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了旨意,玉柱便把衙门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正堂内外。
梁九功板着脸,背对香案,朗声宣读:“内阁奉上谕,授玉柱,三等阿达哈哈番,赏穿黄马褂,钦此。”
“钦差监督崇文门,臣玉柱,领旨谢恩。”
玉柱接了旨意后,梁九功命人拿来了皇帝特赐的黄马褂,满面堆笑的说:“这是云锦所制,此前只赏给宗室或觉罗,万岁爷特意赏给了你,可要好生的当差。”
玉柱微微一笑,拱手道:“劳烦梁大人,代微臣奏于皇上,臣玉柱一定不负皇恩。”
孙承运暗暗点头不已,皇帝和玉柱,在这一赏一接之间,达成了一致性的默契。
这个默契就是,一俊遮百丑,只要玉柱能够按时搞来大钱,他就是监督衙门里的土皇帝,朝廷不遥制也。。
一言堂的滋味,不管是谁,直言是尝过了,肯定因着迷,而无法自拔。
玉柱也是老官僚了,当官就要一言堂,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一言堂,可以干坏事,同时,对于有真本事的人而言,却少了很多改革的阻力!
凡事,有利必有弊!
先赏了玉柱后,梁九功又板着脸,按照老皇帝的吩咐,把严惩德永的上谕,当众又念了一遍。
“上谕,崇文门副监督德永, 辜恩枉上, 狂悖无礼……著革去旗籍, 阖家发披甲人为奴。”
“滋……”上谕宣布之后,整个崇文门监督衙门里,到处都是抽冷气的声响。
这个惩罚, 对于没有犯死罪的旗人而言,仿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沉重, 后世子孙也永世不得翻身矣!
老皇帝公然替玉柱撑了腰, 一时间, 整个衙门的官吏们,再看玉柱的眼神, 就都乖顺得多了!
背靠老九的德永,都栽得这么惨,谁还敢再拿鸡蛋去碰石头?
于是, 税目们的大轮调, 当即得到了无异议的执行。
玉柱是新官上任, 各个城们的税目, 他和谁都不认识,更没有一个心腹。
所以, 大轮调就采取了最公平,也是最懒汉的一种手段:抓阄。
崇文门监督衙门,所属的二十几个税关, 全都用纸写下名字,揉成一团, 扔进一只空的花钵里。
玉柱那可是老油条了,故意把花钵搁到了一只八仙桌上, 再把桌子摆到了大堂外面的空地上。
“诸位,每次只许抓一阄, 并当场展开。抓到啥,就是啥,不许反悔。”
玉柱当宣布了游戏的规则后,当场就赢得了很大一部分的人心。
道理很简单的,天朝的事儿,向来都是不患寡,只患不均!
肥得流油的税关, 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三五个罢了。
以前,这些肥缺,都要花大钱去买。
现在, 玉柱上任后,一个大子都不需要花了,就有机会去占住那个肥缺,省了多少买官的银子啊?
“大老爷,小人姚贵,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佩服您的学识,愿意替您卖命。”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的准备抓阄之时,有个精瘦的汉子,主动站了出来,单膝跪到了玉柱的跟前。
孙承运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轻摇折扇,露出会心的笑容,嘿,这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呐!
好样的!
有人累死累活了一辈子,临老了,还是衙门里的一条老咸鱼。说白了,就是情商太低了。
人在官场,却说躺平了,不想往上爬的话,全是吃不到葡萄却说葡萄发酸的假话。
谁不想搞一言堂?
问题是,机会来了,你老是犹豫不决的不肯站队,或是不敢投资,或是不敢赌博,那就只能被边缘化了。
当众跪下的这条精瘦汉子,没给玉柱送一文钱,更不是玉柱的亲戚。
但是,孙承运敢断言,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主动投靠过来的此人,将来只要不犯站队的大错误,肯定会跟着青云直上的。
站队,不仅仅是和塞钱有关系,更看重的是,投资的时机问题。
时机对了,四两拨千斤!
时机不对,一年才百两银子的收入,你就算是送五百两银子给上司,也是白搭。
你蠢,别人明白,就活该被别人指挥。
现实很残酷,逻辑却是通顺的。
绝大部分官场上的底层,其实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以为缺的就是机遇罢了。
问题是,机遇来了,为啥被别人抓住了呢?
真的都聪明了,那官场上,就全是玉柱了。这可能么?
千金市马骨的故事,早就被传烂了,玉柱岂能不知?
“孙大人,衙门里哪些地方还缺人呐?”玉柱故意扭头问孙承运。
孙承运拱手笑道:“回大老爷,下官的身边,还缺个委署帮办委员。”
“好,这个位置,便给了姚贵。”
“是。”孙承运拱手长揖,领了玉柱的吩咐。
在公开的场合,孙承运完全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秉承着公事公办的原则,该行礼便行礼,该禀报就禀报,哪有半点和硕额附的派头?
哇,现场的人,全都羡慕的望着姚贵,这个家伙真的是好运气啊。
我要是姚贵,肯定就不是委署帮办委员,而是帮办委员了。
尼玛,不入流的姚贵,家里并不富裕,连银子都送不起,居然一屁股坐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何德何能?
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呢?
红眼病患者,哪里都有,压根就不足为奇。
但是,不管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木已成舟。
从此以后,姚贵已经不是任人欺辱的小角色,而是登堂入了室的吏目之首了。
抓阄的时候,为了确保公平,玉柱故意背着手,就站在了八仙桌边。
凡是来抓阄的人,都必须第一时间,把手里的纸团展开,亮给所有人都看清楚。
很快,就抓阄完毕了,肯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那些砸了重金,好不容易才买到肥缺的人,欠的巨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偿还了。
由于绝对的公平性,抽到了穷缺的人,也只会唉声叹气,而不可能去埋怨玉柱。
至于,不花一文钱,就轮调去了卢沟桥或是海甸等超级大肥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感恩于玉柱。
这些人,谈不上心腹,但是,作为换代之后的既得利益者,天然只能靠拢玉柱。
玉柱,玉大老爷,没费吹灰之力,便收获了一大批拥护者。
刘瞰暗暗欣喜不已,嘿嘿,他舍弃掉了钦天监副的那个鸡肋,果断的选择上了玉柱的船,简直是妙不可言啊。
解决了税目大轮调的大事之后,玉柱遣散了众人,只把巡税营千总周保清留了下来。
说白了,即使周保清选择了站队玉柱这一边,玉柱迟早也要是换换掉他的。
没办法,巡税营的绝对控制权,玉柱志在必得,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既然周保清站错了队,玉柱也就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他被开缺了!
开缺者,免职也!
大清的官员,能上也能下。立功可以高升,犯错则要被革职开缺。
最著名的例子,便马齐了。一废太子后,皇帝假惺惺的让大臣公选新太子,却公开不许马齐参加。
结果,马齐也是胆子贼肥,偏不听皇帝的话,硬要私下里搞串联,被罢了相。
但是,没过几年,马齐就由官复原职,权势更甚于以往了。
背靠老九的德永,其实并没有被抓住任何把柄,却被整得那么惨。
周保清区区一个六品的小武官而已,安敢和皇帝亲自撑腰的玉柱对着干?
于是,周保清乖乖的走了。他走的时候,连公开的骂几声玉柱,都不敢。
这便是权势的厉害之处了!
不怕家破人亡,就来骂玉柱好了!
赶走了周保清后,玉柱当即任命孙承运兼任巡税营的千总,牛泰和拜兴分任把总。
这么一来,巡税营的兵权,就轻而易举的落入了玉大老爷的囊中。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官大一级,就已经是压死人了,更何况,玉柱的背后站着老皇帝呢?
不客气的说,如今这眼目下,谁敢挡了玉柱的道,玉柱就敢整得他妻离子散。
税目们被轮换之后,下面的税丁油子们,就不可能听新任税目的摆布了。
做大官之道,说白了,就是如下的原则:勿使彼辈,合而谋本官也!
委员,全是玉柱的人,巡税营也被控制了,税目还被大轮调了。
咳,衙门里的一切权力,尽在柱公的掌控之中矣。
这一系列的骚操作之后,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刘瞰那可是欢喜异常,很想引亢高呼:柱公,威武也!
自己人聚集于二堂之时,就在孙承运以为,玉柱要找他们商议怎样多收税之时,玉柱却拿出了一份详细的清单。
清单是隆科多暗中给的,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京城排名前两百名的大商户名单。
玉柱指点着桌上的清单,笑眯眯的说:“诸位各自分配一下,务必通知这些人,三日后,到衙门里来议事。”
哈哈,利用权势和地位,假作请商人们议事,实际上是想擂肥么?
孙承运是这么想的,刘瞰也是这么想的,包括心里有鬼一直坐立不安的赵东河,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客气的说,他们都想错了,玉柱另有收税的高招也!
老皇帝都这么的支持了,玉柱肯定要拿出亮眼的政绩出来,让老皇帝的眼前猛的一亮了。
(ps:猜猜看,玉柱怎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收上了重税?月票有点少啊,该赏了呀!)