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芮庆荣的时候,对于孟小冬来说,是完全另外的一种感受。
当初那个霸道的青帮大佬的嘴脸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献媚的嘴脸,甚至眼神还在偷偷打量王学谦的反应。
在王学谦转身后,芮庆荣变戏法似的,从手中拿出一个绸缎包裹的小盒子,偷偷的塞到孟小冬的手中。孟小冬的手上像是放了一块烧红的炭火,紧张的差点叫出声来,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
“不成敬意,就怕不能让孟小姐满意。”
“这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学谦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孟小冬的身后,语气倒是没有生气:“拿出来看看,喜欢的话就留着。”
打开锦盒,孟小冬的心猛然提起来,眼神忍不住看向了王学谦。
一直翠绿的手镯,不过通透的像是绿色的玻璃一样,即便王学谦对玉石没有多少研究,也知道手中拿着的是一只翡翠的镯子,温润中带着一种玉石独有的凉意。
“这是翡翠吧?”王学谦拿起镯子,煞有介事的在阳光下照着。他好像记得,鉴定高水种的翡翠,需要查看是否在料中有气泡,有气泡,就说明是假的。
孟小冬低声道:“冰种的阳绿翡翠手镯,看上去差不多像是冰种的了。”
“原来你认出来了?”王学谦定神看了一眼没想到,心头有点吃惊,镯子非常透,价值肯定不菲。让他诧异的是,孟小冬却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按照孟小冬的家境,家里面也不该有这样等级的珠宝。
孟小冬的京城户口的优越感似乎在这一刻突然迸发,骄傲的像是一只昂首阔步的白天鹅:“我可是燕京城的人。”
王学谦却歪着脑袋,心说:“这话他怎么听得有点熟悉呢?”
就像后世。有人说,爷们是燕京户口。
高人一等倒是不见得,反正燕京户口的有高官,也有扫大街的。不过在当时。这个户口是相当牛逼的。有了这个户口,就不算是北漂了;有了这个户口,就成了天朝一等公民了……
或许是处于习惯,王学谦却非常不配合的拆台道:“是燕京郊区户口,幸好不是山里的。”
“你……”
“算了,喜欢就留着吧。”王学谦绝不会给孟小冬反驳的机会,将手镯往孟小冬的怀里一塞,堂而皇之的叫走了芮庆荣。
跟着王学谦的芮庆荣,非常小心的陪着王学谦在花园里走着,而且也很刻意的和王学谦保持了半步的距离。这就等于是将他当成了王学谦的下人。在大户人家。尤其是官宦人家中,主子贴身的下人一般都这么站,一方面方便主人叫他,另外一方面,显示出他从属的地位。
芮庆荣几次想要解释。但王学谦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王学谦大概猜到了芮庆荣的想法,不过问话是一个技巧,说的太直白,错了就没有机会改口了。
于是,王学谦像是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一样开口道:“下周,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第二次认购将开始。”
“先生。我也想说这件事呢?”芮庆荣是无奈,他没想到王学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认购。一次发行全部的股票不行吗?现在,他的钱都在东方铁路公司的股票上压着,已经没有闲钱可以动用。
正想要解释一二,他这次认购的股票。不会像上次那样多的时候。
王学谦开口了:“这次你不要买股票了。”
虽然王学谦这句话,正中芮庆荣的下怀,但站在他的立场,正需要王学谦的帮扶,显示忠心是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先生。芮某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支持先生的事业。再说了,先生的事业是为国家富强,民族自立,坚持不懈的大无畏精神,芮某虽然是一介粗人,但也义不容辞。”
“这话不是你想的吧?”王学谦哑然失笑道,再说,他也没有芮庆荣说的那么伟大。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商人,或许将来还是一个政客,在挣钱的时候,多为国家考虑一下,无可厚非。但真要谈到奉献,王学谦自认还没有这么高的境界。
芮庆荣心里犯嘀咕,来的时候,周传根逼着他背了这么一段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阿根这小子是从哪里抄来的,拗口的很,他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背诵下来的。
可没想到的是,却一眼被王学谦看穿了。
正当芮庆荣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学谦开口道:“你也不用表露决心,我看到的,自然有数,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也许,过不了几天,你手中的股票就能变现了。”
“变现?”
上海滩能够一口气拿出60万大洋买股票,却连变现都不知道的,也就芮庆荣他一个了。
“变现就是你手中的股票,在交易所卖掉,变成钱。当然,这是在股票大涨的时候,平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王学谦笑道。
芮庆荣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朗声道:“芮某绝对不做反复小人。”
摆出了一副似乎要和东方铁路公司股票共生死的架势来,可王学谦说的也不过是股票的传统交易手法。眼看和芮庆荣说不通了,就只能叫来了周传根。
毕竟是当军师的人,王学谦简单的说了一遍,周传根就了解了。
但是这位心里也犯嘀咕,因为王学谦说,当铁路股票涨到9块钱一股以上,就能帮助芮庆荣抛售他手中的股票了。可现在的股价才不过4.1元,9块?可能吗?
越想越迷糊,再说了,周传根也不相信,芮庆荣傻乎乎的,连股票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的家伙,能够在有生之年第一次闯荡证券市场,就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将60万本钱,一下子扩充到200万的资本。
抢银行都没有比炒股来钱啊!
反倒是王学谦失去了兴趣,话已经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要是他们还不听。到时候也怨不得别人。
随着傍晚的降临,王学谦脑海中浮现出他生活在纽约时候的场景,每当夜色降临,他就要开始准备去各种宴会的装束,脑子里乱哄哄的,整天想着如何和那些大小姐们应付。一开始,他和约瑟夫两个人,在宴会中的地位还比不上端着托盘送酒的侍应生,至少侍应生能够托着托盘,问宴会在场的每一个人:“先生(小姐)。要酒吗?”
不过后来,美国宴会的情况糟糕透了,《禁酒法令》让上流社会的宴会几乎在一夜之间,黯然失色。
好在,这是在东方。王学谦也不用去品尝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葡萄汁,用来代替葡萄酒……
因为这次的宴会,本来就是总领事魏尔登为了迎接上司傅乐猷而准备的,但为什么特意派人来,让他一定要抽出时间也不要错过这次宴会。是魏尔登的特意示好,还是别有用意?
这让王学谦有点吃大不准。
好在宴会快要开始了,谜题也很快会被揭晓。当王学谦和孟小冬上汽车的时候。王学谦托着孟小冬的柔荑,还能绅士的扶着孟小冬上了汽车。
这一刻,让芮庆荣看在了眼里,于是这位平时总是出馊主意的青帮大佬,得意的扬起下巴,似乎像是在和军师周传根叫板。
或许像是王学谦这个阶层的人。虽然表面上非常谦逊,但实际上,身上处处透着让人走摸不着头脑的标新立异,可骨子里还是男人,是男人就无法抗拒女人。
不同于芮庆荣的得意忘形。周传根心中哀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四辆不同型号,不同品牌的汽车组建了一个小型的车队,往领事馆大楼的方向而去。
在平时二楼三楼的设施虽然很丰富,但是只针对有身份的阶层使用。
但让芮庆荣无法可指的是是,在越来越靠近租界市政府大楼的时候,大楼的鲜花已经变成了百合。这种花期更长,却给人一种素雅感受的花卉,更能代表此时此刻,法租界上上下下的需要。
在快要靠近法租界大门口的那一刻,芮庆荣眼尖的看到,杜月笙似乎在街头巡逻,成了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
也许全上海的混混,在宴会厅中的人也就黄金荣一个,但很快他芮庆荣也会加入他们。曾几何时,芮庆荣还不过是杜月笙手下的一个小打手,不入流的小角色。但现在,他已经能够跟着王学谦进入宴会厅,成为客人之一。
“进门之后尽量和我走在一起,不要胡乱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好的,先生。”芮庆荣回答的极其认真。
当黄金荣百无聊赖的站在宴会厅中,眼珠子打量着周围三五成堆的在一起的法国人,他开始有些恍惚,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是大鼻子,而他连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只能像是一个木偶一样的站着。
但是终于来了一个熟人,当王学谦走进宴会厅之后,黄金荣紧走了两步,想要找王学谦说笑几句,却没想到的是,在王学谦的身后,他却吃惊的看到了一个更加熟悉的人。
芮庆荣。
曾几何时,芮庆荣也能够像是一个体面人一样,出入高档社交场所了,心中不大看得起芮庆荣的黄金荣,心中暗叹:“这小子竟然一声不响的攀上告枝了,好在他没有动手亲自对付芮庆荣,以至于两拨人开始争斗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