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一周的社交礼仪,没有哪怕一点的用武之地。
尤其是王学谦不在身边,置身于如此陌生的地方,语言不通,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同胞,色眯眯的盯着她看,让孟小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
心里已经开始埋怨上王学谦,为什么不带着她?
虽然她走南闯北,眼界是不缺的,胆子也不小。可是被洋鬼子才豺狼般的眼珠子一瞪,还是让她有种莫名的紧张。
“尊贵的小姐,您不开心吗?”
魏尔登其实并不在意孟小冬的感受,站在他的位置上,一个东方小女孩,在宴会上遇到点什么,他都不会在乎。
但孟小冬可就不同了,她是王学谦的女伴。
而王学谦正在和别儒家族的核心成员在他的办公室里商谈着大事情,再说了,康德公使对于罗丹?别儒的重视,已经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只要和王学谦搞好关系,或许只要稍微运作一下,就能长期在上海待下去。
只不过,这种事情运作起来要隐秘,大家都意会,而不说出来,这才是最高境界。
所以,魏尔登在没办法接触王学谦之前,就格外重视和孟小冬能够说上话。
最好康德公使能够看到这一切,这就让给他的想法实现获得了更多的可能。
孟小冬双眸清澈的如同一汪秋水,怔怔的看着魏尔登,她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个法国中年人,是整个上海滩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当然,她也非常好奇,用法语发音说一口绝对让上海人听着费力,法国人吃惊的上海话的魏尔登,表现出的和善表情。多少有些虚假的想要讨好她。
其实孟小冬想笑来着,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还在担心,眼前的这个法国人,是否会像刚见面的那样。突如其来的捏着她的柔荑,把唾沫沾在她的手背上。
实际上,她现在还恶心的不得了。
“我很好,只是有些……”
“哦,王先生正在和他的法国朋友谈话,不过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的。”魏尔登表现的非常和善,这在平时是很难看到的。就像是刚才有一个倒霉蛋,发现站在魏尔登边上的孟小冬,正如在幽谷之中的清泉旁。发现了一株幽兰。
自以为仪表非凡的抚平了礼服上的褶皱,款款走到孟小冬的面前,伸手在半空中,弯腰邀请孟小冬跳舞。
却被像是护着小鸡仔的魏尔登咆哮的吓得面如土色:“滚出去,你这个下流胚子。”
好在魏尔登的汉语糟糕的让民国人听不懂。口音实在太重。
再说了,在魏尔登的眼中,一个买办家的儿子,哪里比得上王学谦的重要。康德公使说什么,罗丹伯爵想要见识上海滩的繁荣,想要举办一个宴会。说白了,这个宴会是专门为了王学谦举办的。虽然他也非常好奇。王学谦到底和别儒家族有什么瓜葛。
正准备在孟小冬这里探听一些小道消息,却发现王学谦已经出现在了大厅里。
魏尔登果断的舍弃孟小冬,加快脚步来到了王学谦的身边,这种见到肉,就丢骨头的做法,让孟小冬这个当事人都生气不起来。反倒是对大人物的人品。开始怀疑。
其实孟小冬也有过怀疑王学谦的人品的那一刻,可一个要命的问题,让她纠结不已:“他算大人物吗?”
虚与委蛇的交谈,对于像王学谦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如鱼得水。但也因为虚假的笑容,有种脸颊抽筋前的酸胀。不过在看到孟小冬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怎么,这么高端大气的地方竟然混进来小流氓,还敢欺负我们的小公主,告诉叔叔,我去教训他。”
“救你?”
“怎么不相信?我也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王学谦装出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挺起胸膛,这才让担心了一个晚上的孟小冬噗嗤笑了出来。
“好了,嘴巴都撅的能挂油瓶了。”
“谁挂油瓶了?讨厌。”孟小冬瞪眼佯装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起王学谦还能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为了逗她开心,装作一个世家公子的嘴脸,可实际上,她知道王学谦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或许再冰冷的心,也无法在阳光下逃离被融化的命运。虽然心里暗暗窃喜,但嘴上还是死撑道:“尽吹牛。”
“他可不会吹牛,在上海滩还真的能做到说一不二的气度。”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背后,王学谦虽然不喜欢这种喜欢听墙角的家伙,但也没有在意,毕竟他只是在和孟小冬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或是打情骂俏,谁知道呢?
不过回头的那一刻,他有些发愣,对方似乎也是一个大人物,穿着像是元帅一样华丽的衣服。
王学谦一直分不清楚,这个时代民.队高级官员的礼服和警察高官礼服的区别,毕竟他不是军人。对民国的军队和警察制度也不是太了解,但是他能够断定,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大汉,微微有点发福的身体,让他有理由相信,对方应该是一个大人物。
“王先生,鄙人徐国梁,暂为上海警察厅厅长。”
“一直想要见识一下徐厅长的风采,可是天不遂人愿,让王某常常空谈,机缘不佳。现如今能够在法租界见到徐厅长,正是王某三生有幸。”王学谦恭维的话,说是虚情假意也好,说是场面话也罢,总之他和徐国梁都不会在意。
“王先生说笑了,徐某人现在是自身难保,这个厅长说不是就不是了。”徐国梁为难的样子,不似作伪。
“怎么可能,上海警察厅兵多将广,徐厅长又是手握税负重地,怎怎么会有人对徐厅长图谋不轨呢?”王学谦眼神不为所动道。
“兄弟已经是走投无路了,难就难在税负重地。”徐国梁的语气带着一种不舍,但何尝又不是再试探王学谦呢?
卢永祥被浙江商团。逼的差点下台的事情,徐国梁还是知道的。
尤其是在宁波城以及周边被浙江商团控制,紧接着宁波地方旅建立,准备更是夸张的用上了美军在欧战中的装备。除了没有重炮之外。但从装备来说,宁波守备旅就能拉上欧洲战场了。
要不是训练时间太短,缺乏军官,南下台山、温州也不是不可以。
早晚,卢永祥必须让出浙江,最后得到整个浙江的控制权的,只能是浙江商团。
原本,徐国梁是李纯的人,李纯的暴毙,让他愤怒不已。要不是齐夑元背地里耍阴谋诡计,才四十不惑之年的李纯,怎么可能死在督军府里。失去了上面的扶持,加上和齐夑元的关系冷淡。尤其是他和卢永祥是针尖对麦芒,原因是卢永祥授意何丰林争夺他的地盘。
现在浙军已经进入江苏。卢永祥指挥下的浙军势如破竹,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让徐国梁不得不紧张起来,要是卢永祥夺取了江苏,那么等待他的除了下台之外,别无他路。
甚至连下台都难,按照卢永祥对他的不满。一场牢狱之灾说不定也会从天而降。
王学谦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没有人关注他们,这才放心了。其实在宴会中,外国人是不太愿意和民国人交谈,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狗带嚼子——胡勒。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
而在场的大部分民国人,虽然不多,但也都是有些眼力界的人。
家里多半是洋行的买办,或这是法租界有头有脸的人,对于徐国梁有些印象。知道是上海滩的大人物。这位可不是一般人,手握上海滩七八千的警察,实际上,拥有配枪,除了没有炮兵之外,徐国梁的警察已经和传统意义上的警察大相径庭了,说是部队也不为过。
等于是他掌握了一个师的兵力,但是真是因为有实力,但实力不够强,才让他颇为担心自己的前途。
想来想去,或许和浙江商团搭上关系,才能让他躲过这一劫。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他倒是认识一些浙商,但要不是说不上话,或者说在浙商中地位太低,无法运作,让他的计划一直落空。
直到在宴会上意外碰到了王学谦,一开始他还犹豫不决,但是看到法国总领事出人意料的表现。尤其是对王学谦那种刻意的讨好,是装不出来的,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花一个大代价,务必要让王学谦站在他的这一边。
咬着牙,徐国梁抬头看了一眼王学谦,这才开口道:“王先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徐某人想要获得南方的支持。”
“王某和广州临时政府没有什么关系啊!”王学谦装模作样的笑道。
徐国梁气极:“王先生何必消遣在下呢?”
“好吧,徐厅长既然想要外援,只不过……”王学谦还猜不透徐国梁的心思,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待徐国梁下注。
“徐不过是想要在关键的时候,有人帮一把,说一句话。为此,徐某人愿意拿出闸北或者上海县,两处地方的任何一处作为筹码。”徐国梁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王学谦环视了一眼宴会厅,发现芮庆荣正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拿着香槟杯子,眼珠子贼溜溜的打量着四周。
而黄金荣却一脸深怕被认出来似的,躲的远远的。
不用多想,芮庆荣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王学谦的身上,见到王学谦对他招手,立刻拔腿小跑了过来。
黄金荣看着芮庆荣的背影,浑浊的双眼中,露出一缕精光,冷笑道:“真是一个好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