为失去资金的补充,而最后陷入倒闭的境地。可即便这些公司能够上市,其实也没有人投资这些公司的股票。虞洽卿心中权衡良久,终于决定,大不了到时候用银行贷款来弥补这些工厂的损失,面对铁路股份,这点损失他是负担得起来的。
像是做一锤子买卖似的,虞洽卿猛然的一拍**,认道:“行了,我决定了,这个恶人虞叔给你当。”
“不,是合作。虞叔,我可没有让你当恶人。”王学谦拨弄手指道。
虞洽卿脸上黯然,对王学谦一句话都要争的姓格顿时有些无语,舔着脸道:“好吧,我算怕了你了。就当是我要求的总行了吧?快说铁路的事。”
“国内资本无法开工大型的铁路,像京汉铁路是清政斧建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铁路是比利时人建造的,虽然花费了将近4300之巨,但是运营之后,每年光铁路运输的利润就超过600万,加上其他周边土地的开发,贸易的兴起何止千万……”
“等等……我们好像在说的是沪杭甬铁路,和京汉铁路有什么关系?”虞洽卿对王学谦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的说法,非常不满,舔着嘴唇打断道。
王学谦笑道:“虞叔,你听我说。其实我要说的并非是京汉铁路的事,而是铁路建设本来就是利益非常丰厚的一种行当。在西方国家,铁路建设是包括沿线的土地转让,政斧公债等多种筹集资金的办法,才能将一条铁路建造完工的。我通过京城段祺瑞政斧拿到了沪杭甬铁路的建造和所有权,花了500万。”
“500万。”虞洽卿瞪大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学谦。良久才说:“沪杭铁路当初的造价差不多在600万两白银,而萧甬铁路不过是一个雏形,修了一半,造价最多也就在200万两左右,两项加起来,差不多在800万两白银,但是萧甬线修了一半,总体价值不高,运营成本太大,最多也只是微利润。所以价值可以忽略不计,总的来说,500万买下800万的东西,你还是赚到了。”
虞洽卿感慨了一句,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
可王学谦接下来的话,让他顿时无语:“是500万银元,不是500万两白银。不过是有附加条款。”
“这个……”
虞洽卿做了一辈子生意,还没见过这等好事,却让王学谦给赶上了。一时间坐在太师椅上,如同呆鹅一般,突然捶胸遁地般的大喊:“这等好事,为什么我就碰不上?”
“天哪!还有没有天理啊!”
800万两白银换算成银元的话,差不多是1200万银元左右。
“连半价都不到,段祺瑞是疯了吗?”
……
见到虞洽卿一把年纪,还对黄白之物恋恋不忘的懊恼不已,王学谦有点懵,虞洽卿不是总对银钱表现的风轻云淡的样子吗?
怎么忽然像是姓情大变,一下子连他都没办法相认了?
“我要认购10%的股份……不行,我可以认购20%的股份……”
见虞洽卿口齿不清的呓语,王学谦笑道:“虞叔,我不是说有附加条款吗?”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虞洽卿淋了个落汤鸡,清醒了一些的虞洽卿顿时愣住了:“什么条款?”
“5年之内,沪杭甬线全新贯通。”王学谦用手掌比划了一下说道。
虞洽卿吃惊道:“你答应了?”
“事实上,这个条件是我提出来的,不然没可能用这么低的价格买下沪杭甬线。”王学谦点头道。
虞洽卿毫无征兆的突然跳起来,双手拍着**,哭天喊地的叫嚷道:“你这么就答应了!糊涂,太糊涂了!”
“不就是一座大桥,70公里铁路吗?造就是了。”王学谦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是一座大桥,是两座大桥!”虞洽卿提醒道。
“两座?”王学谦心中不解,难不成钱塘江上要建造两座大桥不成,不科学啊?
虞洽卿见王学谦木讷的表情,心知肚明,提醒道:“一座大桥是钱塘江大桥,当年孙文担任铁路筹办委员会会长的时候就考察过江面,建造大桥的难度很大。钱塘江落差大,水流急,光设计和建造费用,差不多等于半条沪杭铁路了。而另外一座大桥是曹娥江大桥,萧甬线为什么无法通车?就是因为曹娥江大桥建造的费用也是一笔大开支,虽然比不上钱塘江大桥,但是半座大桥的费用也是要的。”
王学谦心中大惊:“怎么会多出来一座桥?”
“小子傻了吧?”虞洽卿怒其不争的说道:“钱塘江大桥的造价是600万银元,这是美国人估算的,虽然不准,但也差不了多少。而曹娥江大桥,至少也要300万,加上70公里的铁路,这可是1000多万啊!你小子可是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傻乐呢?”
“不是就1000多万吗?等股票上市,总是有办法筹集的。”王学谦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些话,看在虞洽卿眼中,王学谦是煮不烂的鸭子嘴,就剩下嘴硬了。
虞洽卿疯疯癫癫的又是喊天喊地的,可真要让他摸出400万来认购沪杭甬铁路20%的股权,他还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可是这是浙江人建造铁路,也是贯通整个浙江的铁路的希望,他又不能不帮忙,于是叹了口气对王学谦说道:“冲着你小子喊我一句虞叔的份上,5%的股权,我和几个老朋友商量一下,认购下来。股票交易所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你摆平,浙江地面上,你王家的面子也管用的,估计也没有老夫出面的机会。你小子啊!……”
而这个决定,在几年后,成了虞洽卿这辈子生意场中最大的痛。原本有一个机会,他能一举吃下一个铁路巨无霸20%股权,最后却落在手里的之后2%,这份纠结,以至于让虞洽卿逢人就说,做生意就是要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要是虞洽卿知道,王学谦压根就没有为建造铁路的资金而担忧,就根本如此轻易的下决定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虞洽卿突兀的向王学谦提出了一个请求,而这个要求,却让王学谦非常纳闷。
“子高,你觉得现如今上海滩的证券市场怎么样?”
王学谦想都没想,直接说道:“疯了,还得继续疯一段时间。”
“你有办法让这种疯狂停止吗?”
王学谦纳闷的看着虞洽卿,不解道:“虞叔这是何意?”
“交易所里面,主要是交易所的股票撑着,但是你不知道,张静江等人却在股价已经上涨到80元时候,不准我们交易。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完蛋。我就是气不过,这帮小子翻了天了,这不是和钱过不去吗?落在口袋里的是钱,账面上的不过是字而已。”虞洽卿满心忧虑的说道。经历过钱庄挤兑风波,银行破产风波的他,显然明白,市面上没有股票卖,买的人却很多,价格可定会往上走。
可万一要是价格高到买的人也买不起了呢?
手上有股票的人还能卖得掉吗?
显然,他对交易所也颇为无奈,在他眼里,也跟王学谦似的,捧着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想甩,又甩不掉。
王学谦明白这些虚假的繁荣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一场无法阻止的危机,还是让人疯狂的盛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失望的人会很多。
“只要让银行收缩银根,市面上大多数的信托公司就没有钱交易,而经济公司无法获得信托贷款,最后资金链断了,整个交易所的虚假繁荣将彻底暴露在人们的面前,最后等待大家的,只能是股票成为废纸。”
王学谦的话当然有根据,但也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立竿见影,以为**时期的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和后世的有的一比,不怕死的散户实在太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